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冬娜一大早又是第一个来到办公室,她整理好所有人的办公桌,又按照每个人的口味买好了咖啡、放在各自的办公桌上。邱冬娜把最后最后一杯咖啡放在程帆扬面前,笑眯眯地讨好道:
“帆扬总的豆乳拿铁不加糖”
程帆扬抬起头严肃地看着她:“在我们这个项目组,我需要的不是讨好奉承,所谓良好的人际关系,我不在乎。我只关心你们生不生病,能不能高效完成工作,至于你额外承担的这些,我不需要。”
邱冬娜的笑脸僵在脸上,刚想解释两句,只听见程帆扬又说:
“不管你生长在什么样的环境,谁教会你这种讨好的生存之道,对我们,都不需要。”
邱冬娜这才严肃起来,认真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帆扬总。”邱冬娜一脸懊恼地从从办公室出去,她仿佛被捶了一拳,赶紧大口大口深呼吸,自己这些日子献殷勤的样子落在程帆扬眼里,一定像小丑一样。
邱冬娜回到座位上,沮丧地给“一片红霞”发消息说了自己刚刚的社会性死亡经历,但邱晓霞一直没回她,邱冬娜只好继续工作。
而另一边,邱晓霞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抓手机,第一时间发现了情况不对:王事成竟然在自己旁边呼呼大睡!
邱晓霞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她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幸好内衣**都还在,她轻手轻脚爬起来去拿,但王事成还是被惊醒。
“妈呀,完了完了!”王事成一脸惊慌加错愕,“我是不是冲动了?你别紧张,千万别想不开。”
邱晓霞没理他,胡乱套上衣服。
王事成以为她在生气,想了想,下定决心说:“事到如今我坦白了,我可不是酒后乱性,从我见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看见你就乐的那种喜欢,后来在酒店客房看到你,以为你是客人呢,你走了,我还去找过你。跟你说真心话。我会负责的!”
邱晓霞白了他一样,不屑地说:“负责?负哪门子责,你们男人要负责,我们女人都得感恩戴德被你负啊?我跟你说,咱俩之间啥也没发生,清清白白。”
邱晓霞推门出去了,王事成猛的爬起来追出去:“那你对我负负责好不好,我跟你不明不白睡了一晚上,我不干净了,那些暗恋我的大姑娘小媳妇,知道这事儿,谁还能要我啊。”
“你这人,之前怎么跟我说的?说自己啥本事没有,还坐过牢,怕耽误别人不乐意找。怎么到我这,没脸没皮的,当我是扶贫干部,定点帮你啊?”
王事成认真起来:“我不爱耽误那些我不爱的,你不一样,我想耽误你。况且,我也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我跟你说实话,要不是为了你,昨天顾飞借我钱让我开店,我肯定不能同意。但有你这茬就不一样了,我想奋斗了,为你奋斗。我不求你现在就答应我,你给我留个机会,等我奋斗出个人样,安个窝,让你拎包入住直接当老板娘。”
“你们男的,哄女人那些破词儿,十年二十年不带换的。20岁的小伙子这么骗小姑娘,怎么你40多的老伙子也来这套呢?”邱晓霞认真地分析起利弊,“咱俩玩玩闹闹,你当恋爱也行,处朋友也行,来真的,我看不行。咱俩都没房,总不能一辈子租房子住,现在没问题,老了呢?哪个房东乐意租给你。至于买房,我有钱肯定先给我姑娘买。”
王事成听懂了她的话,邱晓霞不是对自己没意思,而是担心将来的实际生活,这说明邱晓霞心里是有自己的,而且还认真考虑过两个人的将来,王事成高兴起来,于是拍胸脯保证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催我赶紧奋斗,早日把咱俩的事儿定下来。”
邱晓霞不置可否,拎着收完的垃圾进厨房了。
邱冬娜已经忙了一整天,办公室此时一片混乱,所有人都焦头烂额,邱冬娜做的底稿期初数对不上,想找个人问一下都被怼了回来,只能自己默默挠头苦算。
钱泽西看了看时间,说:“中午叫外卖吧。”他说完这句话下意识看向邱冬娜,但邱冬娜拿起一本台账,装作没听见,没接茬。钱泽西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自己拿起手机点了餐。
邱冬娜就这么从白天工作到了晚上,又从晚上工作到白天,她喝完了一整盒速溶咖啡,她都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流泪。
程帆扬早上一进办公室,就闻到一股轻微的异味,于是走过去开窗,却看到邱冬娜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对着电脑流泪。
程帆扬一惊:“你哭了?”
