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爸爸抱着我妈妈!噢耶噢耶过年喽!◎
付佳希二十二岁时, 对身体并没有太多的臆想。
她好像从小,对性的认知就比较晚熟。
父母离世早,幼年寄在舅舅家。舅舅沉闷寡言, 家中大小事情都听舅妈的。付佳希胆怯、禁闭,谨慎不犯错,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当一个懂事的人。
舅舅厂里效益不好, 发不出奖金, 舅妈没一个笑脸, 时不时地讥讽冷言,舅舅一声不吭, 沉默受着,唯一的宣泄, 就是蹲在寒风凛冽的垃圾桶后抽烟。
付佳希第一次来月经, 她不敢问舅妈要钱买卫生巾, 拿很多纸巾垫着,但流量太多,浸透了外裤,被袁宥看到, 哈哈大笑, 打开窗户对着外头大声叫嚷:“妈!她裤子出血了!好多血恶心死了!”
正是晚饭后,大坪里玩耍的孩子多, 哄堂大笑。
许芳追着儿子骂,“臭龟蛋王八蛋, 害不害臊!”
付佳希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眼眶红得像兔子。
许芳生气道, “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闹个大笑话。”
少女身体的初潮,性征的初变,被定义成羞耻的笑话。
后来,和岳靳成谈恋爱,是二十二岁那一年。
第一次约会,是去一家高档西餐厅。
付佳希肚子疼,头疼,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去洗手间一看,果然,生理期竟然提前了。
青春期的阴影扎根,她难以启齿,说不想吃饭了,下次吧。
岳靳成没问原因,只让她先坐一会儿,他去去就来。
走之前,把外套温柔地放在她腿上。
五分钟后,他拎着一袋东西回来。
“看看,有没有你常用的,没有的话,我再去给你买。”
袋子里,是十几种卫生棉。
花花绿绿或卡通或清新的包装颜色,都溶在了付佳希泛酸的眼泪里。
再后来,两人恋情稳定,交往了三个多月。
付佳希觉得,岳靳成的眼神,在某些时候,变得很深沉,很安静。比如,她穿短裙,穿吊带,穿白色蕾丝边的半袜。
付佳希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些?”
岳靳成正开车,没回答,往前过了十字口,找个安全地方靠边停车。
车停稳,他解开安全带,倾身送来一个吻。
付佳希的所有第一次,都是由他开启。
当吻成为日常,岳靳成的状态,又发生了改变。
付佳希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变化强烈、突兀,甚至,他需要单手松开皮带,才不至于顶得疼。
付佳希见他实在难受,小声道,“我摸摸吧。”
岳靳成嫌她摸得不好,亲自带领。让她在海洋里见到坚硬的礁石、深邃的欲念。
“佳希。”岳靳成蹭着她肩头,委屈得很,“它不出来,我不舒服。”
“唔,那怎么办?”
岳靳成亲了亲她的耳廓,低声询问,“我可以留下来吗?我不会压着你头发。”
说话算话,头发的确没被压着一根。而是散成瀑布,随四溅的水花涌动,又变成湍急的溪,缠紧他似山脉的双臂肌肉,上上下下地奔腾。
此时此刻,岳靳成的眼神,和那一年一样。
欲望依旧,真心依旧。
但,付佳希已不将这些,当做至上的感动。
“这里没你的床,你实在想儿子,就跟他睡儿童房。儿子头发短,你不会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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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十一月,年度工作收尾阶段,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俞彦卿给过两次套保建议,刘匀和付佳希做方案,在第一版给俞彦卿看的时候,他什么意见都不发表,只是给付佳希看了行情走势图。
“距我给出的建议已过去18小时,外围市场开盘,国内市场马上集合竞价。我看过后,你还要拿着这份方案去向公司层汇报。机遇只有短短的几小时,甚至几分钟。那你们做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俞彦卿把方案丢到她面前,冷着脸去喂猫了。
付佳希看着浮动变化的主线图,红绿变化,涨跌交替,她愣在原地。
“要做,就好好做。遵守规矩流程固然没错,但在市场里厮杀掠夺,本身就不是件正常事。你要分清主次,明白目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别过得稀里糊涂。”
俞彦卿捏了捏橙汁的小肥脸,“我只给研究建议,以后这些不必让我看。”
付佳希醍醐灌顶,急忙开车回柏丰。
与金明以及岳云宗的斡旋难处不言而喻,刘匀不善言辞,被说几句就不知如何辩驳,默默忍受。
付佳希不肯让步,冒着越俎代庖的罪名,也要据理力争。
她用全面专业的能力素养,以及几分野蛮撒火的气势,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
套保方案得以实施,依托俞彦卿的判断,铜价在两日后暴跌,日内跌幅达到6.2%。柏丰下游加工厂的成品按既定日期出口时,没有受到跌价影响,综合期现两个账户,竟然还有超额盈利。
岳云宗在董事会上汇报时,意欲轻飘揭过。但明眼的董事直言不讳,大力嘉奖刘匀,并提到他带的徒弟。
“叫,叫什么名儿来着?”
