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郧倒是听得老神神在在,却在不经意间,发现船越义珍有些尴尬,心中有些暗笑,原来土肥原还以为这次刺杀行为,是自己受到了船越的唆使,于是也不点破,反而有些讽刺的说。

“土肥原,你也别大谈什么中日友谊,你这次来华夏,不就是为了执行‘金牛计划’么,你别忘了,我可是地地道道的四川人,当年秦惠文王,假借送金牛给蜀王,让蜀王自修金牛道,最后张仪与司马错借金牛道之便,覆灭蜀国之事,我可记得一清二楚”。

土肥原也是一愣,刚出炉的“金牛计划”,就被华夏人知道了,究竟是谁泄漏了机密,心中不由大恨,表面却哈哈大笑,“没错,是有这个计划,然而实际情况,却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自甲午海战以来,不但有许多华夏人误会了日本,也有很多日本人误会了华夏,外加许多愚人在暗中挑拨,才有九一八之变,时至今天,华夏与日本竟渐渐的成为了生死大敌”。

豪爽的土肥原,说着说着,就渐渐的哭了起来,有些哽咽的说,“刘郧君,我们大日本帝国,下层老百姓不说,大多是一些愚昧的蠢人,搞不懂大东亚共荣的实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上层之中,有许多粗俗自大的人,确实想效仿异族入主中原之故事”。

“但是,他们都忘了,如今是什么时代,是欧美列强恣意宰割世界的时代,大东亚的两个核心国家,日本与华夏,还处于努力发展的阶段,竟然就滋生了窝里斗的想法,真是鼠目寸光”。

土肥原是反战的先锋,刘郧也有些傻了,难道自己真的搞错了,看着抽涕的土肥原,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真杀了此人,就会犯下一个天大的错误,苦笑之余,不由想到怎么会这样。

土肥原终于不哭了,就像一个坚韧不拔的战士,红着眼睛,气冲华盖,一把拉开衣襟,露出**的胸膛,用手比划着心脏位置,疯狂的嘶声叫喊,“刘郧君,你要杀我的话,那就来吧,我能死在你的手中,也是一种荣耀,你就是大东亚再次崛起的希望”。

“呵呵,这个”,刘郧也有些凌乱了,哥有这么伟大么,自己怎么不知道,瞟了一眼船越大师,这厮正在闭目养神,似乎丝毫没觉察到什么,哪怕土肥原真死了,他也不会睁开眼睛。

刘郧开始认真打量土肥原,这厮今年46岁,看上去却像六十岁的老人,面目黝黑憔悴,平常过得确实不怎么好,精神萎靡不振,想死的心态,也不像有假,杀这样一个人,有意思吗。

土肥原一副闭目等死,良久,也不见人动手,知道自己赌赢了,于是心中大喜,不动声色的睁开眼睛,诚恳的望着刘郧,动情的说道,“刘郧君,无论是哪个国家,还是哪个民族,都是有好有坏,既有贤才,也有不肖,我们日本人也一样,也不全是狂热的战争狂人,更有些人爱华夏胜过爱日本,他们渴望华夏强大”。

“那个所谓的‘金牛计划’,不过是骗日本军部的蠢才而已,华夏最大的汉阳钢铁厂,一年生产钢铁不过5万吨,可用于军工的特殊钢材,不过几千吨,你手中这套法国原装进口的设备,一旦正式运行,每年会增加3万吨特殊钢材,是汉阳钢铁厂的十倍”。

土肥原一声苦笑,有些无奈的说,“刘郧君,你也知道,我为什么不带那些手下来见你了,他们都是一些狂热分子,被一些渴望获得权利的愚人,用军国主义洗坏了脑子,一旦知道真相,多半会不顾一切的,搞自杀袭击,从而破坏这批设备,丝毫不理解华夏与日本,都是大东亚的核心,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刘郧一时也有些意动,土肥原说的太好了,什么“金牛灭蜀”,哪有三万吨特殊钢材实在,难道这厮真是反战的国际友人,对啊,如果不用“金牛计划”的说辞,那些狂热分子,绝对会自杀袭击的,想起如同蚁群的“神风敢死队”,也觉得头痛。

看见刘郧的神色越来越缓和,土肥原大义凛然的说,“我之所以来武汉坐镇,就是为了防止一些下克上的蠢货,不听上命恣意妄为,嗯,我已经枪毙了两个不听话的蠢货,刘郧君,你放心吧,这群蠢货已经被我控制住了,他们暂时无能为力了”。

“暂时无能为力”,刘郧心中一怔,立马反应过来了,土肥原的隐含意思就是,他自己一旦出现问题,不排除那些日本的特务们,会立刻发动自杀袭击,心中一阵苦笑,这厮哪是什么反战人士,只是将一些大家无法明说的话,敞开了说而已。

