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袍固然是茶名,却也寓意深远,在明朝一至四品官员,多穿红色袍服,其中三四品被称为小红袍,一二品就是大红袍,这也是马少爷喝了半响,品不出味道的真正缘故,原因是大红袍另有所指。
随后,白老总又再次试探,问刘郧究竟有何底气,敢给他许诺一品大员,刘司令自然将孔财神说了出来,恰恰暗合老蒋的一贯做法,很简单、很粗暴,却是很有效,那就是“官帽子加大洋”,一时之间,还真让白崇禧和卢汉犹豫不决,分不清楚是不是老蒋的意思。
白卢俩人都是人精,就算是真的也要拖一拖,于是大谈特谈军火交易,卢汉正在跑云南的军备采购,对国内的军火甚是不满,正准备去英法殖民地商谈,却听到川西的名声响亮,才动身来此一游。
白崇禧本在城都游说刘湘,不料刘主席很推崇川西,让他来此考察,有些事情等他回去之后再谈,于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刚好又遇见马家军代表团,正在游说川军诸将,尽快加入第二次陕甘大战。
然而川军又不是傻子,红军有多厉害,他们可是亲身经历过,只是邓锡侯部正驻军于甘南,明言拒绝也不太好,于是也让他们来川西县,向刘陨订购军火,还有暗语就是出兵可以,那么军火该谁出。
川西刘司令只喜欢黄金,川军上下无人不知,让马家军之类去碰钉子,已成为他们的最爱,如果这次交易成功的话,刘湘还准备索要一些回扣,今后就以这个模式互利互惠,形成军火交易的潜规则。
白崇禧只是看戏而已,倒也没什么压力,顺便帮大家着杀杀价,正好刷刷他的存在感,卢汉与马继芳一听说,军火需要全款黄金交易,顿时脸色就黑了,刘郧只好板着指头给他们算账,什么买设备要钱,请德国专家要钱,要保质保量还得要钱,他自己也不容易好不好。
理是这个理,不过买东西的人,总是想物美价廉,若是都按卖方给钱,岂不是成了冤大头,比如卢汉就一口咬定,汉阳兵工厂是老牌子货,都只敢要现大洋,刘郧怎么敢要黄金,这不是故意敲诈么。
这个好办,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刘郧招来附近的随从,让人拿来三种不同的汉阳造,一种是汉阳兵工厂的原版货,一种是川军自造的仿货,一种是川西兵工厂的仿货,让卢汉和白崇禧自己核对。
卢汉也是老行伍,自从当兵以来,几乎天天都用汉阳造,一看到这玩意,简直比自己的掌纹都熟悉,只见随手一提,将枪机一拉,再略略的瞄了瞄,就知这些枪械的质地了,尽管也很想杀价,却也明白这三支汉阳造,都是精选过后的货色,最差也是中上之选。
光凭卢汉和白崇禧的眼光,从表面是看不出三者之间的差异了,正想带着枪支去靶场看看,天色却已经黑了,但是对于老行伍来说,只要一开枪,就明白个中的玄机了,不料马继芳却眼红目赤,咬牙切齿的拿着步枪直指刘郧,一副要当场杀人的模样,一时尽都傻了眼了。
刘郧反倒是无所谓,有条不紊的喝茶,卢汉反而后退几步,很警惕的看着马继芳,以防这厮连他都杀,白崇禧在情急之下,一声大喝,“继芳,你这是干啥,还不快快不放下武器,难不成连我都要杀?”