“付佳希。”焦睿字正腔圆地说出名字。
“恭喜啊佳希姐,你在会上受表扬啦。”
“连带着我们部门一块儿沾光了。”
付佳希淡然微笑,笑纳善意与美言。
第二天,她向金明提交了一份《创效目标及利润分配方案》。
金明大发雷霆,把方案摔在地上,“得寸进尺,写这么多,我就看到两个字,要钱!”
付佳希:“套保实施既然创造了市场效益,参与执行人员当然有权提出诉求。”
“这是诉求?你这是邀功!”
金明以权压人,驳回了付佳希的意见。
经这一遭,她算是彻底将人得罪,刘匀知道后,一是怪她的先斩后奏,二是怪她鲁莽。
付佳希看得明白,“刘组,您这人哪里都好,忠诚的职业品质,过硬的专业素养,谨慎较真的工作态度。唯独忽略了,自己的正当权益。”
俞彦卿得知后,反应平平。
付佳希意外,“不毒舌点评一番,不是俞老师的风格。”
“老师没见过这么差劲的学生。”
“那你要不要点拨一下,差生也有无限可能。”
俞彦卿查看她上一次的交易记录,边看边对应K线图,复盘那日的行情走向。
“你想我带你做交易?”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付佳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难得的不吱声了。
“我没收过徒弟,以后也不会。”俞彦卿说,“我不喜欢对人负责,也不喜欢给人兜底。”
付佳希忽然问:“俞彦卿,你的前女友们,是不是都挺恨你?”
他愣了下,“什么?”
“这种顶级渣男语录,没负过百八十个姑娘,是无法说得如此浑然天成的。”
“……”
—
周六,付佳希带着嘉一去满苑看望周小筠。
想着给个惊喜,所以没有提前告知,到地方,才发现岳家人竟都在。付佳希懊悔不已,露了面,再走也不合适。
岳云宗在廊道的竹帘下,笑得风流倜傥,“小嘉一,带妈妈来看祖奶奶了,真是我们家最懂事的孩子。”
岳嘉一礼貌鞠躬,“二叔叔好。”
付佳希微微欠身,大方回应,“云宗总。”
“这里是自家,不用这么见外,显得多生疏一样。”
“哦,也是。”付佳希遵从,笑盈盈地重新叫人,“二弟,好。”
岳云宗变了脸色,笑还是笑,只是有点内伤。
付佳希懒搭理,嘉一被管家刘叔牵走后,她找了个隐蔽处躲清净。
果园和前厅花园的鹅卵石小路,紫竹成荫,竹叶婆娑,付佳希就坐在小石凳上,百无聊赖地看鱼。
没多久,就瞧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路过。
万钰精心打扮,穿着长款旗袍,这身风格倒是很衬她。
这个位置隐蔽,她能看到人,别人很难将她发现。
待的时间差不多了,付佳希想着,这会去看看周小筠。
她从果园的小路走出,不想碰到太多人,又从别院后方的楼梯上去。
满苑是两座中式小别墅相连,曲径通幽,很有意境。
从稍安静的佛堂往前绕,就是前堂。
“伯妈,真的不是我。”
付佳希停下脚步,是万钰的声音?
她后退一步,掩在墙后,从这能看到里屋,大伯妈尹贞和万钰。
尹贞气势逼人,“我那玉佛手串就给你看过,没一会儿就不见了,难道还有别人知道我放在哪吗?”
万钰解释了很多遍无果。
尹贞这脾气,说话直,不顾脸面,一般人真受不住。
“满苑这,来的这么些人,还有谁跟没见过稀奇宝贝?”
“伯妈,您就认定是我,我解释再多您也不信。”万钰脸色难堪,怒不敢言。
“你别在这装可怜,到云宗跟前说理,我也只认事实。”尹贞颐指气使,贵太太的气势慑人。
“您十一点发现手串不见的,但我十一点根本不在这。”万钰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你说不在就不在? ”尹贞冷呵,“你是怎么上位的,真以为我们不知情?摆立什么人设呢,几斤几两重没数?”
