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观音一怔, 她以为他会安慰自己,谁知道竟然来一句这个?他身为太医令,见过皇后, 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谢岸却并不解释。
他勾唇道:“我有一计。”
“什么?”
少年神情自若:“卿家在朝堂的势力虽只剩下卿斐思,可首辅大人门生众多, 影响力依旧不容小觑, 何况皇后还有圣宠加身,只怕难以撼动。如今我在医药局当值, 每日为皇后请平安脉。若能成功取得皇后信任,我可替你、替萧家在皇后面前美言。”
萧观音咬牙, 她先前试探谢岸的态度,本以为他会对他们萧家言听计从, 没想到竟然有自己的盘算, “你让我们转投皇后,向皇后示忠?”
谢岸白皙的手指在桌面叩动了两下,“总之,萧小姐考虑一下,这是解决萧家危难的最好办法。”
“谢某相信,萧伯父一定也有此意。”
他淡淡道。
萧观音嘴角的笑意彻底消失,是,父亲虽是武人, 性子却不够刚强,确实是会选择息事宁人这个法子,但她自幼就是不服输的性格, 怎会甘心向继后俯首称臣?
如果没有继后, 皇后之位一定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也能在贵女圈中扬眉吐气。
萧观音看向少年那双镇定自若的眼眸, 含着几分轻蔑,冷笑道:
“说的好听,莫不是你一早就存了攀附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是在借我们萧家的手,接近皇后吧?”
听了这话,自幼家教极严、最忌谄媚攀附的谢家子,谢岸竟然笑了。他笑起来有几分明媚之感,显得那股少年气更重。
与褚妄极具男子气概的美感不同,他是一种清丽秀致之美,如风中玉笋,青涩之中,带着说不出的高傲。
他眼波泠泠,轻声道:“你仗着跟皇后有几分相似,总想让陛下多看你一眼,在下不过是恰好,与萧小姐一般有着相同的心思罢了。萧小姐何必瞧不上在下?你和我,谁又比谁高贵呢?”
“……”
萧观音没想到,他打的真是这个主意,不由得震惊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他,当真是谢岸吗?那个小时候总是追着她后面跑的谢傻子?萧观音忍不住道:
“你就不怕,我去陛下面前告发你吗?若让陛下知道你的心思,你的九族怕是保不住了!”
谢岸笑道:“萧小姐若是能让陛下相信你的说辞,请便。”
萧观音的脸沉了下去,“我们萧家给你的还不够?你还想要什么?”
谢岸笑而不答。
萧观音越回想他说的“你我怀揣着同样的心思”,越觉得难以理喻,他一个男子,竟然想着以美色讨好皇后?
他以为他是秦楼楚馆里卖笑的小倌吗?
“我比不上皇后,你就比得上陛下吗?”萧观音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刻薄地说,“文韬武略,你有哪一样比得上陛下?”
谢岸雪白的面皮上,连一丝恼意都无,冲着虚空一礼,叹道:
“陛下是天子,是独一无二的烈阳。我等凡夫俗子,怎敢与日月争辉?我也没有要与陛下一争高低的意思,只要皇后肯多看我一眼,我便心满意足了。”他眼底泛起丝丝柔情。
萧观音怄得要死,一想到家里竟然还要把她嫁给这种男人,她就恶向胆边生,端起茶水就往他的脸上泼去。
谢岸不偏不倚,生生受了这一下。水珠顺着他长长的睫毛往下滴,更衬得少年的脸色犹如霜雪般白皙。
被无礼以待,他竟然也不发火,而是从袖口取出一块白帕,垂着眸,慢条斯理擦拭着面容上的水渍,优雅至极,也傲慢至极。
萧观音气得浑身发抖,那女人当真如此美貌,见一面就能神魂颠倒到这种地步?
她铁青着脸,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厢房。
楼下,妹妹萧容音还在马车那巴望着,一见萧观音出来,就往她身后看:
“阿姊,谢岸哥哥在宫里还好么?”
从第一面起,萧容音就对谢岸很有好感,她自幼病弱,是谢岸一直挂念她的病情,给她寄回好多药材,助她调养身体,而且他眼下还是最有可能成为她姐夫的人。
萧观音一看她这样就更生气了,“看什么?人可瞧不上咱们萧家,琢磨着攀高枝呢!”
“姐姐为何这样说?”萧容音惶惶然,“谢公子医者仁心、正直过人,怎会学那小人行径?”
萧观音面色扭曲,回想着那个小白脸的话,要不是今天这一面,她还不知道谢岸这厮这么能装,连她这个迟钝的妹妹,都被谢岸伪装出来的谦谦君子模样给迷惑了。
现如今,她说什么身边的人都不会相信,萧观音气炸了,破天荒地啐了一声,“不要脸!”
