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通人的眼里,场面非常的血腥。
只见深川经二一刀挥出,就将警察局长范公朴砍成两截,一时血肉横飞,鲜血淋漓,将数万游行者吓得齐齐后退,至于刘郧是如何逃脱的,根本没任何人看清楚,对于凶悍的日本鬼子都怕得要死。
随之刘郧的脸色一白,嘴角隐约流出一缕殷红,单个蚂蚁机器人的防御确实差了些,他虽然没被深川经二砍死,在彼此交错的一刹那间,武士刀上的刀气,还是透过了內甲深入到了体内,导致五脏六腑尽皆受创,只是还没倒下而已。
一时数万人屏息,都以为刘郧这下死定了。
不料突然有人发现深川经二,仍旧保持挥剑的模样,身形却丝毫不动,难道还要蓄势再次攻击。
剩余三个日本人中,以渡边洸三郎武功最高,自然看出了个中端倪,知道深川经二多半情况不妙,估摸刘司令也受了不轻的内伤,眼前只是死命的强撑罢了。
哼哼,建功立业就在眼前。
渡边洸三郎的武功也不差,至少也是炼气后期,相比刘郧也只略差一线而已,平时或许真是送菜的份,而此时却是要命的阎王,这厮也不吐气开声,只见眼神一狞,双脚一动,向刘司令猛扑了过去。
刘郧现在根本动弹不得,因为只要身形一动,身上的真气就会乱窜,轻则走火入魔,伤上加伤,重则立毙当场,否则早就拿出治疗剂服下了,现在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这厮扑来,而他自己只能闭目等死。
可惜,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日本人刚砍死了警察副局长,周围的警察早就红了眼,而现在渡边洸三郎又欲暴起伤人,顿时一阵乱枪响起,手枪、步枪、驳壳枪,相映交辉,将这厮打得血肉横飞,半天落不下来,如同一个破损的布娃娃一般。
最后洸三郎终于落地了,却只见一滩软软的烂泥,完全不成人形,初步估计挨了一百多枪子,华夏的老百姓毕竟很善良,看到如此惨烈的场面,早就吐成一片,早没了当初振臂高呼的劲头,纷纷想逃离现场。
警察似乎杀红了眼,齐刷刷的端着长枪短炮,慢慢的对准了田中武夫和濑户尚,正欲扣动扳机的时候,刘郧终于缓过气了,偷偷的服下了治疗剂,伤势已大致的稳住了,至少可以走动了,看到这个场面连忙叫停。
警察副局长已死,刘三爷就是时下的最高长官,他的话还是有人听的。
濑户尚俩人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尤其看到渡边洸三郎的惨烈下场后,更被吓得魂飞魄散,当刘郧及时的阻止了警察暴行,顿时高兴得泣不成声了,简直将他当成了再生父母,对于此次城都之行,后悔不已。
警察心中的不忿,刘郧不用看也知道。
刘三爷也没怎么多说话,指着深川经二的尸体,轻描淡写的说道,“此人是日本的剑道高手,他在偷袭我的时候,范局长为了救我,已经以身殉职了,而这厮也被我一剑毙命”。
某一端着步枪的警察,似乎还有些不信,就用枪头捅了捅深川经二,只见这厮即刻顺势倒下,喉咙上还有一道大口子,鲜血不断的涌了出来,这厮还真是死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随之欢声四起,警察心中的杀机大减,而濑户尚俩人却大惊失色,以为这下彻底完了,即刻瘫软在地。
待火候差不多了,刘郧才对游行的民众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的爱国游行,早已惊动了刘湘主席,以及南京的蒋委员长,现在这个情形你们也看到了,这些想闹事的日本鬼子,已经自绝于眼前,而剩下的这俩位日本人,都是爱好和平的人,我希望大家不要与他们为难”。
民众之所以自发游行,主要还是对川军政府有脾气,因为日本人再怎么牛叉,只要刘湘自己不同意的话,日本人根本难以踏进城都一步,更别说建什么领事馆了,现在刘郧与警察一起,格杀了二个日本人,他们自然也就放心了。
随之数万市民的山呼万岁,纷纷向刘三爷行礼致敬,随后就渐渐的散开了,此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整个城都市透着一片金色,为这座千年古城,添上了几分沧桑的色彩,此次“城都事件”终告结束了。
那些暗中鼓噪的特务们,也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对于脸色如土的濑户尚,以及强笑不起来的田中武夫,刘郧压根没什么兴趣,让警察将这俩好好“保护”起来,比如蹲监狱或关黑牢就比较安全,剩下就看重庆日租界的意思,诚意不够的话,就关一辈子吧。
看到狞笑而来的警察,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田中武夫两人也傻了眼,想跑也不敢跑,经历了数万民众的围攻后,任谁看到都是心有余悸,何况他们的武功还不如洸三郎,即使想打又打不过,只好接受警察们的盛情款待。
刘郧也没随公务人员返回省政府,而是趁着茫茫的夜色,混入散乱的人群之中,随即就消失不见了,让警察人员、中统特务、游行代表,以及李威利与蒋重光等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一时惊为神仙中人。
离此不远的一处塔楼中,只见一道光亮闪过。
赫然正是刘湘主席,这厮偕同数位将军拿着望远镜,将此地所发生的情形,一一的收入眼底,尤其在市民山呼万岁时,身形竟略略的抖了一下,在一旁伺候的副官,还以为刘老大着了凉,连忙拿来一件披风。
刘主席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于是微笑的顺势披上。
当大川饭店的闹剧全面落幕之后,刘湘才悄悄的离开了塔楼,有些黯然回进了书房,待独自一人时,才喃喃自语,“也不知亦诚,有没有受伤?”