邱冬娜摸了摸自己的脸,也很惊诧,连忙否认。程帆扬皱着眉走到邱冬娜的电脑前一看,原来是期初数对不上,她叹了口气,让邱冬娜去扫描所有底稿,手把手教她。两人正说着,邱冬娜的手机突然跳出一条来自白石初的微信:我这次回去就留在国内了,见一面……
程帆扬看到了这条微信,下意识死死盯着屏幕,邱冬娜疑惑地看着她,程帆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语气冰冷地说:“去旁边会议室睡两个小时,9点回来上班。”
邱冬娜正想说自己不累,程帆扬却已经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邱冬娜起身去洗了把脸,回到办公桌前按照程帆扬的指导继续工作。
程帆扬一边下意识焦虑地翻着桌上的台账,一边拨打白友新的电话。电话接通之后,程帆扬连问好也没有,直接问道:“小白要回来是什么时候的事?”
白友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回来过中秋,然后就不打算走了……我一直在找机会告诉你,但你没给我机会……怎么是瞒着你呢?我也才知道没多久,他一直是那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通电话一个微信就能交代清楚的事情,一定要我从奇怪的不相干渠道知道吗?我不是不欢迎小白回来,但你们父子俩这样,到底有没有把我算作这个家里的成员?小白回家我欢迎,但这件事上,我觉得自己再次被排除在外了。”
程帆扬的办公室门没有关紧,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了邱冬娜的耳朵里,邱冬娜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不该听话,但现在走出去又过于刻意,她一时间尴尬无比,坐立难安。
白友新已经有些激动:“回自己的家需要提前多少时间打申请?这个家,永远都是他的家,他想什么时候回就回!”
程帆扬极其失望:“所以,那不是我的家吗?”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邱晓霞和王事成垫着纸壳子坐在马路边上,看着对面一间贴着转让标志的店铺,拿着纸笔统计客流。王事成睁大眼睛,不敢错过任何一辆车或一个行人。这时经过一辆车,王事成刚要记录,邱晓霞拦住他:
“那个不用记,你没看那牌子写着琼A呢?海南的车跑上海来,八成是来玩的,偶尔路过一次,不能算作这个店的客流。”
王事成对邱晓霞露出崇拜之情:“这你也懂啊?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怎么就给了你美丽的外表还给了你聪明的大脑。”
邱晓霞有些得意:“这都是基础知识,我那小一万的加盟费,除了给设备也得教点东西。还有啊,反正就是凳子别弄得太舒服,这样客人走得就快,能多来几桌,然后菜做得重口一点,一个是客人会觉得好吃,再一个饮料好卖。”
王事成狂点头:“对对对,饮料利润大!霞妹啊,你跟我一起干吧?”
“一起?我给你打工啊?那肯定还是给能一打工好啊,我大宾馆不待,跑来伺候你个小老板。”
王事成摇摇头:“打什么工,算你那什么,叫什么来着,顾飞总提的那些名词,转头就忘。对,技术入股……就是我出钱,你出主意,你主意对了就等于你出钱了。”
邱晓霞有点心动了:“还有这好事儿呢?让我空手套白狼?”