气走了萧观音,谢岸还在那慢吞吞地擦脸,擦完脸,他开始擦手,直到十根指头洁净无瑕,才整了整衣领,起身离开。
……
“你父亲向朕乞骸骨了,”
褚妄揉了揉眉心,合起奏折放到一边,望向贵妃椅上的女人。
自从怀孕以后,她气色越来越好,身上也渐渐养出了肉,抱起来软乎乎的。只变得愈发嗜睡,老是跟他说着说着就没了声,这次亦是,团扇掉在地上,她偏着头,呼吸均匀地睡了过去。
头一次她毫无预兆地睡着时,他几乎心脏骤停,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发觉她面色如常,只是睡了过去,全身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背上已经被大片大片的冷汗浸透,他发现,他是愈发离不开她了,就连奏折也命人搬到坤宁宫里处理。
他脚步很轻地走了过去,双手撑着扶手,躬下修长的身体,仔细端详妻子的面容。视线牢牢钉在她的脸上,几乎目不转睛。
他握住她的手指,托到唇边,嘴唇贴着她的皮肤亲吻,从指尖到指关节,再到手背,来来回回,眼底流露出深深的贪念和爱慕。
“回禀陛下,微臣来送安胎药。”
一道清浅的男声响起。
褚妄放下女人的手,淡淡扫了这太医一眼。
他倒是殷勤。
卿柔枝醒来感觉手上湿湿的,难道是太热了出的汗?
见他就在身边,极为自然地伸出手臂要抱,而他也极自然地把她抱了过来。
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臣妾又睡着了,劳陛下久等。”
是很含糊的、带着几分慵懒的语调,撩人至极。她侧头睡得久了,眼角到颧骨,被藤椅压出一条浅红色的睡痕。
眼睛才睁开一些,雾蒙蒙的视线中,一个吻便落了下来。
男人五指托着她的后颈,夹着她的发丝,从她眼尾吻到唇际。
撬开齿关,极尽缠绵地□□,又吮吸了好一阵,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她被吻的脑子里一团浆糊,耳边还残留着那清晰的水声,一转头,一个人影立在珠帘之后,顿时惊了。
“谢太医?”
谢岸这才端着安胎药,转过身来:
“微臣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谢岸的眼睛,并不是褚妄那般微微上挑的凤眸,狭长深邃,气质邪佞,而是偏向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是噙着几分情意,看她一眼,便垂落下去,神色莫名。
卿柔枝又羞又怒,狠狠捏住褚妄的手指,他分明就知道太医来了却不提醒她,还与她旁若无人地亲吻,简直是太过分了。
“朕与朕的妻子亲昵,何须管外人眼光。”
褚妄低磁一笑,说着顺势揽过她,在她脸上那红红的痕迹上嘬了一口。
卿柔枝挣扎了一下,发现拗不过他,索性不白费力气,只偏过脸,抵住他的胸口,鸵鸟埋沙一般自暴自弃,唯有露出的一点耳尖红得滴血。
她近来是愈发孩童脾气,时不时赖着他撒娇,卿柔枝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褚妄把玩着她的发丝,迷恋只增不减,她身上散发出的甜腻香气,引得他喉结上下滑动。
“药放下,你下去吧。”
皇帝的声音已经有些哑了。
谢岸忖度着,有心想说点什么,不知为何,又抿紧了唇瓣。
“臣告退。”
卿柔枝靠在他肩头,懒洋洋的,听着他咽了十几次口水,吞咽声大得吓人。
她默不作声,只张开双唇,喝着他喂过来的安胎药。她吞一口,他就跟着咽一下口水,视线黏在她脸上,如影随形。
卿柔枝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抱住他的脖颈,笑道:
“陛下这是馋了?”
褚妄眸光极暗,侵略性极强地落在她的唇上,一点一点下移,在她锁骨处骤然停住。颇为正人君子地往上,移回她脸上,一手托着药碗,一手按住她,淡淡道:
“别闹,下来喝药。”
这药甚苦,卿柔枝不太愿意喝,但她也不想耍小孩脾气被他取笑,忽然想到了一个点子。
她勾了勾唇,跪坐在他腿上,夺过他掌心的药碗一口饮尽,褚妄有些错愕地看着她这一举动,却忽然被她捧起了脸。
日光昏昏,女子满头青丝垂泄,一双水盈盈的媚眼,刹那间艳光四射。就那么一瞬间的愣怔,她朝他唇上,吻了下来。
药味铺天盖地,她的唇齿之间全都是,苦涩至极,他偏头想要躲,却被她固定住,香软的细舌滑了进来,挑弄着他。
褚妄冷白的脖颈上暴出一根青筋,双手被她按在身侧,动弹不得。
他面上神情冷淡,却扬起下巴,近乎疯狂地回吻回去。
卿柔枝如法炮制,喝一口,给他一个吻。
褚妄喉结滚动,不知不觉间,那余下的半碗安胎药,被他一滴不剩地喝了干净。
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药碗,他眸光极深。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