大家摆明说了也好,刘郧略略琢磨之后,微微一笑,对于土肥原顿时另眼相看,这厮是个聪明人,不愧是未来的日军大将,知道如何将自己卖个好价钱,根本不敢将个人的生死,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情感上,还是用实在的利益来做保证好些,让某人自己判断,究竟要他土肥原的性命,还是要年产三万吨的炼钢设备。

刘郧摸了摸鼻子,这个决定不难作,只是本该杀掉的土肥原,自己还不得不祈求这厮多活几天,别让这厮撒手不管,导致武汉与重庆的日租界发狂,一波接一波的自杀袭击,自己也挺烦的。

刘郧略喝一口清茶之后,看着土肥原,微笑的说,“阁下此次来武汉,不知打算停留几天,本人也想尽一尽地主之谊”。

土肥原心中一凛,这厮该不会想将自己扣着当人质吧,顿时满带微笑,豪爽的说,“我知道刘郧君,这几天事很忙,过几天就是枯水季节了,阁下若是有意的话,今后有的是机会,记得当年吴佩孚大帅,就是在汉口功亏一篑的,你可要注意分寸啊”。

也罢,刘郧也不再打土肥原的主意了,杀不得,扣不得,总要想个办法,让土肥原不至于乱来,只好问问这厮的盘口了,于是表面很遗憾的说到,“土肥原君,如此盛情款款,刘某于心难安啊,若不送阁下一些礼物,岂不是太失礼了,有违地主之谊啊”。

土肥原心中大定,说了这么久就等这句话,从和服中抽出一张纸,恭恭敬敬的递了过来,刘陨展开一看,赫然是南京的公函,写的是中日友好合作的内容,落款人正是南京的蒋委座。

大意是土肥原率领部分日本专家,帮助华夏搞钢铁厂修建,组装并运作由法国进口的炼钢设备,华夏出于感激之情,愿意免费提供一部分,新面世的特效消炎药,具体事宜由刘郧负责。

“一部分,免费”,这可是意境深远啊,刘郧对老蒋的腹语,也是心领神会,“一部分”,可以是十吨八吨,也可以是一支针剂,究竟给多少,就看自己如何做了,反正不能太便宜了。

土肥原也是人精,最擅长察言观色,只要愿意提供就好,至于钱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本来打算用炼钢设备威胁华夏,让华夏最好交出秘方,又或给出等同三千万日元的特效药,被刘郧识破“金牛计划”后,也懒得纠缠,用钱买,又何尝不可。

“刘郧君,不要误会,我们也知道,联合制药厂,是阁下的私人财产,‘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我们不会无偿占有的,你开一个价码,合适的话,我们会大量购买,决不让你吃亏”。

刘郧似笑非笑的看着土肥原,一副不经意的问道,“你们要大量买回去,这款特效药还没面世,就不怕有副作用,普通日本人也就烂命一条,如果是贵国的天皇陛下,又或伪满洲国的小皇帝,溥仪自己服用的话,一旦出现了什么问题,怎么得了,你就不怕丢脑袋”。

土肥原也是一惊,这厮是怎么知道,天皇陛下需要此药,脑袋也是一阵大乱,还好此人久经沙场,大场面见多了,很快稳定了心神,心如电转,很快就想好了对策,暗暗想到,特效药一旦到手,在日本以效忠天皇的名义,找几个蠢货试药,还是小菜一碟。

刘郧盯着土肥原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这些特效药,主要针对,受伤的士兵,士兵的命,本就不如贵国的天皇值钱,所以这些药拿回去,也治不了你们天皇的病,但是——”。

“但是什么,莫非还有什么好办法”,土肥原一时紧张的直咽口水,天皇一旦康复了,自己也是功劳大大的,什么金牛计划,什么野战之功,什么间谍之劳,哪里比得上救驾之功。

刘郧淡然的喝茶,似乎茶水比天皇的命还值钱,此时闭眼的船越义珍也睁开了眼睛,一副若有所思,静坐一旁的清子,也不由美目流转,紧紧的望着某人,知道某人绝对不是空穴来风。

实在不想等,就在土肥原打算要不要,打翻某人茶杯的时候,刘郧才不紧不慢的说到,“我祖上是刘宋的后代”。

“刘宋”,土肥原与船越都是一阵大惊,只有清子见识少,不知道刘宋是何许神圣,船越义珍耐心的解释道,“汉末的三国之后,就是西晋东晋,再之后,就是南北朝,刘宋,就是南朝的第一个朝代,创始人就是宋武帝刘裕,享国六十余年”。

以中国通自居的土肥原,更是深知刘宋是怎么回事,已经情不自禁的吟一句,辛弃疾的诗词,“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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