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既然我和方姑娘两情相悦,她在京中又没有亲人,那不如,就随我回将军府暂住。”
陆修名此刻语气冷了下来,他原来只道是宣平侯府想要明哲保身,不愿意沾惹上太子余党一事,所以才暗地里想要赶方秉槐走。可如今他做了个顺水人情,把她带走了,这宣平候竟然还要倒打一耙,说她退婚一事意图不轨。
看来这宣平候,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方秉槐也听出了江岱这话里的意思,江岱定是觉得退婚一事丢了侯府的脸面,所以现在想趁着这个机会把面子找回来。
她此生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冤枉,如今听了江岱这一番话,冷冷道:“侯爷若真觉得是这样,那我也不欲争辩。只是秉槐看在侯爷是长辈,所以也劝侯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者,侯爷的心思秉槐心里也明白,只怕是侯爷早就觉得这门亲事对侯府来说是拖累了吧。”
江岱那些心思,她也不是全然不知。
定亲之时,他以为宋毅是威武大将军,风光无限,以为这门亲事是他官场的助力。
后来宋家军出事之后,他对她的身份讳莫如深,若非江子书坚持,他又怕她在背后造谣生事,诋毁宣平侯府见利忘义,又怎么会留下婚约。
好在当年宋毅和江岱也只是口头之约,并没有把这件事情过多对外宣扬,他便给她造了个假身份,说是玉京城外农户的女儿,自幼父母双亡,小侯爷一见倾心,定了这门婚事。
不知情的人只道这是一段爱情佳话,说她退亲是不识好歹,只是若江岱不想毁约,她那日提出退婚时也不会那么爽快就答应了,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她选择退亲,也是有这一层缘由在里边。
“你!”
江岱被她一句话气得不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
“既然侯爷觉得我家娘子在侯府碍了眼,那陆某这就带走便是。”陆修名脸上此刻虽然笑着,语气却不怎么好,他说完,便拉着方秉槐走了出去,又叫那些小厮抬上了“彩礼”。
在门外候着的景湛见状,低声对陆修名说道:“大人,这彩礼,按理来说应该是女方这边要收下的。”
“小爷我偏不。”
陆修名瞪了景湛一眼后说道,心想侯府也配?
他可不会把自己辛辛苦苦攒来的钱财都送给宣平候。
“那大人你这亲,求得也太草率了点。”
“我都说了,这是权宜之计。”
方秉槐见他这般模样,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这人不仅话多嘴馋,还小气。她可不会寻这样的人做未来的夫君。
“酒坊那边怎样了?”
方秉槐心中一直担心苏叶他们,之前陆修名说这件事情交给他,她也不知道靠不靠谱,于是便问了一句。若是实在不行,就凭五城兵马司那些人的三脚猫功夫,自然也是拦不住她的,大不了她再救一次。
“你不信我?”陆修名反问一句,又道,“放心吧,后天她们就会被放出来了。”
听他这样说,方秉槐也不知为何就放下心了。
她总觉得,陆修名这个人,看似不正经,但其实比谁都正经,来玉京这几日,若是没有他暗中相助,只怕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了。
“我觉得此事还是不妥,侯爷只怕是已经知道了裴姑娘的身份,所以才会急着赶我走,现在又惹怒了他,要是我们贸然去你府上,一旦侯爷上奏说你私藏逃犯,那不是连累了你。”
刚才事态紧急,她来不及多想,这会她又仔细思量了一番,如此说道。
“娘子这是在担心我吗?”
方秉槐听完,心想这人还真是正经不过三秒时间。
见她不说话,陆修名作出一副失望的表情答道:“唉,没办法,要是真把我给供出去了,那我也只能认了,总不能把你们两个姑娘交出去,我独自一人苟且偷生吧。”
“好好说话。”
方秉槐冷着脸说道。
“侯爷不会上奏的,这件事情,他不仅不会上奏,而且还会帮我瞒得好好的,甚至他还不希望我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否则,要是他揭发我,那我也可以反咬他一口。毕竟你们不也在侯府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不是,而且你还是小侯爷之前未过门的妻子,身份也特殊,说到底,还是你和宣平侯府之间的瓜葛多一些。他刚才,也不过就是逞一下口舌之快罢了。”
确实如此,至少在江岱看来,陆修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的。
“嗯,聪明。”
方秉槐也学着他之前的模样,如此说了一句。
“孺子可教。”
这人还真是,得了便宜就卖乖。
……
傍晚时分,冯至正从宣明殿出来,心想刚才可真是惊险,若是自己答错了一句话,只怕是小命都没了,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刘和跟在他身后扶着,道:“冯大人,小心台阶。”
冯至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台阶,但是已经有些晚了,还是被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差点摔倒,这才回过神来。
刘和这番又递给他一张帕子道:“冯大人,擦擦汗。”
冯至怔怔接过那帕子,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问刘和:“刘公公,今日之事,还得多谢您呀!只是,你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那些奏折是刘和递上去的,也知道若是没有这些奏折,之前他在皇上面前说过五城兵马司的不是,容璋要是真爬上去了,指不定还要在皇上面前说些什么他的不是。
他想着刘和跟着景文帝这么久,自然比他会揣测圣意,而且刘和帮了他一次,定然也不会介意帮他第二次,所以这才问道。
他又想起陆修名昨夜的话,陆修名说今日皇上必定会召见他,他只管装傻就是。
果然今晚景文帝宣他入宫,问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虽心中疑惑,但还是按照陆修名说的做了,现在想来才后知后觉,皇帝这是在试探他!
“皇上这是在告诉您,他不需要聪明的臣子,尤其是自作聪明的。皇上喜欢的,是听话的臣子。”刘和一句话,点醒了冯至。
是了,景文帝方才说召他进宫只是想和他聊聊天,于是便聊起了前朝首辅。景文帝问他对此人的看法,他只说不敢妄议。
那前朝首辅是什么人?十五岁便考中状元,自此在官场上平步青云,深得皇帝宠爱,但是这人也好大喜功,多次在皇帝面前炫耀自己的功劳,还结党营私,最后即便是有惊人的才华,也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景文帝这是在借前朝首辅的事情敲打他。
“公公说的是。那为何,皇帝要让我处置酒坊一行人?”冯至又问。
刘和看了冯至一眼,意味深长道:“冯大人,咱家且问你,之前是谁在处置酒坊的人?”
“五城兵马司的人呀。”
“那咱家再问你,要是皇帝对五城兵马司的处置满意,为什么还要叫你来处置?”
冯至现在明白了,他本以为,昨日陆修名找他,让他命手下的幕僚还有关系好的同僚都纷纷上书弹劾自己、称颂容璋,这是为了对容璋下手,却没想到,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后的目的,是为了这酒坊的人。
既然皇帝已经表态了,那他也只管照做就是。
“多谢公公指点。”
“只怕这容大人,就要遭殃咯!”刘和叹了口气,官场之中,尔虞我诈,都是拿命在搏一个前途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