走出得月楼,巩山说:“方舟,我知道为什么校长独独允许你们班可以不搞周考。”

“我们班不过是整个年级的零头,他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方舟说。

“错了。”巩山说,“据可靠消息,校长让你当最差班的班主任,是别有用心的。你经常抨击校长制定的一些政策,和他演对手戏,校长很憎恨你。他故意让你当全校成绩最差班级的班主任,他相信两年后,你们班的高考会一败涂地,所有的人都会看你的笑话,你在学校永远抬不起头来。到那时,你再也没有资格跟校长对抗了。所以,校长并不希望你们班把成绩搞好,他故意放纵你,任你怎么做,两年后他就有理由找你算账了。反正你们班是小班,对全局没有影响。这就是校长的如意算盘。莫校长很有心计,他对你采取欲擒先纵的策略。”

方舟两手插在裤腰里,很超然地说:“呵呵,由他去,不增不减自金刚。我算了一笔账,在学校里,老老实实地听校长的话,按照他定的那一套去做,多上课,多考试,多改卷子,多订复习资料,一年能多赚一万元,我厌烦这么做,抱着不合作的态度,我一年要比人家少挣一万元。要不怎会人家都驾驶小汽车了,我只能驾驶自行车?”

其实方舟不是不明白,在一中,只要你“诵应试之诗,歌高考之章”,就不怕挣不到钱,大钱虽没有,小钱从不缺。

走出了步行街,老师们各自回家,方舟也回到自己的家。

方舟的家住在环湖市长江路碧云小区。这个小区建成才三年时间。三年前,方舟在碧云小区买了一套三居室。

一进家,老婆顾菊看到方舟喝了酒,横着眼睛怒冲冲地问道:“晚上跟哪个小婊子喝尿去了?”顾菊一说话,块块横肉鼓突起来。

方舟正色道:“都是学校老师,没有婊子!”

“家务事一点不做,整天在学校鬼混什么啊?”顾菊满脸怒相瞪着方舟,眼光如鹰隼般锐利。

“什么鬼混啊?我是个教师,不在学校待在哪里待啊?”方舟说。

顾菊白着眼睛撒泼道:“你整天在学校里待着,挣了多少钱回家了?同样是当老师的,怎么人家都开小汽车上班了,你还是骑自行车?你不觉得丢脸吗?人家宝宝喝的奶粉都是150元的,我家宝宝只喝90元的,你这个当爸爸的合格吗?你有什么本事啊?人家教主科的,都带三个班,你只教一个班,人家当班主任,班上有八九十人,你当个班主任,班级人数还没有人家一半多,整天到晚还往学校跑,屁颠屁颠的!我估计一中老师都在看你的笑话!”

“我挣钱是比别人少了点,但我当班主任,我当教师,我能做到问心无愧,最起码我不会压制学生,更不会摧残学生。挣钱少不就挣钱少吗?有什么丢脸的?”

“谁不知道你方舟伟大啊?你除了身材长,还有什么长处啊?哪个做爸爸的不教自己的宝宝数数、识字,就你不教!身为教师,自己的宝宝都不教!窝囊废!”顾菊大声地说,露出狰狞的面容,一双三角眼像锐利的刀子。

方舟低嚎道:“宝宝虚岁才三岁,这么小的孩子,就应该让她多玩玩,数数、识字那是上学后的事,什么时候干什么事,两三岁的孩子,让她玩好就行了。让这么小的孩子就去学文化,这做法本身就没文化!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害了她!”

顾菊厉声道:“专家都说孩子的智力开发要早,越早越好,你老是唱反调,就是不想教孩子,偷懒!”

方舟一听到专家,火就上来了。方舟发现十个教育专家就有九个嘴巴有点歪,因为他们常发歪论,专家的一句“不要输在起跑线上”,害了多少儿童!让多少人失去了快乐的童年!

方舟火冒三丈地说:“别提什么专家专家的!教育专家就是搅屎棍!他们就知道闭门造车,喜欢高谈阔论,喜欢玩弄名词术语和文字游戏,动不动提出一些不着边际的所谓教育理论,忽悠全国的教师、学生和家长,让朴实的民众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他们写的书。李白、杜甫是专家培养出来的吗?专家说智力开发,你就搞智力开发。智力开发就是数数、识字吗?玩好也是智力开发,孩子会玩也是聪明的表现,会玩会闹的孩子,智力不会比别人差的。这么小就逼她识汉字、背唐诗,到了最后,真会变成僵尸!”

“你不教宝宝,行!我把她送到双语幼儿园去!让幼儿园老师来教!”顾菊说完别过头去。

方舟反手一别,忿然道:“你疯啦!才两周岁多点,说话都不明白,就往幼儿园送?还双语幼儿园?你这人有脑子没脑子啊?”

“你是想省钱!我告诉你,这钱你不要省!没钱,就是借也要把宝宝送到幼儿园去!反正我是不想带了!”顾菊满脸淡漠的神情。

“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这么小就送到什么双语幼儿园去,会把她折磨死的!现在的中学、小学就够折磨人的了,难道要我们的宝宝提前受折磨吗?两三岁的孩子就送到幼儿园去学什么文化,你忍心吗?放心吗?有什么用啊?”方舟凌厉的目光和顾菊对望了一眼。

顾菊指着方舟的脸说:“我不管!你要是不把宝宝送到幼儿园去,你出门就被车子撞死!你骑辆破自行车,迟早要被车子撞!不信你走着瞧!”顾菊骂起人来就像隔世的怨偶。

方舟总觉得自己身陷困境——生活中的和工作上的。正是这些困境,常让方舟当歌不语,对酒无欢,月下长吁,临风洒泪。内心常苦闷,块垒总堆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