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交通线?”
赭文和又不是孔乙己再世,这个名词虽然没听过,但是顾名思义,就是华夏与国外的联系通道,以及战略物资的输送通道,唯有一点不解,“我们不是有长江、广州、新疆和蒙古么”。
像赭文和这样盲目乐观,而又想当然的人,在华夏确实不少。
他们好像还分了什么“速胜论”、“速败论”与“外援论”等,三大流派,尤其在全面抗战的前夕,无论在延安,还是在南京,都拥有不少的忠实信徒。
“速胜论”的信徒认为,“华夏大而弱,日本小而强”,就算华夏军民全是豆腐渣,都能撑死狗食的日本鬼子。因此不开战则已,一旦开战的话,鬼子必然被四万万华夏同胞,一鼓而胜之,根本就不用顾虑太多。
“速败论”的信徒却恰恰相反,他们认为华夏必败。因为从1840年以来,纵观华夏所有的对外战争,就从来都没胜利过一次,因此大战一起,失败是必然,只有赶快与日本鬼子媾和,才能免除民族之大危机。
“外援论”的信徒又略有不同。他们认为日本再强大,也强大不过法国、英国、苏联、德国和美国,只要这五大强国中的任何一个对日宣战,日本鬼子就得灭国灭种,所以争取外援,才是华夏的唯一出路。
因此在“七七事变”前,很多华夏人对于抗战的前景,也就盲目的乐观了起来,导致他们对于如何防备鬼子的全面进攻,根本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甚至浮想翩翩,以为他们胡吹一口气,日本鬼子就得滚回日本去。
刘郧在苦笑之余,对国际交通线一事,只好略作解释。
“长江是天然的水运通道,甚至可深入重庆和城都,但是日本鬼子又不是傻子,他的进攻路线,必然是逆长江而上,因此长江这条交通线,反倒成为我们索命的绞索”。
“广州说是自由的国际通道,也是欧美列强一直所倡导的。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闭?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赭师兄,你想一想,英美德法俄等国,会因区区一个广州,而去得罪世界第三的日本海军么?”
赭文和顿时莫不作声,他是脑子发热,又不是脑子发傻,刘郧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已经一目了然。
不过这厮对于蒙古与新疆,还是寄予了厚望。
刘司令却一声冷笑,直接打掉了他的侥幸,“目前新疆根本不通铁路,就算苏俄国想援助我们物资,那么这些物资,该怎么运回过来呢?难道全靠左宗棠当年所修的官道么?数千公里的陆路运输,就算能到西安,也十不存一”。
“至于蒙古就更加荒谬了,在蒙古境内是有一段铁路,但是不要忘了,从欧亚大铁路到延安或西安之间,还有上千公里的草原地带,苏联人若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直接出兵日本算了”。
“只是,他们真的会出兵么?”
若是狂热而浪漫的国际主义者,绝对会一口咬定,苏联红军绝对会出兵日本,可惜赭文和同志早就过了那个年龄阶段,自然不会满嘴跑火车了。
赭文和有些艰难的问道,“我们华夏的抗战,真的就有那么难?”
刘郧暂不做回答,而是站起身来,在客厅中背着手,略略走了几步,思考清楚了,才缓缓的说了一句话。
“上帝曾说,唯自救者,天救”。
赭文和心中一震,这句话出自西方的《圣经》,如今再次听到时,竟有迥然不同的感觉,对啊,英美苏等欧美列强,凭什么要帮助华夏,国家与国家之间,更加需要利益,对日宣战可以,但是他们需要足够的利益。
因此回过头来看,刘郧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办法。
看看川西这些年的发展,铁路已经遍布川内,钢铁厂、兵工厂、飞机厂和水泥厂,也遍地开花,据说产能与质量方面,已经超过了华夏最大的军工联合体——汉阳兵工厂。
赭文和在心细细的算了下,即使北平、南京与上海都打烂了,即使武汉、广州和徐州也都沦陷了,但是华夏还有四川这个大后方,华夏还可以继续抗战到底,这时才发现刘郧的不凡之处。
哪怕一只小蚂蚁,也有力挽狂澜的可能。
一阵静静的思考后,赭文和已经打算帮忙了,只是还有些不解,于是虚心的求教,“亦诚老弟,哥哥我有一点疑惑,若是为了国际通道的话,何不干脆修建从兰州到新疆,或到玉门的铁路呢,彼此的距离差不多吧?”
从空间距离来看,俩者确实差不多,但是加上钢铁这一点,兰新铁路就完全比不上了。
刘郧慎重的指了指地图,让赭文和仔细的看一看,赫然正是大凉山一带,尤其越嶲县,与宁远府渡口镇(攀枝花),赫然标识为“钢铁之都”。
对于刘司令的话,赭文和既不敢不信,却也不敢全信,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俩地方真的有钢铁么,不知与汉阳钢铁厂相比,又如何?”
“汉阳钢铁厂?”
刘郧有些嗤之以鼻,真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货,年产十多万吨的钢铁厂,竟然成了宝贝,若非汉阳兵工厂建的早、名气大,又有谁知道它是谁,于是指着越嶲县说,“仅此地就十倍于汉阳钢铁厂”。
“十倍?那是多少?”