王事成急忙摆手:“哎?这可不叫空手套白狼,懂技术的就跟有文凭的是一样的,冬娜顾飞他们给人看看账本就把钱赚了,这就叫技术。”
邱晓霞想了想,问王事成给自己多少股,王事成第一反应是这店干脆就跟邱晓霞姓……但他转念一想,卖了个关子:“不过,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店,小飞才是大老板。”
邱晓霞郁闷了,合着她们母女俩都给顾飞打工去了!王事成怕她退出,一咬牙,说给她3成。邱晓霞一算,这20万的本儿,等于她出了6万呀!她顿时来了兴致,站起来往对面的烧烤店询价去了,王事成急忙赶上。
邱晓霞陪着王事成跑了一整天,晚上还得去能一酒店上夜班,累得哈欠连天,但还是抽空给邱冬娜打了个电话。
邱冬娜正一身疲惫地走在宾馆走廊上,看到邱晓霞的电话,急忙冲进房间,直接把宾馆浴袍套在身上,又胡乱擦上口红,扯出一片面膜敷脸上,尽力摆出一副看起来舒服的样子,这才接通了邱晓霞的视频通话。
邱晓霞不满地问邱冬娜这怎么才接自己电话,邱冬娜故意敲了敲脸上的面膜,说刚刚洗澡没听见。
邱晓霞狐疑打量邱冬娜,她的眼睛明明红红的:“你别报喜不报忧,是不是累的?领导为难你了?”
邱冬娜瘫倒在**,打着哈欠:“哪有啊,我这次出差活得不要太舒服,下班酒店敷敷面膜泡泡澡,吃住都有人管,王公贵族也不过如此了,真想天天出差。”
邱晓霞眼看邱冬娜已经快睡着了,心疼地叮嘱道:“我跟你说,你别硬撑着,工作跟学习都一样,人不是铁打的,不能一直干,该休息就得休息。从小你就这样,我操心跟别的家长都是反的,别的家长都担心孩子不学,我是怕你学死。”
邱冬娜敷衍着答了几声,挂断电话,就这么敷着面膜、套着浴袍在**睡死过去。
王事成一直等着邱晓霞下夜班,骑着电瓶车载她到一家小饭店坐下吃宵夜,邱晓霞一直在念叨着邱冬娜的事,王事成则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随后把纸推到邱晓霞面前:
“小娜那孩子稳着呢,出不了事儿,你先关心关心咱俩的事儿吧。今天那个铺子,半年房租15万6,再加设备、人工……20万肯定不够啊,咱们也用不了那么大面积,再看看小点的铺面吧。”
邱晓霞看着王事成算的帐:“租金估计还能再还点,但是得让中介把房东约来谈。那位置多好啊,装修也能将就着用,这就省一大笔呢。你不是叫了几个想一起干的朋友吗?人什么时候到,让他们多少也出点儿。”
王事成支支吾吾了半天:“人是到了,外面等着呢,我就是不敢招呼,这俩人吧,估摸着你见过……”
邱晓霞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癞痢和胖丁,她眉头一下子蹙起来,坚决不同意,站起来要走。
王事成忙拉住她:“你别急啊,先见见再说,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政府啊,都是经过改造政府同意放出来的,起码,是赎过罪了。而且,都是追随我一起来了上海的兄弟,我不能不管。”
王事成向外面招手,癞痢和胖丁拎着赔罪的牛奶和水果畏畏缩缩地进来了,癞痢有点愣地叫了声嫂子,王事成直接踹了他一脚,让他叫姐。
胖丁讨好地笑着说:“姐姐,其实看你这外表,我得喊你声妹子,但那样就太不尊重了,咱还是喊你姐。”
胖丁和癞痢谄笑着递上自己准备的礼物,邱晓霞偏过头不肯收,王事成示意两人先把东西放桌上。王事成帮两个兄弟说好话:
“我这两个兄弟,也都是苦命人,打小父母不管,出社会就跑偏了,现在都成熟了,但是跟我一样,工作不好找。我早就想让他俩来跟你道歉,但是一直没有合适机会。”
邱晓霞讽刺:“哦,合着工作不好找,想起来道歉了?跟我有什么好说,我又不出钱,你同意就行,我有事,先走了,你们三个股东慢慢聊。”
王事成一把拽住邱晓霞,板起脸吓唬她:“坐着!别动!”