原本空无一人的书桌旁,却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来,整个人影映着西下的晚霞,泛出一片陆离的光影,很随意的坐在了刘湘对面,赫然是个其貌不扬的老学究,大约五六十岁的样子,颔下的一飘胡须,根根可见。
刘湘即刻站了起来,向老学究拱手敬礼,语气显得平和而恭敬,“刘甫澄见过玉衡老师,学生对于今天之事疑虑重重,在恍惚之间,竟然有些心绪不宁,所以才请老师亲自指点一下弟子的迷津”。
玉衡老师一派云淡风轻,轻轻的抚着胡须,也不急于搭话,而是定定的看着刘湘。
良久之后,玉衡老师才轻声劝慰道,“我玉衡儒门,传自汉代公羊世家,曾历经西汉东汉、南北对峙、唐宋之盛,以及明清之末世,至今也有数千年之久,虽不敢与孔氏媲美,却也相去不远,万事戒之,乱”。
刘湘似乎略有所感,仿佛回到了蒙童之初,不由自主的轻声背诵《大学》首篇,“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大学》、《中庸》、《论语》和《孟子》等儒家经典,都是千百年来,集儒家学说之大成的典籍,表面都是孔子或孟子所作,其实都是千百年来,由无数儒家弟子,共同努力编撰的结晶,不过大多是托古撰文而已。
一阵轻轻的背诵之后,刘湘又找回了信心,眼睛逐渐清明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学习儒学的初衷,随后也不多说,恭敬的请玉衡老师指点学问。
玉衡老师的全名是皇甫玉衡,据说是三国名将皇甫嵩的后人,此老在年轻时以风流倜傥著称,而且压根不在意科举之事,也就混了个秀才的功名,人称玉衡书生,或玉衡先生,成天四处游**,据说与名人杨子皙师出同门,修炼什么扶龙之术,要找什么风水宝地,反正是个神叨叨的文人。
早在刘湘几岁的时候,就被皇甫玉衡给看上了,竟然亲自给他启蒙开智,传授一些儒家学派的经义,平时也是平淡无奇,不料辛亥革命爆发前夕,新学逐渐取代了旧学,旧学的代表正是儒学,因此儒生们一夜落魄。
玉衡先生却借着老刘家的人力物力,以刘氏家族的名义,将这些人一一收罗于门下,当时也无人多想,还以为他是在行善事而已,一个大家族想养几个闲人,还是很容易的。
此后皇甫玉衡才让刘湘拜在他的门下,传授了种种秘术,比如望气之术和驭人之道,并说出了一句至理名言,“盛世道,乱世佛,由乱到治,看儒教”。
后来群雄并起、川军混战,刘湘在玉衡先生的指点下,逐渐登上川军老大的位置。
那时刘湘名下的州县无数,管理起来异常的困难,这时儒生们的威力,才真正显露了出来,无论是当县官州长,还是当幕僚师爷,个个都是行家里手,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下大家才知传统文化的厉害,刘老大才真正信了儒学。
因此,哪怕刘湘现在官拜川康行辕主任,成为名副其实的川康之王,却依旧很敬重玉衡老师,而皇甫玉衡精通武功之事,他从小就知道,也曾潜心求教过。
可惜玉衡先生告诉他,“此乃小道耳,即使学得再好,也就是个侠客,与拯救苍生相比,上不得台面,不学也罢”。
几十年过去了,玉衡先生之言,也确实灵验无比。
无论霸气冲天的袁世凯,还是英气逼人的蔡锷,还是勇不可挡的熊克武,最后都被风吹雨打去,刘湘自己却削平了川中群雄统一了川康,竟然笑到了最后,真是世事难料。
掀起惊天波涛的“城都事件”,被川西小霸王刘郧,在反手之间化解于无形之中,还获得了数万百姓的敬仰,刘湘一时心神激**、浮想翩翩,也是人之常情,甚至这厮反复拷问自己,当初不学武功,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皇甫玉衡却让他自己来悟,刘湘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大学》,此书在开篇明义时就说到“明德亲民”,“修身齐家”和“治国平天下”,随后也就豁然开朗了,儒学经义的核心是“仁者爱人,兼爱天下”。
既然刘湘自己已经想通了,玉衡先生也就不多说了,准备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很淡然的告诉他,“那个日本人虽弱,却是一流好手,刘亦诚虽强,不过是二流的顶峰,此人是取巧杀了日本人,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刘湘犹豫了片刻后,才问出了心中最后一个疑惑,“玉衡老师,刘亦诚此番会死么?如果请你出手的话,不知能否取了他的性命?”
这话问得这么直白,连皇甫玉衡都有些哑然失笑,看来刘郧的无形杀伤力,很是犀利,真有几分楚霸王的风范,于是慎重的回答道,“如是在此之前,我有五成把握,但是此人受了伤,反而没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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