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梳理了一下措辞,刘郧才认真的对刘湘说,“刘主席,此事不容易啊,军火反是小事,他们要的话,给他们就是,唯有甘南一地,却是棘手的很啊,就怕我们羊肉没吃成,反倒惹得一身骚”。
随即一声感叹,刘郧背着手有些惆怅的说,“可惜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如果时间上还能再晚一些,又或者等我们的铁路修到广元,数十万川军瞬息可至的话,就乘此机会占领了甘南一地又何妨”。
端茶递水的熊渝辉,在旁欲言又止,刘湘也是淡淡的一笑,随即让这厮也发发言,熊副官也就不客气了,对于甘南一事直言不讳,他认为此乃天赐良机,红军是我们川军的手下败将,三马联军也好,张杨的陕西联军也好,连红军都打不过,就是占了甘南一地又如何。
刘郧与刘湘都只笑不语,不过熊副官能说出“我们川军”,也是好事情,说明了他对川军的认同,于是刘主席很温和的笑了笑,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的让他去办其他的事情,就只留下刘大官人密谈。
刘大官人的话是在理,但是在刘湘心中,还是有些不甘,于是迟迟不见表态,刘郧苦笑之余,端人的碗就得帮人做事,只好出了一个馊主意,“刘长官,卑职倒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从红军全体出川之后,川康等地的形势一片大好,刘湘现在可是谦和的很,对于任何的人与事,都有很大的包容心,于是淡然一笑,让某人直言无妨,如果真有什么事情的话,他自然会兜着的。
指着书房墙壁上的华夏地图,刘郧很谨慎的说,“卑职认为,此事能成固然好,即使不成的话,也要尽我们最大努力,不过熊副官有一点说对了,此时此地确实是天赐良机,天授不予,必受其害”。
“卑职的意思是,三管齐下,一则将这两封电报,直接交于老蒋的手中,看他究竟是要甘南,还是要陕西,二则卑职再发文一封,明言欲将四川铁路,延伸到兰州和西安,三则加大与红军的交易”。
刘湘闻言也是陡然一惊,随之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然后才缓缓的问到,“亦诚啊,你如此做法,可是在玩火啊,老蒋真的想要陕西和甘肃,那可是好几股势力在盘踞,某人蒋真有那么大的胃口?”
刘郧也不作声,而是走到地图旁边,用手重点指了指,山西、陕西、甘肃、宁夏和青海,以及四川和西康,胸有成竹的问到,“刘主席,你看这些地方,如果被连在一起的话,像是个什么情形”。
刘湘也不由一愣,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随着刘郧的手的晃动,似乎想起了一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刚想问怎么回事,刘大官人却一脸惊喜的说,“还是刘长官高明,一眼就看破了个中端倪”。
刘湘在郁闷之余,只好装出了然的样子,让刘郧自己说说看,刘大官人也不客气,直接说出了老蒋的真实意图,“在古代,这些地方正是华夏的雍州和梁州,是秦始皇与唐太宗,统一天下的根基”。
刘湘可不是什么文盲,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对于华夏的历史更是了如指掌,之前只是没想到而已,略听刘郧一提,就恍然大悟了,立马细细的核对地图,发现正如某人所说,这些地方正是帝王之基。
换而言之,说老蒋想图谋这些地方,还真是比较靠谱的,刘湘闭着眼睛,暗暗思考几十万川军,能在这当中得到什么好处,刘郧的隐含意思他也听懂了,给红军武器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让红军打垮三马联军和张杨联军,这样一来,中央军和川军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也正如刘郧所说,对川军而言,确实时机不成熟,红军刚刚离川,川内百废待兴,如果在这个时候动刀兵的话,对川军百害而无一利,反而是做的越多错得越多,到了最后恐怕只会好了老蒋的中央军。
刘湘也心知肚明,正是他自己心有不甘,才导致刘郧不得不出谋划策,但是他的谋划也只能帮川军,先占领甘南一地,为川军日后占领甘肃其他地方,建立一个桥头堡,前提是拉着老蒋一起下手才行。
为什么要拉着老蒋呢?原因有二,一是老蒋确实有吞并陕西,以及甘肃、青海和宁夏等地的心思。二是老蒋代表的是中央政府,名义上这些地方都归他管,就如同古代的周天子,先天具有大义的名份。
刘湘很快就想好了,心中一声暗叹,甘南甘南,还真是一块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随之心中一动,何不借此甘南的机会,消除川军内部威胁,川军诸侯从辛亥革命以来,已经打了几十年的内战。