赭文和的眼睛有些发直,乖乖,了不得啊,年产钢铁量得一百万吨啊,指着地图上画了一个大红圈的位置,有些发抖的问道,“这个就是宁远府的渡口镇吧,一旦建设成功的话,那是多少?”
宁远府的渡口镇,是民国时代的说法,在另一个时空,则是人尽皆知的攀枝花及其钢铁厂所在。
刘郧却闭上眼睛,如同梦幻般的回答,“那时的年产量,铁五百多万吨,钢六百万吨,以及钛金属二万吨”。
“什么,年产钢铁一千万吨,这不可能,连欧美都做不到”,赭文和这个土老冒,直接跳过了二万吨钛金属,死死的盯着钢铁产量。
刘郧学的又不是冶金,实际产量他哪里知道,被赭文和一阵质问和炮轰,也有些心虚了,只好模糊的回答道,“这个,大概、可能、也许,只有六百万吨吧,嗯,是先有铁再有钢,钢的产量总不会骗人吧”。
“我的妈呀,钢铁年产六百万吨啊,呜呜呜”,赭文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小孩子一样的哭了。
赭师兄是早期的黄埔生,什么酸甜苦辣没见过,对他来说,信仰三民主义也好,还是信仰红党也罢,不都是为了让华夏富强起来么,摸爬滚打十多年,一直在黑暗中摸索。
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现在有个机会,一个赶超日本的机会,他真的激动了,没想到遇见了“坏人”。
这个坏人就是刘郧,因为这厮说得太真实了。
赭文和真的怕了,怕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就算真的是作梦,他真不希望现在就醒过来。
刘司令也郁闷了,幸好二夫人尹沁兰不在场,否则就糗大了,赭师兄怎么说耍赖就耍赖,自己坐在地上不说,还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不由想起蒋委座的名言,“娘个希匹,成何体统,简直丧权辱国”。
刘郧不由一个冷战,哎呀,得赶快将这厮拉起,不然传到老蒋那里,可就要出大事的。
还没等他动手,赭文和已经不哭了,一把抓住刘神棍的胸口,两眼赤红的问道,“你说,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刘司令眼睛一翻,骗你个妹啊,我说的是几十年之后,现在当然是做不到的,只好讪笑的安慰道,“对,我是骗你的,我们现在没这个技术力量,不过我可以试试,比如年产两百万吨,应该问题不大的”。
赭文和不由浑身一颤,有些喃喃的说道,“年产二百万吨钢铁,已经是现在日本产量的一半了,倘若全是钢材的话,已经超过了日本”。
刘郧却没那么兴奋,将赭师兄按在了座位上,将一杯茶水递给了他。
某人有些苦笑的说,“好啦,这些地方荒凉偏僻,从城都出发也要五百多公里,从昆明出发也要三百多公里,即使能生产出钢铁来,也运不出来”。
“铁路,一定要修铁路”。
这下赭文和是铁神附体了,比刘博士还激进,出于这厮对铁路的执着与偏爱,他决定改行了,他要当铁路工人。
看见滔滔不决的赭文和,刘郧也有些怕了,连忙拉住这厮,让他回到现实来。
“师兄,你先别当铁路工人了,我们还是一起想想法子,等我们解决了打凉山的问题,我立马飞过去,我亲自坐镇越嶲县,发展越嶲钢铁厂”。
“越嶲钢铁厂?”
赭文和顿时急了眼,一把拉着刘郧,很急切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说好了么,要发展宁远府渡口的钢铁厂,你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刘郧真的后悔了,后悔与这厮坐得太近了,嗯哼,连忙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将赭文和的铁臂拉开。
然后这厮才反问道,“你这是什么逻辑啊,越嶲年产钢铁一百万吨,难道就不要了?天底下有这么败家的?”
“一百万吨啊“。
”哎呀,我这是一时糊涂了,倘若两个钢铁厂的产量加起来的话,就是三百万吨钢铁,对不对?”赭文和这下就精明了,算起帐来头头是道。
刘郧懒得给他解释了,这厮就是个疯子,一时精明,一时糊涂,如果再绕下去,连他自己都被绕糊涂了,连忙端起茶杯,示意赭师兄可以走了。
赭文和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得讪笑的告辞了,不过在临走之前,再三拜托一件事,一定等他与延安联系好了,再安排下一步的行动,否则他那边的准备工作,就来不及安排了。因为凉山之行,他是非去不可的。
等赭文和走了良久,刘郧才回过神来。
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尹沁兰,早就笑得直不起腰了,指着刘司令说道,“你这个赭师兄,还真是妙人,他以前穿着军装时,看上去好严肃似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咳咳,沁兰,你可不要胡说啊”。
“文和兄是蒋委座的得意爱徒,像你这样乱说话,一旦传到校长的耳里,我们恐怕都要吃不完兜着走”,刘郧再三警告她,刚才发生的事情,千万不要外泄,否则后果难料。
尹沁兰吐了吐舌头,连忙对天发誓,保证三缄其口。
随后即刻发动了“移花接玉”神功,将孔玉玲的电报重新拿了出来,与刘司令商量如何安顿这些医生,因为这些医生都有些教会背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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