邱晓霞真被唬住了,没敢动,委屈道:“你冲我凶什么凶啊。”
胖丁赶紧打圆场:“姐,你理解一下,我王哥,那可是天上的雄鹰,草原上的骏马一般的人物,碰见你之后,就跟那阴沟里的傻子一样,我就从没见过他这么……怂。”
邱晓霞听了这话,心里有一丝高兴,却还在嘴硬:“他是雄鹰野鸡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事成拿出了一副话事人的劲头:“行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你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我要干点事儿,别的咱也靠不上,只能找自己人,之前你那事儿,他俩也是为了拥护我。把话说开,能行就行,不行就散伙,拉倒,店我也不干了!”
邱晓霞心里已经被说服,但仍端着不高兴的架子,让他们各自交代从前是为什么进去的,一通问下来才知道,癞痢是个扒手,结果第一次出山就偷到了警察家属院;而胖丁是个销赃的,出来后就改邪归正了。
邱晓霞一听几人确实没犯什么大错,于是态度松动了,但还是警告他们,以后要是他们再有什么不对劲的,她第一个退出,该分的钱一分都不许少。三个男人急忙点头称是,四人凑到一起,讨论起了后面开店的事情。
夜里,程帆扬正在成都酒店的行政酒廊里借酒浇愁,服务生娴熟的收起她一饮而尽的杯子,递上新的一杯加冰威士忌。这时,一个男人坐在了程帆扬旁边,正是白友新。
白友新打了个响指,要了杯啤酒。程帆扬听见白友新的声音,抬起头来,确认身边人是丈夫,有一丝意外。
白友新对程帆扬笑着说:“一点表情暗示都不给我?我来,你是还生气,高兴,还是意外?”
程帆扬啜一口酒: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白友新笑着继续说:“第一反应应该是高兴,然后想起白天的事有点生气,但总体来说还是高兴的。”
程帆扬手撑着头认真看着白友新,目光因酒精有些迷离:“那就按你说的来感受吧。白总的工作怎么办?突然跑到成都来,整个公司缺了你怎么办?”
白友新苦笑着答道:“你比较重要。我拿你没有办法了,我当时有多喜欢你的理智聪明,现在就有多恨你的理智聪明,你总是对的,我投降了,我无路可退了。帆扬,我们的关系,是怎么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的?”
程帆扬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擅长分析感情。我很爱你,我也很恨你。你跟你前妻,当时是怎么要离婚的?你应该比我擅长解释原因。”
“其实,我跟她离婚的时候,我只觉得我很痛苦,我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后来,我碰到你,才发现我一开始对她的感情就不是爱情,我太年轻了,觉得自己应该有个老婆,结果耽误了她一辈子。”
程帆扬评价道:“你真冷血,她给你生了个孩子。人渣。”
“所以我一直对石初有很强的亏欠感。属于我们的孩子,只要你想要,我们一定会有,但我希望能在石初完全原谅我、接受我们之后,不然我会觉得我们的幸福,是对他的抛弃。”
程帆扬不解的看着白友新:“为什么我幸福了,他就要不幸?这不应该是非此即彼的关系。我从来都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谁的痛苦之上,你为什么一定要强迫我?”
白友新无法回答,他看着程帆扬眼睛里的泪光,深深吻住了她。程帆扬与白友新一路拥吻、纠缠,回到了程帆扬的酒店房间里。在欢愉的时刻,程帆扬却偏过头去,留下一滴眼泪。
事后,两人盖着被子并肩靠在床头,白友新拿出笔记本电脑回邮件,回完邮件,再睡三个小时就要坐早班机回上海了。程帆扬依偎在他身边,享受着难得的温情时刻。白友新暂停工作问:
“可以原谅我了吗?”见程帆扬点头,白友新继续说,“看在我的面子上,多陪陪他,就算不尽做继母的义务,能像个长辈一样包容他的任性。我中秋节定了咱们三个一起去日本泡汤,你务必腾出时间。”
程帆扬有点失望了,坐直了身体:“你来,主要是想跟我确认这些吧?确认我能配合你们父慈子孝,不要再生事端,特别是别再提要孩子的事。”
“我不也是为了咱们的以后吗?他想留在国内也好,现在的房子,他想要,就给他,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我们将来再买个新的。我准备让他进公司实习,我能早点退休,专注陪你。”
程帆扬语气冷漠起来:“你提前应该跟我确认一下时间,我去不了日本,你知道我的项目要忙,事务所成立两周年的庆典也在那时候。”
白友新不解:“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为了缓和你们的关系,我两头不是人,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吗?”