因此从表面上来看,川军是在用一个声音说话,其实内部分了好几个派系,彼此争斗不休,让人着实厌烦,刘湘只是嘴上不说而已,似乎是很大度的样子,但在川军中,也有几个人让他心存疑虑。
其中威胁最大的,莫过于刘存厚、邓锡侯、杨森和潘文华等,三五人而已,其中又以邓锡侯将军最突出,不但有水晶猴子雅号,而且所部将士骁勇善战,像李家钰这类后起之秀,竟然出自他的门下。
另外邓锡侯可是红军的老冤家了,从张国焘在四川边境起事以来,俩人长期交手,让这厮驻防甘南的话,就是想反水,也没谁敢真正容纳他,因此红军就不说了,三马联军是家族企业,就是投过去也没好下场,而张杨二人成了泥菩萨过江,投靠了也是当炮灰居多。
从而在刘湘看来,只要不将邓锡侯逼入绝境,他绝对不会改投他人,就是想投靠中央军也不行,因为只要老蒋还想四川这个大后方稳定,就绝对不敢收留川军中的叛徒,于是很快就定出了大致方向。
刘湘顿了顿手中的拐杖,一脸微笑的说,“亦诚贤侄,你虽年青,却是我川军的后起之秀,我已经老了,精力也不如从前了,你看今后是不是订门亲事,就在城都之内成家立业,留在这里帮帮我”。
看着微笑的刘湘,刘郧却如同惊雷贯耳,一身冷汗,他又不傻,哪里不知刘主席的算计,是准备从此将他软禁在城都,一时不由暗暗叫苦,这些天来有些得意忘形了,忘记这厮也是一头大老虎。
刘郧心中尽管已经急的火烧房子了,表面却不敢让刘湘看出异样,还很高兴的呵呵傻笑,又有些忸怩的说,“不敢劳烦叔伯的关心,家父早给小侄定了一门亲事,正是尹昌衡将军的孙女尹沁兰”。
“尹昌衡”,刘湘倒不是很意外,这厮还是川军的老前辈,刘郧这些小辈不知道,川军师长以上的军官,基本是无人不知,刘主席似乎很满意,“这门亲事好,尹老世代书香门第,嗯,人品贵重”。
刘郧有些眼睛翻白,心中却有些腹诽,这是什么话,尹昌衡自从被袁世凯陷害后,就退出了江湖,人虽然在城都,却从来不问世事,从来不给刘湘这个四川王添什么麻烦,当然要说尹老的人品好了。
刘郧在心中衡量再三,最后决定还是说出一些实话,于是有些讪笑的说,“大伯,其实你也知道的,小侄在前几年去了美利坚留学,尹沁兰一事我又不知道,因此小侄在外国时认识了一些朋友”。
“认识朋友,嗯,是好事啊”,刘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不,话刚出口,就察觉刘郧的话有些不对了,立马僵着脸问到,“什么朋友,是洋人还是华夏人,你别告诉我,你在国外已有家室了”。
刘郧已经不是菜鸟了,刘湘是不怕过气的尹昌衡,但是尹的门生故吏,遍布整个川军上下,除非万不得已,谁愿意得罪此人,难怪刘湘会反应过敏,只好低着头悄声说到,“是孔祥熙的女儿,孔玉玲”。
“孔玉玲”,刘湘可不陌生,这些天来如雷贯耳,光凭独家生产俩款救命的神药,就早已名响海内外了,川军常年征战不休,各类伤员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对青霉素和磺胺的需求量,一直居高不下。
刘湘的怒气顿时大消,不由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才毫无表情的说到,“自古有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尹沁兰的婚约才是正理,至于孔家大小姐之事就算了,你今后前途,毕竟还是在四川嘛”。
这话刘郧算是听懂了,只是心中有些发苦,刘湘的意思是,孔大小姐再好,也是外人,除非他打算去中央军发展,否则就得娶尹沁兰,这样有利于川军内部的团结,而且对老刘家的开枝散叶极为有利。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刘郧也是宁折不弯的人,怎肯放弃孔玉玲,正如同当初在孔祥熙面前,不愿意放弃尹沁兰一样,当然也知道不能与刘湘硬顶,于是也只喝茶不再言语,搞非暴力不合作了。
在刘湘的书房内,一时静若无人,似乎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良久之后,刘主席才长叹一声,对刘郧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杀了又或软禁起来,为了一桩婚事至于么。
刘郧也知道“诸侯一怒,伏尸百万”的道理,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刘湘实在要杀他的话,就只好闯关了,一旦抵达飞机旁边,他就可以回到川西县,关起门当川西土霸王,再也不畏任何人了。
可能刘湘年龄是真的大了,也有可能是一时心软,竟然不再过问这厮的婚事,而是直接转换话题,说起了川军的武器装备问题,并提到老蒋的意思是,让他与刘郧联系,今后从川西县拿德械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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