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一个丫鬟叩响了方秉槐的房门,说是柳夫人请她去用午膳。
方秉槐来侯府也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她自知寄人篱下,所以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自己解决,柳氏和江岱心里也清楚,只是派了几个丫鬟照顾她的起居,其他事情甚少过问。
只是今日怎么突然请她用午膳?
她心中疑惑,但也还是跟着那丫头到了思永斋。
这会江岱和柳氏已经落座了,却不见江子书。桌上摆了许多菜肴,看起来丰盛极了。
柳如溪见她来了,莞尔笑道:“秉槐来了,过来坐,可不要拘束。今日叫你来,是想着你到咱们侯府这么多天了,也未曾好好招待过你,传出去,别人可要笑话咱们侯府待客不周。”
方秉槐按照她的意思坐了过去,道:“夫人言重了。秉槐叨扰了这么多天,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
“可别这么说,你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子书平日里在国子监读书,课业繁忙,甚少回府,有你陪着我们,也算是给咱们侯府添了一点人烟气不是。”
柳氏又如此说道。
一旁的江岱见两人聊了这许久,撇了柳氏一眼,柳氏也看懂了他的意思,于是咳嗽了一声,道:“用膳吧。”
这时有一个嬷嬷匆匆忙忙跑了进来,看了一眼柳氏,又看了一眼方秉槐,跪下回话道:“不好了夫人!出事了!”
柳氏见她如此,怒怪道:“慌慌张张的,平日里规矩都去哪里了?”
那嬷嬷又磕头道:“夫人,是老奴莽撞了。”
柳氏又问:“你刚才说,出事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嬷嬷抬头,眼珠子转了转,道:“夫人,过几日就是公子的生辰,柳老爷那边说要来给公子贺生呢。”
方秉槐听完,想着是了,如今已经是五月,是快到江子书生辰了。
柳老爷是柳如溪的娘家人,就住在玉京旁边的秦川,大概也是想趁着江子书生日来看看柳如溪。
柳氏听完这番话,反问道:“这是好事呀,怎么到了你口中,倒成了坏事?”
嬷嬷看了一眼方秉槐,支支吾吾答道:“是好事,只是……只是咱们侯府没有可用的客房了。”
方秉槐现在算是听明白了,今天柳氏哪里是请她来吃饭,分明就是想让她看这一出戏,暗地里想要赶她走呢。
柳氏像是怕她没有听懂这话中之意,又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秉槐的面说这些话,莫不是要赶她走?西园分明还有那么多房间!”
那嬷嬷又委屈道:“夫人不知,西园那些客房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了,年久失修,就算是要住人,也得收拾个四五日不是。但柳老爷传话来说,明日就启程,后日就能到了!”
柳氏佯装蹙眉,不知该如何回复。
方秉槐知道要是她再不说话,只怕柳氏就要直接下逐客令了,于是站出来说道:“夫人,是秉槐不好,既然侯府要来贵客,那秉槐这就收拾东西,即日搬走。”
“这可不行,秉槐,这事肯定还有别的法子。”
柳氏自然还是要把表面功夫做足的,还要假意挽留一番。
就在这时,又一名小厮匆匆忙忙闯了进来道:“侯爷!夫人!陆大人来了,说是……说是来求亲的。”
“哪个陆大人?”
江岱皱起了眉头问道,心想怎么今日大家都赶着午膳的时间来侯府。
柳氏心中也正奇怪,她今日计划中,没有什么陆大人呀,怎么好巧不巧这陆大人,在这时候来了。
那小厮回话道:“是前镇国将军的儿子,现任都察院都御史,陆修名陆大人。”
“他来做什么?”
那小厮似乎也不解,只道:“陆大人抬了许多金银珠宝,还有锦绣罗缎进来,说是要……来求亲?”
求亲?宣平侯府就江子书一个独子,求什么亲?
柳如溪心中疑惑,难道这陆大人,喜好男色?
众人正疑惑着,只见陆修名穿着一身秋色锦缎虎首纹常服走了进来。他本就长得俊美,此刻穿着正式,更加衬得他容颜如玉,俊逸雅致,难掩贵气风流。
他先是向在座各位行了个礼,然后又看向方秉槐这边,勾起嘴角道:“侯爷,今日陆某鲁莽前来侯府,先给您赔罪了。”
方秉槐此刻心中也是不明所以,此刻宣平侯府中待字闺中的姑娘也就只有裴徵君了,莫不是他要求娶裴家女儿?
江岱看着陆修名,长得确实是一表人才,陆修名之前也来过侯府,他隐约觉得,这人并不像朝中那些官员所说的一般无能,反而是深藏不露,行事作风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自然是要小心一些的,于是起身道:“陆大人严重了。只是不知道,今日来侯府是有什么要事?”
陆修名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对你们府上的姑娘一见倾心,所以上门求亲来了。”
“陆大人说的,是哪位姑娘?”柳氏问道。
“就是夫人跟前坐着这一位。”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方秉槐眨了眨眼。
方秉槐听完陆修名一番话,只觉得他是不是疯了。柳如溪面前坐着的,不是她吗?他要向她求亲?还一见倾心?
他们之间不过就是合作关系,她甚至连他年方几何,生辰八字都不知道,更遑论成亲了。
不仅方秉槐,柳如溪和江岱此时也愣住了,一时之间偌大的厅中无人说话,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陆修名看着方秉槐一脸茫然的表情,浅笑了一声道:“可是吓着姑娘了?”
方秉槐此刻也顾不上他说什么了,要是自己真同意了这门亲事,只怕是骆温言第一个饶不了她。
“陆大人,你说的,可是这位方姑娘?”
过了许久,柳氏才从刚才的惊愕之中缓过神来,又确认了一遍。
“正是。”他坚定答道。
江岱心中也正疑惑: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与陆大人素不相识,陆大人又怎么会对我一见倾心?这莫不是诓骗我?”
方秉槐当然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如此问道。
“方姑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陆某只远远一见,就决定此生非姑娘不娶了。再者,陆某还特意算了一卦,我们两人之间可是天赐良缘,命中注定要结为夫妻的。有道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呀。”
此刻陆修名又拿出了他那胡诌瞎扯的本事,开始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见方秉槐仍然一副不同意的表情,他又凑近了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要是被赶出侯府,能去哪里?我这也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你答应这门亲事,不就可以正大光明住到陆府去了?”
他突然凑了过来,方秉槐还来不及躲,就听见他这一番耳语,此刻脸上已经浮起了红晕。
从小到大,她还没和男子如此亲近过。
转念一想,确实也是,除了侯府,她在京中也就只有平康酒坊可去,但现下平康酒坊也被封了,她在玉京,是真的举目无亲,无处可去了。
她若是自己一人也就罢了,但是还有裴徵君,原想着在侯府能够避避风头,现下她要走了,也不能留下裴徵君一个人在侯府。
如此一想,确实去陆府是最好的选择。
罢了,本来也就是逢场作戏,不如就答应了。
“好,我答应你。”方秉槐抬头看向陆修名,道。
“秉槐,你……你不是前几日才和子书退了亲,如今又要答应陆大人求亲,这恐怕不合礼法吧?”柳氏讪讪问出了这么句话。
江岱见状,趁机添油加醋道:“莫不是,你早就倾心陆大人,所以才来跟我们侯府退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