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呢。”
温润的声音传来,是骆温言。
他此刻易容成了一位老者的模样,难怪自己没认出来。
“这老头谁呀?”
陆修名问道。
骆温言看了看陆修名,也问:“秉槐,这人谁呀?”
方秉槐觉得此刻大事不妙,这两人可都是话多事多的麻烦精,现在凑一起了,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不耐烦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兼师兄,骆温言,这位,是前镇国将军陆宁的儿子,陆修名。”
“陆修名?就是你之前跟我打探的那个人?你怎么跟他在一起?这人靠谱吗?你可别轻易相信小人。”
骆温言说话时,胡须也跟着抖动,虽然言辞有些激烈,但是样子看着甚是可爱,仿佛就像个操碎心的家长在叮嘱自家小孩一般。
还没等方秉槐说话,陆修名就先抢着回答了:“既然是师兄,还兼至交好友是吧,我可是救了你家姑娘好几次了,再怎么说也得感谢一下不是。我说你这师兄,做得还真是不行,怎么能让自己的师妹深陷险境,自己却在这里扮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大爷躲躲藏藏呢。”
方秉槐只觉得自己周围充满了硝烟味,要是再不劝劝,只怕两人就快打起来了。
不对,她又一想,陆修名不会打架,只会逃命。
骆温言也不会,只会救人。
“别吵了。你,吃你的馄饨去。”她指着陆修名吩咐道,然后又转向骆温言,“你,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妹果然还是师妹,胳膊肘不会往外拐,陆大人,请吧。”
骆温言也难得语气如此阴阳怪气,他微微躬身,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陆修名虽然心中不满,但仍然做出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表情,甩开衣袖转身而去,还留下一句:“方姑娘,记得后天晚上之约。”
骆温言听完这句话,又开启了盘问模式:“后天晚上?你跟他?去干嘛?今日你必须给我交代清楚了,不然就是我对不住师父的嘱托,没看好你!”
方秉槐此刻心中无语极了。
她无奈解释道:“去查案,还能去干嘛。”
骆温言这才放下心来,还好,这两人的关系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然后才说起今天的事情。
“你该好好查查你救的那裴家女儿的。”
“怎么?”
方秉槐蹙眉,难道这件事情和她有关系?
“酒坊的事情,应该是因她而起。”
……
回到宣平侯府,方秉槐便径直去了裴徵君处。
她推开门,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整个人都充满了怒气。
裴徵君没有见过她这般模样,此刻也是吓得全身哆嗦,好久才从嘴里说出一句话:“方姑娘,怎么了?”
方秉槐冷着脸看了她一眼,语气也冰若寒潭,她问道:“那日我让你一个去酒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徵君听完这句话,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再配上她那瘆人的脸,此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她脸色一白,颓然说道:“我……那日我回玉京时,遇到了容大人……”
“什么!容大人是谁!”
方秉槐听完她这番话,心中愤怒已遏制不住。
她遇到了人为什么不说呢?
裴徵君一瞬间泪眼婆娑,惶然道:“容璋是我订了亲的夫君,他……他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转而她又坚定说道:“但是他待我极好,也是他把我送到平康酒坊的,他并未因为我们家获罪而看不起我……”
她越说方秉槐脸色越黑,方秉槐一双眸子盯着她,也让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你可真是!不可理喻!”方秉槐冷怒道,“我当时怎么叮嘱你的?务必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不要被人发现,你不仅被人发现了,还让旁人送你去酒坊?你可知道,现在平康酒坊因为你被封了,老板娘苏叶和店小二也被抓了!你那待你极好的容大人,最后也不过为了权势,把你供了出去!”
冯至找不到害裴家的人,只能借着太子余党的事情把脏水泼给五成兵马司的人,或许当时容璋救她是处于不忍和喜欢,可是当这件事情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和官位的时候,深情自然不值一提。
只要容璋上奏,说裴徵君勾结太子余党,害了裴家满门,而平康酒坊就是他们的联络地点,这一切的矛头,就都指向裴徵君了。
毕竟谁会相信,裴家那么多人都死了,独独剩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流亡在外呢。
裴徵君听完方秉槐一番话,心中一凉。
她还以为容璋对她是真心呢。
自己可真蠢。
“罢了,现在救人要紧。你这几日,可千万不能再出侯府了。不然侯府只怕也保不住你!”
本来她就是逃犯,若是现在再加上个太子余党的身份,只怕是景文帝把玉京翻个遍也要将她找出来了。
“好……”
方秉槐此刻,只觉得头疼。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锦衣卫查到骆温言那边去。
因为她知道,苏叶虽然没有问题,但是骆温言却玉京旧人。
骆温言的父亲是明泰时期的太医令,和前朝太子关系极好,礼王兵变之后,当时还只有五岁的骆温言被宫中的太监救下,暗中送出了宫,流落在棠州,又被师父收留,继承了他爹的衣钵,医术高超,妙手回春。
本以为礼王兵变一事,早就已经尘埃落定,却没想到十年过去了,风波又起。
齐策进京,裴府灭门,太子旧党,隐隐之中仿佛就像连成了一张大网,要将入网之人困死在玉京之中。
此时思永斋中,一位小厮正从侧门缓缓进去,见到厅中的宣平候,跪下回话道:“侯爷,查清楚了,方姑娘带回来的那个女子确实就是前几日失踪的裴府小姐。”
那小厮从方秉槐回府就一直跟着,方秉槐正在气头上,倒也没注意自己被跟踪了,方才那一番话,那小厮躲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确实那刀疤女人就是裴徵君无疑。
江岱顿时怒火中烧:“胡闹!她这是要陷我们侯府于不义之中啊!”
一旁的柳氏连忙给他顺气,宽慰道:“侯爷别急,那裴家姑娘也是可怜,再者她现在这般模样,应该也没人能认出来吧?”
“你懂什么!现在哪里还是裴府的事情,已经闹到太子旧党上去了。那容璋不过就是个五城兵马司的吏目,现在上奏折说是裴家女儿和太子旧党私通,这才捡回了一条命!若是锦衣卫查出来她在侯府,那整个侯府就完了!”
江岱越说越气,两只眼睛似乎都在冒着火。
“从前我只想着她是救命恩人的女儿,对她多番纵容,你以为她想退亲我不知道吗!江家好歹也是元宁国的大家,岂能容她一介草民胡乱攀扯诋毁?你当初还非要留她,如今出了事,咱们全家都逃不了!”
柳氏怔了怔,她也没想到事情现在闹得如此之大。
虽然她是闺阁中人,但是也知道太子余党一事非同小可。
但她心里还是觉得方秉槐这孩子心地不坏,不至于想要坑害侯府,所以又劝道:“侯爷莫要动怒,这裴家女儿也不一定就是太子余党呀。”
“三人成虎你还不懂吗!太庙被烧一事闹得朝中人心惶惶,若抓不出这个太子余党,那朝中官员都别想安生过日子,现在有个现成的替罪羔羊,你觉得还有谁会站出来给她伸冤?她不过就在平康酒坊住了两晚,那酒坊今日就被查封,老板娘一行人都被抓了,更何况,我还是当今侯爷,皇帝多疑,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我们侯府吗?”
“那该如何是好?”
“送走。越快越好。”
“那秉槐呢?”
“一并送走,她救了裴家女儿,查下来,也脱不了干系。好在这婚算是退了,皇上问下来,侯府也能撇清干系。”
柳氏点头答应,心里盘算着要怎么送走,才能不失了侯府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