程帆扬起身披上衣服离开:“我不喜欢你为了其他人来跟我示好,这算什么呢?我想从你那里得到一点爱,就一定需要付出一点努力,从来不是无条件的,对吗?”
程帆扬穿上衣服,不顾白友新的阻止,出去另开一间房。程帆扬的委屈和愤怒无以复加,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纯粹的爱,所以的爱都是用交换得来的。从小妈妈就告诉她,妈妈喜欢优秀的小孩,所以她考第一妈妈会更爱她;前男友对她说,虽然她像个木头,但她能帮自己很多,所以自己离不开她……和白友新结婚时,她本以为自己得到了纯粹的、不顾一切爱,没想到他的爱也是有交换条件的,那就是她的牺牲,为他的事业、而他的儿子,永无止境的牺牲。
邱晓霞和三个臭皮匠商量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便来找他们相中那家店面的房东谈判。房东和中介坐在一边,邱晓霞和王事成坐在另一边,癞痢、胖丁如保镖一般站在他们身后,把两人的气场衬得高大起来。
王事成对房东有些警惕,一直偷偷打量着他,房东穿着一身略显肥大的西装,皮鞋很旧,鞋底还粘了点泥。王事成正怀疑着,邱晓霞先开口了:
“店面我们确实是看中了,租金还要再降降,现在这个年景,开个店都交了租金了,我们自己也得赚钱。”
中介笑眯眯地说:“姐,看你也蛮爽快的,咱们房东也不是什么啰嗦的人,听我说有人诚心要租,连夜从外地回来的。”
房东甲拍拍中介的肩膀,带着一口北方嗓音开口道:“我家在杭州,这个铺子就是常年委托小葛帮我出租的,他说你们诚心租,我也不想再折腾了,最好咱们今儿谈个价钱,把事儿办好,我明儿回去。”
王事成故意说:“这么说,你是杭州人啊?那你这口音,儿化音挺利索?”
房东被他问住了,有些慌张地圆谎:“我父母北方来这边做生意的,我家里人说话多少有点不一样。你们不也一样吗?”
王事成点点头。
邱晓霞跟他打配合,假意嫌弃的环顾一下铺子道:“说实话,这铺子对于我们来说面积有点大了,我们本钱也不多,10万半年,你要是能租,咱们就谈,不能租,我也不浪费你的时间。”
中介一听就急了,没有这样砍价的,但房东却显得很大度,拍了拍中介说:“哎,生意都可以谈的嘛,10万这个价格我肯定不能接受,这样,12万半年,压三付六,我要现金,网络银行、手机银行那些我都不懂,第一次合作的人,我只认现金。”
中介补充:“你们要诚心租,你们跟房东直接签协议,不走我们公司的合同,给我个人一点费用就行了,这样大家都省。”
邱晓霞拿出手机计算机按了半天,那这一笔就要付18万啊!邱晓霞正要讨价还价,中介这时接了个电话,故意很夸张地喊着:“喂?张经理,什么!你有客户要租我正带人看的铺子?2万6一个月,半年15万6可以签?!不是,不能这样啊!我正带人谈呢!你等我一个小时。”
中介挂断电话跟房东商量,刚才这个经理2万6半年可以签,但是他们付款要求第一年先三个月一付。
“我很忙的,三个月一付太麻烦了。”房东显得有些不耐烦,转头向邱晓霞说,“你们能让我说的方式签了,我还跟你们签。如果不行,那我就只能麻烦一点,反正多赚钱也不扎手。”
邱晓霞咬了咬牙,还是坚持压一付六,房东站起来作势要走,邱晓霞把他叫住:“等等!我们商量一下。”