白老总虽是桂系二当家,却也是回族人,与马家军渊源颇深,此次来城都游说参观访问,就是为了马家军而来,一是游说刘湘出兵陕甘,强行介入调停,二是请川军给予援助,又或退出甘南之地。
马继芳却有迟疑了,一边举着汉阳造,一边控诉刘郧的罪行,“白叔,不是小侄不听话,这个刘司令才是真正的坏人,是他杀死了我们马家军数万儿郎,是他杀死了我的三哥、四哥、七哥和八哥”。
刘郧双眼一翻,也晕了,你妹,你这是发了羊癫疯么,哥一直在搞生产,苦练内功好不好,什么时候杀了数万人,这不是造谣中伤么,在苦笑之余,只好无辜的看着白崇禧,希望他能出面主持公道。
白老总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对于刘郧的所作所为,也有一定的了解,这厮可是义释群匪的人,就算茂县风波,也只是收编了川军,并没大肆的杀人,于是黑着脸大声吼道,“混账话,放下武器再说”。
马继芳身形一颤,他深知白崇禧的厉害,也不敢不听,只好将枪支一扔,抱着头蹲在地上,一时痛哭流涕,搞得刘郧无言以对,有理反变成了无理,这是什么世道,突然想到一事,有些失声的问道。
“马少爷,你认为红军手上的武器,都是我送的,因此与红军交战所死的人,全算在了我的头上,你也太傻了,我只是兵工厂厂长而已,谁给钱就卖给谁,至于买去干啥,谁管得着,更何况——”。
刘郧长叹一声,一时不再言语,他送红军的军火,也是为了红军日后的抗日之用,至于马家军与张杨联军,非要围剿红军,连番发起大战,就算死伤甚重,也怪不得任何人,纯粹是咎由自取好不好。
辛亥革命以来,各地军阀混战,像马家军这类破事,也是屡见不鲜,卢白俩人也是相顾无语了,白崇禧只好温言相劝,“继芳,此事还真怪不得人家,军火一事,我也略有耳闻,事实并非如此”。
卢汉就将红军盘踞在川西,与川军连番大战,尤其汶川大战,更是差点突破到城都平原,后来中央红军神速入川,刘湘等人也是措手不及,不得不议和送军械送粮草,确实与刘郧的个人行为无关。
马继芳也是讲理之人,摸了摸眼泪,一声苦笑,“我也知道此事不能怪刘司令,但是对这款汉阳造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一时竟有些失神,仿佛又回到了惨烈的战场上,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白崇禧等人也骇然失色,不得不重新打量红军的战斗力,马家军是全骑兵部队,对付普通步兵还有天然优势,竟被打得失魂落魄,心碎胆裂,究竟要有多厉害才行,马少爷已回过神来继续述说。
“不是我们马家军怕死,也不是战术不好,发起攻击的时间,还专门选在黎明之前,双方鏖战了四个多小时,已然血流成河,这时才发现一怪事,红军的轻重火力竟持续不断,尤其是轻重机枪”。
刘郧还听得有些蒙蒙然,唯有白卢俩人大惊失色,尤其白崇禧连忙问道,“继芳贤侄,你该不是看错了吧,机枪这玩意,可金贵的很,能打上半小时的都不多,国产的机枪更惨,十多分钟就得红管”。
马大少爷一声苦笑,这些事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不会信,于是就将马家军与红军大战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事实比想象还要残酷,红军的机枪是会红管,可是别人有备用枪管,随时可以更换枪管,而且要每四十多分钟才换一次,对马家军来说就是无解了。
更换枪管,不是什么高深的事,尤其G34通用机枪出现后,大家都知道这个诀窍,而国内的机枪还是老式机枪,性能方面就别提了,能够打响就已经很好了,至于想长时间射击,简直是天方夜谭。
让人无语的是,马继芳说出更雷人的事,好端端的汉阳造,竟然变成了神兵利器,打了四个多小时,各项性能正常,就是再打四五个小时,都没太大的问题,白卢俩位已经麻木了,只好仰天长叹。
这种货真价实的军火,就是卖双倍也不稀奇,以捷克式轻机枪为例,若是汉阳兵工厂出产,也就七八百个大洋,打倒也能打响,不过最好别一扣到底,否则俩个弹夹还没打完,就得发红变弯炸膛。
这种武器真要用于战场就要命了,你这边火力一弱,敌人火力就会反压制,直压得你抬不起头,再想扳回来就难了,敌军正好顺势展开,无论即刻发起冲锋,还是采取两翼包抄,都由着看别人的心情了。
鉴于这种悲剧,抗战将士发明了机枪点射,分为短点射和长点射,目地是延长机枪的战场寿命,然而就算这样点射,射击时间也不会太长,能超过一小时算你厉害,能持续猛打的也就德国的G34机枪了。
卢汉与白崇禧面面相觑,对于川西县兵工厂的武器,有了新的认识,如果都是这个质量,用黄金计价,也情有可原,尤其得知红军是以马克沁和汉阳造为主时,立马知道川西已经消化了德国技术。
是否还要验证三种汉阳造,卢汉与白崇禧已经没兴趣了,马继芳又不是刘郧的托儿,是专门来给川西打广告不成,于是借口天色已晚,建议刘司令作好准备,比如飞机与坦克之类,天亮后一并检验。
当然,广西、云南和甘青宁等地,穷是穷了点,土地也很贫瘠,就是不缺黄金,川西武器真有那么厉害,黄金计价都是小事,只要有了黄金质量,那么就该有黄金收益,刘郧倒是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留下的白崇禧等人,又密议了很久,才黑灯睡觉,不过这三人都有些心事重重,不但睡不着,还折转反复,唉声叹气,披着衣服在阳台上赏月,可笑的是,按阴历计算正值月初,根本无月色可赏。
刘郧倒是实诚人,连夜找到了郭祺勋旅长,俩人合计了一下,将刘湘的小心思,揣摩得八九不离十,认为正是痛宰肥羊的机会,一阵阴笑之后,就将川西第一旅的靶场让了出来,专供贵宾验货之用,现有各型坦克六十多辆,至于枪械和大炮之类,更是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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