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名从宫里出来,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先去了牢狱。

他刚到牢狱门口,就看到那店小二正收拾饭菜,准备提着剩下的残渣回墨涟居。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方秉槐没有和他一起吗?

他连忙上前问道:“小二哥,今日是你一个人来送饭菜?”

那小二仿佛就跟失忆了一般,不解看着他道:“小的见过陆大人,陆大人可真是说笑了,这牢狱的饭菜,不一向都是小的一个人在负责吗?不过是送个饭菜,哪里还需要劳烦其他人。”

“那今日,各位官爷吃得可还开心?”

“今日可都是些硬菜,不瞒您说,我还悄悄自己带了瓶太白酒来,那些官爷吃得可开心了,还赏了小的一两银子呢。”

说着那小二又从袖中拿出了一锭银子向陆修名炫耀道。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没来吗?

那今日之事未免也太巧了。

于是他谢过那个小二,又匆匆回府去。

刚进门,就看到景湛跟裴徵君两人在院中来回踱步,面色焦急。

他心底略微一颤,莫不是出事了。

见到陆修名,两人都纷纷上前问道:“方姑娘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他解释道:“今日我未跟她一起去,方才我才从宫里出来。”

“你从宫里出来?怎么回事?”景湛问道。

“今日早晨我便被皇上宣进宫了,皇上说他近日在研究棋谱,对下棋颇感兴趣,听人说我的棋下得好,所以就召我进宫陪他下棋。”

“这么巧?”两人同时开口问道,都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

“我心中也奇怪,自我入朝为官以来,皇帝召见我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而且朝中官员谁不知道我整日游手好闲,又怎么会有人说我下棋下得好,还让我去陪皇帝下棋。还有便是我方才刚出宫就去了牢狱,那小二就跟失忆了一般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说今晚只有他一个人去送饭菜,没有旁人。”

听到这里,裴徵君柔声说了句:“今晚是我送方姑娘去墨涟居的,她确实是去过牢狱了。”

陆修名越听心里越乱,他们这是被算计了。

“她还没回来?”

“还没,我们都在这等着方姑娘呢。”景湛也觉得事情不妙了起来,随后他又说道,“不过酒坊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老板娘一行人被放了出来。”

裴徵君听到这话,心里舒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是因为她而起,好在酒坊没事,否则她真的百死莫赎了。

陆修名点头,他知道以景文帝的性子,定会觉得是容璋为了邀功所以故意编出了酒坊一事,其实细细想来这件事情也有很多漏洞,比如裴徵君若真是跟太子余党勾结,也不会害了自己的家人选择独自苟活,景文帝也不过是碰到太子余党的事情心中焦急,所以才信了容璋那一番话。

不过现下他也越发摸不透这幕后之人的心思是什么了。

今日他们故意引走他,莫非是知道了他们要去牢狱?可这件事情,除了他和方秉槐、景湛、裴徵君四人,没有外人知道了。

不对!

还有一个人。

墨涟居那小二有问题。

“先别急,现下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方姑娘到底去哪了。我觉得墨涟居有问题,景湛,你明日跟裴姑娘一起去一趟墨涟居,务必搞清楚墨涟居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我常去墨涟居,身份不太方便,你们两人是生面孔,打探起来也容易些。我今晚就去探探牢狱。”

“不行,我跟你一起。”景湛听完这番话,立刻反对道,然后又转头看向了裴徵君,道,“裴姑娘,我这话可不是说不想跟你一起去墨涟居,我是说,今晚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裴徵君乖巧点了点头,她心里知道,方秉槐武功那么高都折在牢狱里了,更何况是陆修名。

“我又没说硬闯进去,我就是去打探一下消息。”陆修名见景湛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你家大人厉害着呢。”

“除了嘴和腿,哪里厉害了?”

景湛哼了一声,反问道。

陆修名现在十分后悔把方秉槐接到自己府中来,他此刻只觉得周围的人都被她同化了,现在除了损他就是损他。

“还有你没有的,脑子。”

他也不甘示弱,如此回复道。

景湛听完,脸上又青又白,知道说不过他,也不再说了,回屋之前最后叮嘱了一句:“要是实在打不过,赶紧跑,可千万别逞强。”

“谁跟你说要打架了。”陆修名白了他一眼,然后进屋换了一件轻便的常服,又匆匆出门了。

……

狱牢外此刻有众多暗卫正举着火把四处搜索。

他脚尖一垫,瞬时腾空而起,稳稳站在了狱牢最高处。

只见那些狱卒从狱牢里抬出了一具尸体,看着像是个老头,头发花白,浑身上下没有伤痕,也没有流血,仿佛是自然老死一般。

但肯定没这么简单,若真是自然老死的囚犯,不会惊动这么多人。

难道是她杀的?

也不对,她都能杀人,难道还能被困在狱牢?

“都给我好好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人会从牢狱里跑了出来?又是怎么死的!”狱卒头子吼道,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嗓门大到他在这么高的地方都能听到。

他又悄悄跟在那些抬尸体的狱卒身后,进了大理寺的停尸房。

“真是晦气,这人跑出来死了也就算了,死之前还咬死了一个狱卒。”

“可不是,刚才你是没看到,那人面目狰狞,可吓人了。”

“传说这人世代修习什么邪术?不然怎么会无端咬人”

“就他?看着都是快死的人了,我看他就是临死之前想拉个垫背的?”

“那不然是怎么回事,你没听罗老大说他见着这人的时候,就披头散发抓着被咬死了的孙老三,然后就……就这么死了。”

“莫不是被鬼附身了!”

“可别瞎说,我们干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

那些狱卒把尸体放下之后,一边议论着一边转身走了。

陆修名想着今夜还真是有意思,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发疯了,逃出了逃狱,还咬死了人,最后自己还死了。

他当然不会信什么鬼附身的胡话,此刻悄悄走向了那具尸体,想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走到那尸体附近,他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连忙捂住了鼻子。

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尸体上确实没有伤口,只是这味道很是奇怪,像是麝香味道,但是又戴着一丝佛手柑的淡雅幽香。

尸体上还有一包银子,那香味似乎就是从银子上传出来的。

他谨慎地用手帕抱住银子,借着停尸房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银子的底部印有一个小小的云字。

元宁国共有四处产银子的地方,每一处作坊产银子的时候都会在银子的底部印下产地的头一个字,这个云字就说明是云连产的。云连位置偏僻,在元宁国的最西边,按理来说,京中的人用的银子都应该是玉京产的,有谁会有云连产的银子呢?

都察院负责官员考核,吏部录用的官员按照流程都会递一份折子到都察院来,写明官员的出身、来历。他仔细回忆了一番,突然心头一紧,这朝中,确实有一个人祖籍是云连。

而且这个人,还和他有些牵扯。

只是这人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