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姑这几日左右过的不爽快,本以为来到侯府是享福的,可没想到地位虽然提升了,可规矩却多的让人十分头疼,就连牌也不让人打了。
“这不让干那不让做,这院里的事儿也被那四个丫头都安排的明明白白,要我这一个老婆子干嘛。哎,你说这侯府是怎么教这些丫头们的,同样是女使,你别看她们平日里说说笑笑,做起事来各有各的章法,周全细心,却又不像咱们家那么死板,你说,这究竟是怎么教的?”莲姑和依桃百无聊赖的在院里摘菜,这还是从小六那丫头手里抢来的活儿。
依桃笑笑,摇摇头,“您不知道,那我更不知道。不过这几日和四个姐姐一起倒学了不少东西呢。不过我瞧着也就寤园的姐姐们这样,其他院子的就远不如四个姐姐行事周全又待人和善。所以还是咱们侯爷教的好。听说小六姐姐还是侯爷从外面捡的,那年家里遭难,小六姐姐卖身葬父,侯爷本只施舍了银子,是小六姐姐硬要报恩死活要来侯府做丫头伺候侯爷左右。”
“这么说,别看咱们这侯爷整日里冷着个脸拒人千里,想不到还是个大善人。”
“是啊,我也没想到。其实知道小姐要嫁过来我还担心了好一段日子,侯府虽好,锦衣玉食,别人艳羡,可这位侯爷是出了名的辣手无情,喜怒无常,可没想到真正来了,到不似旁人说的那样。就算是咱们不懂侯府规矩,出了岔子,您看侯爷什么时候苛责过下人?可见流言不实。”
莲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得了,菜摘完了我要给小六姐姐送过去。”说着依桃将石桌上的菜叶揽在簸箩里。起身准备要走。
“小姐呢?眼看着天要晚了,还在硕言堂没回来么?”莲姑问道。
依桃往书房那边努努嘴,“在屋里呢。您说奇不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姐就不大愿意往外跑了,侯爷不在她大多数时间竟愿意呆在屋子里看书,前阵子科考硕言堂的事情多,现下里考完了,竟两三天也不出去了。可是巧了,我还听小六姐姐说,自娶了咱们小姐,侯爷也几乎是日日回家,这事儿老侯爷和夫人听了都高兴的紧呢。不和您说了,我去送菜了。”
莲姑看向那书房里,星星点点的的烛光,心里不知怎么一暖,她双手合十默念到,夫人阿夫人,你看到了吗,咱们的姑娘吃了那么多苦,终于是能好过些了。不愁吃穿,侯爷也对她极好,只希望就这么平平安安下去——
“少夫人~少夫人~”小九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少夫人,侯爷回来了,这会儿在府外头,派人来传话说让您出去呢。”
沈云笙正看书看的入神,被小九惊醒,这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出去?他不回园子吗?让我出去接?”
小九摇摇头,表情略有些神秘,“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只派了人传话。您收拾下快去吧,别让侯爷等急了。”
沈云笙虽还迷糊,却也任由小九往出推着走,眼瞅着天都要黑了,却生生被这几个小丫头梳洗打扮了一番,头上的发饰换了一茬又一茬,沈云笙都快睡着了,纳闷儿这是要干什么。
等到了大门外,却见覃斯厉早在马车里等了许久。
车夫撩开帘子,沈云笙在外面浅浅一屈膝,“侯爷。”
可别说,这一番打扮下来,沈云笙略施粉黛,姿容清丽脱俗,眉眼竟多了几分温婉,覃斯厉坐在车里看的竟有些入神。“上来吧。”覃斯厉伸手说道。
马车里摇摇晃晃,沈云笙记得上一次和覃斯厉同乘一辆车还是去书市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俩还是高高在上的大人和学生,现在却成了夫妻,真是不敢想象。
侯府的马车也比那时候二人做的马车宽阔舒适,还稳当。而对眼前人也不似那时候的敬畏忐忑,倒更多了几分坦然。
“这么晚了,侯爷这要带我去哪?”沈云笙问道,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手指上还沾了墨色,于是用帕子默默擦着。
“还要叫侯爷吗?”覃斯厉微笑着说,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
“嗯?”沈云笙被问的有些不解,她总是这样后知后觉。“那叫什么?”
