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八月,秋闱在即,外地士子纷纷回去,倒是有些都城的士子为便于讨论学习住在了硕言堂,而这段时日谷老有要事烦身,顾不上社里,因此许多事情就直接由沈云笙上手安排。

这些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眠不休,只为在秋闱一露头角,沈云笙在给他们准备琐事的同时,也十分羡慕。

偶尔听到有人议论陈阿水,说是自从裴老被抓,陈阿水也顿时没了往日里的嚣张气焰,他虽没参与其中,可是却被人查到他父亲和裴老多多少少有牵连,于是也被下了大狱,陈阿水着急,变卖了许多家产才把父亲捞出来,只是苦了前段日子刚刚被陈阿水赎身做妾的嫩娘,被买回来又被陈阿水转手变卖到了外地。

沈云笙在拂水溪涧的文墨阁整理历年的考题,其实这么考题她早已烂熟于心,并出了一本答题之法。她自己想着,若能让自己去考,一定会一鸣惊人。想到此沈云笙就兴奋不已。

忽然门吱吖一声打开,还不等她回头,一只手就捂住她的嘴,沈云笙一时心惊,刚准备反抗,却看到是岑启。

“嘘…别喊。”

沈云笙大惊,几个月不见,岑启像是变了个人,曾经风流潇洒人人赞绝的岑公子,此时却一身粗布衣裳,胡子拉碴,蓬头垢面,就连眼神里也没了往日里的光亮,只剩许多暗沉沧桑。

“浮曦,怎么是你?”沈云笙看着心疼,忽然意识到什么,又赶紧去门口左右看看,才将文墨阁的门关上,而后急切的问道,“你最近过的怎么样?跑这里来做什么,这里有许多人盯着,万一被他们发现怎么办?”

岑启嘴唇干裂,身心俱疲,可他顾不得这些,他抿了抿唇,轻声说,“我想见见你,可又不知道去哪里。云笙,你嫁给他了是不是?你一定是被迫的,我带你走好不好,我这就带你走。”

说着岑启就拉着沈云笙的手准备往外走,却被沈云笙死死拖住,“浮曦!你冷静点,现在全城都在抓捕你,你怎么还敢留在这里。”说到这里沈云笙也是纠结无比,百爪挠心,“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原来你是幽州那边派来的人,我们也一直被你蒙在鼓里,曾经那些士子失踪都和你有关对不对,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们如此信任你。”沈云笙本还想再说,又看向岑启,犹忍着说不下去,沉沉叹了口气,“你快走吧,念在我们之间的情谊,我不会告发你,只是你别再留在这里了。”

岑启木然,他无奈垂手仰天,有眼泪从眼角滑落,沾湿了脸庞凌乱的碎发,“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不同路。我是可以走,在他们发现我的那一日我就可以走,可是我舍不得你,我怕,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说到这里,岑启哽咽,他想起很多,在这个地方,这许多年,有他们留过的太多痕迹,打打闹闹,谈天说地,他曾经也为自己的身份纠结过,可自认能够两全,可到了最后,却终究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他擦了擦泪痕,自嘲道,“我是蠢,终究斗不过覃斯厉,他抢了我心爱的人,当日又不杀我,他就想让我成为丧家之犬,让我无处可逃!”

此时外面响起说话声和脚步声,沈云笙知道有人过来了,忙上前一步急切的说道,“有人来了,你必须得走了,很多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无论如何我也不想看见你被人抓,不要再回来。”

“不,云笙,我见到你了,这段时日的心事也了了,不过我不会放过覃斯厉,他对我做的,我都会还给他。”岑启说完,又深深的看了眼沈云笙,转身从窗户上逃走——

岑启往城郊凤冥山脚下走,忽然下起了雨,越下越大,他不顾大雨滂沱,也不撑伞也不躲避,就这么一个人默默的走回来。

等走进那座已破败不堪的庙庵,一个身姿曼妙,着装清丽的女子早已等候多时。“岑相公,你终于回来了,奴家还以为这么大的雨,你打算爽约不来了。呐,看你衣服都湿透了,快过来烤烤火。”说着,雪燕便走过去围在火堆旁坐下,用一根木棍子又扒拉了随意两下。

岑启看也没看雪燕一眼,只是形同走肉般走过去坐下,身上还在嘀嗒的掉下雨水,他心灰意冷,也不说话,只一个劲的盯着眼前的火苗。

倒是雪燕,莞尔一笑,“见着了?见着了心愿也就了了,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必沈云笙也没答应跟你一起走吧。我猜,估计连你的心意她都没有收下。也是,曾经的朋友却成了敌人,她那么个自以为一身正气的人怎么会呢。”

“闭嘴。我的事不用你管。”

岑启说话很不客气,雪燕却也不恼,单手托腮云淡风轻的莞尔一笑,“岑相公,别这样,你我现在都是被抛弃的人,躲在这破庙里,谁又比谁好呢。只是我们都有同一个目的,你这样,我们真的没办法一致对外呢。”

岑启冷哼一声,“那你想怎么样,覃斯厉抢了我心爱的女人,所以,我现在是不是也应该在这里强要了你?也算是发泄我的心头恨?”他说着,身体慢慢凑过来,眼神也变的有些**,他毫无顾忌的从头到脚上下打量着雪燕的身体。

谁知雪燕也毫不避讳,即便此刻一身素装,一颦一笑也勾人心魄,她有些厌弃轻轻一推岑启,“啧啧,要是你现在还是那个风流潇洒的贵公子,这地方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你看看你现在,丧家之犬,让人见了就恶心。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对付你的敌人吧。”

岑启对雪燕的毒舌奚落根本不放在心上,他无所谓的一笑,“说吧,你要怎么办。”

庙庵外的雨渐渐由大转小,变成绵绵密密的细雨,顺着破败的屋檐,树梢滴落下来,这鲜有人来的地方此时被笼罩在一片阴冷的气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