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几日沈家迎来送往,最热闹的当数大年初六葛家人来。拖家带口加上仆人女使满共来了五十多口,什么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戚都来拜年,这不单单是拜年,最主要的是在葛继萍面前露脸。就连葛继萍哥嫂的娘家妹妹也跟着来,场面一度热闹非凡,堪比侯府盛会。
沈爹本着低调不张扬的原则一个劲儿的从旁劝说一切从简,可葛继萍压根儿不理,这么多年因下嫁沈家怄的气趁着这当儿算是赢回来。其实别看在云雅要嫁入侯府后,她平日里迎来送往的客人络绎不绝,可最让她无比激动,虚荣心也得到极大满足的还数这个时候,在这帮亲戚面前,挺直了腰杆儿,旁人也终于要看她的脸色了。
“好了好了,你管她做什么,她以后是平昌府小侯爷的岳母,身份尊贵,要请便请吧,也不是什么坏事,咱们沈家这几年没这么热闹过了,她这些年嫁来也苦,好不容易心里头高兴,你别扫她。”老太太一贯的偏袒葛继萍,她高兴,葛家就高兴,平昌侯府也高兴,再说也是给沈家贴金的事,这笔帐划算。
这档口所有人都聚在沈家花厅,因为地方不算大,所以除了沈家的女使仆人,客人们带的仆从连同小辈都让出去玩了。
老太太端坐在正上首,时不时受来人拜谒,沈爹和葛继萍分坐在两侧,偶尔和身边的亲戚搭个话,尤其是葛继萍,她那笑声竟能穿过人群传出院子外头。其实老太太心里也非常受用,并且也十分清楚,葛氏在其中功不可没。
“并非儿子想扫她的兴,只是这排场确实有些过了。现在是特殊时期,她这人一高兴起来就不知收敛,就是那高门大户勋贵人家也不见得搞这么大的排场。”沈继佐说着一脸愁容,却在有人来拜时敷衍出一脸笑容。
“年前平昌侯府的覃大夫人来,雅儿的事也算定下来了,那覃大夫人几次接触下来我瞧着也并非是个恶婆母,和她也算是相谈甚欢,雅儿这一嫁,咱们是名也有了,暗里的实惠也有了。她岂能不高兴。”沈老太太面上慈祥,说着暗地里拍拍儿子的胳膊,“好啦,你的脾气秉性我也知道,不爱张扬,就此一次,过后我再同她商量。等她这阵高兴劲儿过了,也不是全然听不进去的。”
老太太话音刚落,葛继萍就笑着拉了个年轻人上前来,那年轻人旁边还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眼熟妇人,“母亲,这是我表姐,这是我表侄儿辰明,最近也在大理寺寻了份差事干着。”说着又转头对那年轻人,轻轻从后面推了他一把,“快上前拜见。”
那年轻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有些木讷迟钝,他忙上前拱手深躬作礼,“小生拜见老太太!拜见沈大人!。”
“嗨,什么沈大人,瞧这孩子还不懂事儿呢,这是你姨夫。”葛继萍从旁提醒道,相比着身旁的妇人便拘谨的多。一脸陪笑道,“对对,她姨夫,她姨夫。”
此时干坐在一旁的云乔看到这一幕,扯了扯云雅说道,“二姐姐,那不是乔家表姨母嘛,她怎么来了,还带着她那傻儿子。”
云雅和云乔是这席间唯一的小辈,云雅本和旁边一个面生的自称葛家三婶儿的人有一句没一句搭话,听云乔一说,看了过去,“还真是,哼,她还有脸来。我看她不光有脸来,还带了儿子有事儿找母亲。你瞧,母亲还带着她儿子在祖母和父亲那露脸呢。想当初母亲没替我抢过沈云笙的姻亲,还想把我嫁给她儿子,人家还看不起咱们,现在我得嫁高门,他父亲获罪贬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们又上杆子巴结,脸皮竟这么厚。”
云乔看着那母子两,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吃了一瓣丫鬟剥好的金桔,问道,“那母亲怎么还引他们过去?”
云雅一看这些拜高踩低的人心里就恶心,可为了在外的形象,依然端着大家闺秀的样子,她冷哼一声,“妹妹你这就不懂了,他们当初不把咱们放眼里,不管母亲怎样做,以我对她的了解,自然不会真的帮她。待会儿可有好戏看喽。”
后面的话云乔听的半懵半懂,不过姐姐说的一般都对,“好戏,哪里有好戏?我只知道以前大姐姐在你总想看好戏。说起大姐姐,你知道吗二姐姐,祖母现在是彻底不待见她了,你瞧今天这档儿,本来母亲也碍着父亲的面子叫大姐姐过来呢,可祖母却坚决不让,让大姐姐呆在院子里自省,这不就是变相禁足?”
“呵,她那是活该。谁让他在除夕夜顶嘴挑事儿。祖母惩罚她是应该的。再说了,咱们本就是一家亲的,你不觉得她很多余吗?我只盼她赶紧离开沈家,是嫁出去也好,死了也好,总之再别回来。我前几日还听祖母和母亲商量的,要把他嫁到福州老家去。”
“什么?!福州?那得多远啊。”云乔挠挠头,心里想着那以后便没人陪她下棋写诗了,更没人陪她玩了,家里人虽多,可大姐姐是最有意思的,她脑子里总是天马行空,使不完的点子。
云雅横了妹妹一眼,“怎么,你还希望她留在家里?她留在家里早晚是祸患!”
“哦!拜见姨夫,拜见祖母。”辰明上道的很,一下子机灵的倒显得方才的笨拙是装的。
沈继佐点点头,端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这小子虽是个拐着弯的亲戚,也是自己的下属,只是隔着好多级。“你现在在大理寺做什么?”
“侄儿才进大理寺,在里面任狱丞。”
沈继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里却寻思着狱丞是从九品,也是大理寺最低阶的官职,看来他也是因其父的事受牵连,不过他自己若是有些能耐的,进去少不得也是主簿司直之类的品衔,想到这里,沈继佐只依旧面上含笑,只是再没有多余的话了。
此时老太太在一旁也心中有了掂量,只是这是葛氏介绍来的,多少得给点面子,于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笑盈盈的说道,“不错,我瞧着这孩子机灵,年轻人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身旁的妇人在一旁察言观色,一脸陪笑道,“老太太过奖了,我这儿子是个老实疙瘩,最大的好处便是晓得别人的好,现如今在大理寺,他姨夫也在,少不得有老他姨夫关照着,将来若有什么的,辰明也必定是知恩图报的。
此时席间乱糟糟的,这妇人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听着,断断续续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她说完就看向葛继萍,希望她能帮个腔,结果葛继萍直接故意别过头和旁边的婆子说话去了。
沈继佐只是点点头,嘴上敷衍着,“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此时葛继萍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羞辱她们,本来自觉得无趣,不过是想报当日被拒绝的屈辱罢了。她回过头又笑盈盈的说道,“母亲您有所不知,想当初我还专门带咱们雅儿去过我表姐家说亲呢,谁知表姐没看上我们,这不,才有了雅儿今日的造化。”她说着,又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这对蠢笨母子,语气温柔亲切,“说起来,我这厢还得谢谢表姐,若当时你我两家结亲,那可真是遭罪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