万钰死死咬唇,憋回眼泪。
“十一点的时候,她从鱼池经过,我看到了。”付佳希推开门,光亮涌进,铺满房间。
尹贞皱眉,“什么?”
付佳希淡定重复,“果园西角有个摄像头,应该可以覆盖到她路过的区域,可以找刘叔查一下。”
话到这份上了,伯妈自然不能再怪责。
离开前,她瞪了眼付佳希,神色不满。
万钰极力忍耐,但委屈受多了,久了,怎么都控制不住。
付佳希看着她倔强擦眼泪,淡声说,“快开饭了,收拾一下差不多该下去了。”
万钰吸了吸鼻子,“谢谢你了啊,佳希姐。”
走出这扇门,她抬头挺胸,身段婀娜多姿,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个小插曲。
付佳希不想随她一起出现,饭吃不吃的也无所谓,与周小筠有默契,不多久,刘叔就会悄悄来开小灶,投喂得比席上要精致。
这是间旧屋,堆了些小杂物,案台干净,放了几十册书。随手挑一本,付佳希也能看得入迷。
不多久,门外有脚步声,付佳希后知后觉抬起头。
门口,岳少恒也愣住,“佳希,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人异口同声。
付佳希警惕地把书抱在胸前,这是一个下意识的防御动作。
岳少恒有点心冷,又怕她更厌弃自己,连忙解释说,“我不知道你在这,是万钰让我帮她拿东西。”
刚落音,忽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此情此景,若被人瞧见他俩单独一起,不知又有什么难听的话了。
岳少恒快速进屋,关上门。
付佳希后退一步,皱眉望着他。
说话声越来越近,几个女宾客。
“少恒不在这吗?没瞧见人啊。”
“二嫂说他在,都快吃饭了。”
“是不是在这屋子里?”
付佳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本能反应地往后靠,退无可退了,她就蹲下,双手捂住耳朵。
逼仄空间里的反常,更像应激。
过去的那些流言,砸得她头晕目眩,到现在还有后遗症一般。
外面人的手似乎都已按在了门锁上,付佳希脸都白了。
岳少恒手足无措地安慰,“没关系,我来应对。”
付佳希低吼,“你别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的所有动静,被一道嗓音彻底压制。
隔着门,岳靳成的音色依旧很有辨识度。
“少恒已在席间,你们也去用餐。”
“大哥。”
“岳总。”
“表哥。”
岳靳成自带威严,待姊妹也算不上亲厚热络,发了话,个个噤若寒蝉,飞快溜没了边儿。
诡异的安静持续十余秒。
岳靳成的耐心在门外彻底告罄,“还等我把门踹开吗?”
“吱——”
像死寂万物里,冒出有气无力的响动。
门是开的,但岳少恒不动,硬邦邦地堵在门口,不想,不愿,不甘心让出防线。
兄弟四目逼问,无声的交锋。
岳靳成隐忍的拳头蓄势待发,岳少恒挺直的脊梁誓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琴崩弦断,分秒之时——
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的付佳希,忽然捂住嘴,跌跌撞撞地跑向房间外。
她蹲在廊道上,低着头,克制不住地干呕。
“佳希。”岳少恒关心则乱,冲向她。
岳靳成半路截胡,狠狠将他推开,“岳少恒!”
岳少恒踉跄倒地,不服输,又爬起来,要再次向她走去。
岳靳成眉眼冷傲,如锋利的刃,是真的动了恨意与杀机。
就在这时,付佳希的手,虚浮发抖地伸了过来,喊了一声,“岳靳成。”
脆弱时候寻觅的倚仗,自然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
岳靳成用力握住,滚热的掌心熨帖,拉回她的理智。
应激的反应渐渐平复,付佳希深呼吸,心跳如错乱的谱。
“不好意思。”她颤着嘴唇,低声道歉,要挣开岳靳成的手。
岳靳成松了劲,但也只是半秒。
这半秒,是为了方便更换姿势,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往楼下去。
欢笑温馨的亲友,同时闭声。
十余双目光的注视,都向着他们两人,疑惑,猜度,观望。
一时之间,场面如暂停的剧本。
“岳靳成,岳靳成,你放我下来。”
“你别动。”岳靳成的手掌垫着她冰凉的腰肢,不算轻的力道,冷声道,“你看不出我在生气吗?”
最高兴的当属岳嘉一,从座位上站立起身,狂蹦乱跳,兴奋大喊,“哇!我爸爸抱着我妈妈!是我爸爸,是我妈妈诶!!噢耶噢耶过年喽!”
最忧愁的是周小筠,心里叹气不服,“有戏了啊……哼,我看小俞就是比小岳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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