“就叫我怀年吧。你我夫妻,现在虽还是有名无实,侯爷让外人听了反倒生分了。”
好像是打从一开始就对他有恐惧和敬畏,以至于到了现在,就算是如此亲近也不敢逾矩,不敢放肆。这是沈云笙从没想到的,有时候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人格分裂?在外天不怕地不怕的士子沈笙,却在他面前露了怯。
“这样好么?大夫人知道了恐怕会不高兴。”
覃斯厉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她粉嫩的小脸蛋,“你何时这样小心翼翼,以前可自命不凡的很,装什么呢小东西。”
沈云笙往后躲开,眼睛一瞥一脸坏笑的覃斯厉,“我这还不是为您着想,在园子里怎么样都成,可出了园子就得讲规矩。您让我能时时出入已经难得,我可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得寸进尺。”
“哈哈哈。”覃斯厉看着沈云笙这乖巧的受气包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得了,管那么多干什么,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做你的事,不必在乎别人,一切有我。让你叫你便叫,哪那么多有的没的。”
有他这话,沈云笙心里落了一般,她偷偷瞄了覃斯厉一眼,不像是开玩笑,于是放在双膝上的手搓了搓,猫儿一样的声音叫道,“怀…怀…年”
这名字可真好听,沈云笙不禁想着,像他这样一个杀伐果决的人,竟还有这么一个温柔的名字。
此时外面就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侯爷,少夫人,千羽楼到了。”
沈云笙听到千羽楼,惊讶不已,要知道这楼可是樊都城第一酒楼,楼高六层,最上层可以俯瞰整个湘河,不管是从建筑装饰,菜品酒水都是一等一的豪奢,最厉害的是这里的老板十分神秘,听说是与皇城里的人关系密切,这还不算,来这里的非富即贵,且不是谁想来便来的,非得提前预约并得老板首肯才可以。
“怀…怀年…”沈云笙叫的还是有些拗口,她提起裙摆,便由覃斯厉搀扶着下车,抬头看着这里外都金灿灿的千羽搂问道,“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进去你便知道了。”覃斯厉牵着沈云笙的手走进去。此时门外两个身穿紫衫,头戴方顶头巾的门童像是早已等候许久,在看到覃斯厉的身影时就出来相迎,“侯爷安好,里面都安排好了,您请。”
二人只看到覃斯厉,却完全没有理会跟在身后的沈云笙,这倒不怪他们,往日里覃斯厉也带着雪燕来这里,只是雪燕总是跟在身后,门童知道其身份,次次也只是对覃斯厉笑脸相迎,而对此覃斯厉也没说过什么。
只是此时两个门童一边一个招呼他进门,跨进门坎儿的时候,覃斯厉停步回头,看着沈云笙默默的跟在后面,一脸的期待还略有些紧张,此时覃斯厉微微笑了笑,冲他伸手说道,“夫人小心。”
他这一说话到把两边的门童吓了一跳,脸色煞白,自掌了嘴连连道歉,“都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少夫人,少夫人勿怪,您里面请!”
沈云笙摇摇头,自然也不放在心上。“没事。”
二人一起上到六层,沈云笙有点小喘,这是她第一次进这种地方,没有别的酒楼的喧闹,反而是安静,只是每上一层,房间就越别致。
到了包间,沈云笙这才算是开了眼,这屋子清雅却奢华,不说别的,迎面墙上挂着一幅《都城繁会图》就已价值连城,更别说其他茶瓶条案。
沈云笙看呆了,她知道覃斯厉的财力,可能进千羽楼还能在最顶层,足以可见他在京城的人脉和分量也是不可小觑的。
“喜欢吗?”覃斯厉问道。他看着沈云笙的视线,果然,这屋子最吸引她的还是这些字画。
沈云笙点点头,转头又问道,“今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想着来这里?”
“今日不是,过两日是。我问过莲姑,再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我可能会忙,索性今日有空就问了老板,给你提前过了。”
沈云笙颇为感动,在家里时也只有云雅和云乔过生辰全家会聚在一起吃饭,她早已忘记这些。“谢谢你,怀年。只是这里还是你今日订的?”不得不说覃斯厉又刷新了她的眼界。
覃斯厉没再说话,看他的样子明明来这里就是家常便饭,习以为常,难道他不但包了槿艳馆的头牌,还包了千羽楼的这个房间,天,他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能量。
“来,看看我还给你准备了什么。”说着覃斯厉又进了里间,大圆桌上摆满了吃的,“都是给你的,我知道你能吃,什么都给你备好了。”
这么浪漫的地方,沈云笙除了感动就是享受其中,可却被覃斯厉一句话打回原型,她现在为覃斯厉慢慢往淑女的方向发展,怎么上来就是能吃呢。于是沈云笙尴尬道,“其实我…也没那么能吃。”
“谦虚什么,你我还不知道,只有你不爱吃的,没有能填饱你肚子的。我知道你最爱吃卤肉,一次能吃好几个鸡腿和猪蹄。”
“别说了…”沈云笙无奈扶额,外间还有仆人候着,他们虽然面无表情,可沈云笙甚至能听到他们快笑死的声音。“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