邱晓霞说完,示意王事成他们跟自己出去。四个站在店铺外,凑在一起商量对策。王事成心里还是觉得这不托底,不想签,其他两个男人也对这个价格有些犯嘀咕。但邱晓霞却坚信富贵险中求,劝着他们:
“傻啊,这么大门面咱们用不完可以租一半出去,实在不行,门口辟个早餐时间,租给卖包子卖早点的。只要签了这个约,咱们转租出去也是赚啊。”
胖丁和癞痢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邱晓霞,王事成虽然还没被完全说服,但他看着邱晓霞踌躇满志的样子,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般地点点头。
四人走回店铺里,向房东和中介宣布他们的商议结果:今天签约。中介和房东相视一笑,中介很快就准备好了合同,王事成也把钱取来了,两方郑重签约。
邱晓霞喜滋滋地看着自己入股的店面,与此同时,邱冬娜在成都的项目已经接近尾声。
成都的办公室里的资料都已经整理打包,整个办公室显得空****的,其他人都下班了,只剩邱冬娜。邱冬娜带着耳机一边跟邱晓霞通电话,一边合上电脑:
“对啊……成都这边暂时告一段落,明天跟帆扬总一起回上海,不用接,公司有车……除了办公室、酒店,我一直没出门,不过帆扬总给大家分了一些特产,我都带回去给你吃。好了好了,你可是我亲妈,我什么时候不想着你。”
邱冬娜挂断电话正准备离开,却听见走廊里行李箱的声音,她回头一看,正是程帆扬拉着行李箱进了办公室。两人打了个照面,邱冬娜继续收拾东西,收拾了一会儿但还是忍不住问:
“帆扬总,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心情不好?”
程帆扬冷漠答道这是自己的私事,邱冬娜识趣地闭了嘴,收拾完东西就慢吞吞挪到门口拉开门。但她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转身回来,找个舒服的角度趴在自己的办公位,嘀咕着:“我在这里睡一会儿好了,明早再回去收拾行李。”
程帆扬头都不抬:“如果你是想留下来陪我,不需要。邱冬娜,我跟你说过了,在我的项目里,我只需要你们优秀,用你们出色的工作来交换薪酬。能帮助项目和非凡的,就是对非凡有用的人,没必要做多余的事,同事之间、上下级之间,不用掺杂私人感情。”
邱冬娜看着程帆扬,理直气壮地答道:“对,我就是这么做的。你是我的老板,你给我发薪水,你情绪不稳定可能会影响我们的项目进度,会直接导致我拿不到奖金。在已知你心情不好来加班的条件下,我有义务留下来,确保自己的奖金安全。”
邱冬娜说完,就自顾自的趴了下去,程帆扬被怼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原来程帆扬昨天晚上和白石初吵架跑出来之后,自己开了间房,却一直睡不着,思来想去也只能回到办公室枯坐一会儿,没想到却遇上了死乞白赖的邱冬娜。她看着邱冬娜的睡颜,仿佛真听见了两声小狗的叫声。
邱晓霞正在酒店里跟徐姐吹牛,说自己是技术入股、现在是烧烤摊的合伙人了,把徐姐给羡慕得不行。这时,邱晓霞接到王事成的电话,王事成焦急地说,自己和跟癞痢胖丁他们轮着在门口等半天了,房东也没来办交接,打中介电话一直是关机,合同上也没写房东电话,就一个身份证。邱晓霞一听就急了,但她每次都是跟王事成一起去见的房东,她也没电话啊!
店铺门口的王事成挂了电话,眉头紧锁。一旁的胖丁摩拳擦掌,反正合同也签了钱也交了,撬个锁也是自己事。王事成一听就给了胖丁一个爆栗,警告道:
“这个店就是咱们哥儿几个新人生的开始,你什么歪门邪道也别给我瞎想,规规矩矩做人,老老实实做事。”
胖丁不敢再提,王事成带着胖丁找上中介的大门。没想到的是,中介经理告诉他们,跟他们联系的中介十天前就辞职了,而他们“租”的店面到现在还好端端挂在店里。他们是被骗了!王事成一听这消息,脑子当场就不转了,还是中介经理帮他们报的警。
邱晓霞赶到中介店门口时,王事成双手抱头坐在中介台阶上,中介经理略带同情地把实情告诉了邱晓霞,邱晓霞眼睛一翻,眼看就要栽倒在地。王事成连忙扶住她,让她挺住。
邱晓霞半死不活地躺了一夜,第二天强打起精神,去机场接邱冬娜。邱冬娜和程帆扬一起拉着行李从里面出来,邱晓霞迎了上去。邱冬娜给晓霞和程帆扬相互介绍,程帆扬和邱晓霞目光接触,两人都认出了彼此,邱晓霞有些尴尬:
“我这个工作,跟你们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怕孩子下不来台,之前就没跟你说,做妈妈的,想得多。”
邱冬娜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妈妈,你这么一说可是捎带着能一我徐阿姨他们都贬损了一遍啊,你工作怎么让人下不来台了?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的意思。况且其他人怎么想我不知道,程总不会捧高踩低的。”
程帆扬看到邱冬娜母女的相处状态,动容又审慎地说:“下次公司在能一聚会,让你妈妈一起来。”
邱冬娜和程帆扬牵手离开,一路窃窃私语,程帆扬一个人拉着行李走向机场外走,忍不住转身羡慕的看她们母女俩背影。
程帆扬和邱冬娜坐在机场大巴上,两人刚落座,邱晓霞的眼泪就噼里啪啦掉下来,邱冬娜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邱晓霞哽咽着坦白:“我把顾飞借给你王叔开店的钱,都赔了。18万3,租房子,让人骗了……是我图便宜,非劝王事成跟骗子签的约……”
邱冬娜惊了,那么多钱,怎么就一把赔光了?邱晓霞到底哪来的胆子!十八万,她上哪去找十八万去啊!
邱晓霞哀求邱冬娜:“算妈妈借你的,咱俩吃点苦,把房子退了,找个合租的便宜房。以后每个月还你王叔四千,四年,咱们就缓过来了。”
邱冬娜难以置信:“那这四年王叔怎么办?指望咱们每个月的4000块钱活着?店不开了?你知道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有这么一笔启动资金是多重要吗?”
邱晓霞抽抽搭搭不敢吭声,邱冬娜真生了气,母女俩在大巴车上吵了起来,邱冬娜不明白邱晓霞为什么没多少本事,却净干那胆子大的事儿,邱晓霞被女儿指责,面子上过不去了,当场就要下车。邱冬娜一把拉住邱晓霞,强行平复心情。母女俩别开头,谁都不看谁,晓霞生着闷气,冬娜则在一路思考对策。
夜里,邱冬娜母女俩绝望地躺在**,邱冬娜已经劝了邱晓霞半天,让她去找家里亲戚再借一次钱,但邱晓霞死都不肯答应,说家里亲戚一个个比她们还穷呢,邱冬娜不信,要是真那么穷,自己上大学的学费是怎么借出来的?
邱晓霞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就咱家一个远亲,都不在上海了,当时借钱的时候还发达呢,后来就破落了,我就把钱还人家了,过意不去才加了那么多利息。”
邱冬娜狐疑的打量邱晓霞:“你每次提这笔钱,说法都不太一样,但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圆谎呢,故事还编得越来越详细,哪个远亲?你不是嫁到上海来举目无亲吗?怎么又有了远亲?姓什么叫什么?发达时候是干什么发达的,为什么你一张口就能借出来四年的学费加生活费,后来破落是因为什么?破产了生病了还是怎么着?这么重要的一个亲戚,过年你连老邻居都打电话问候一下,怎么没见过你给他打电话问候?”
邱晓霞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于是翻了个身,蒙上被子说自己要睡了,邱冬娜继续追问,邱晓霞回答她的却只有呼噜声。邱冬娜无奈地躺下了。
夜里,邱晓霞睁开眼,摸了摸邱冬娜的脸,想起了当初自己怀着邱冬娜的六个月的时候。
那天她早晨去上班,突然就想上厕所,临时跑回家,却看到邱冬娜的爸爸——尹平川和自己的好朋友袁红抱在一起,躺在她的**。邱晓霞气疯了,当时就冲上去要打那个狐狸精,而尹平川居然护着袁红,把怀孕六个月的邱晓霞推搡在地上。邱晓霞的心顿时凉到了底,后来所有人都劝她为了孩子忍了忍,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大着肚子离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