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致远发来消息,询问她这的情况。
许朝盈倚靠在床头,一句话删删改改,最后只留了三个字。
【挺好的。】
对话框上方变成正在输入中,许朝盈等了好一会儿,等来裴致远一声晚安。
不知为什么,她竟松了口气。
她回复完裴致远,接着下载常用的软件,登录账号。
薄司宴背朝许朝盈,却能看到她所在方向透过来的光。
大晚上给小丫头发消息的人不用猜,准是裴致远那个男狐狸精。
他有些吃味,等着她手机的光暗下去。
薄司宴从一快数到一千,光依旧亮着。
他心浮气躁,拽了一下身上的被子,光突然灭了。
他从侧躺换为平躺,一直到第二天破晓,小丫头手机的光都没有再亮起。
薄司宴几乎一夜未睡,许朝盈也是一样。
圆圆八点二十分上学,许朝盈定了七点的闹钟。
窗外的天越来越亮,闹钟始终没响。
她算着时间,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六点,薄司宴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若是放在平时,他五点多就起来晨练了。
今天他怎么不去晨练?
不会睡一晚上地铺,感冒生病了吧?
还是他跟她一样,不想当第一个起来的人?
许朝盈闭上眼假寐,眉头因为乱七八糟的思绪拧在一起。
病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病房门被人从外大力推开。
许朝盈一瞬间惊醒,从**坐起来,看向门口。
“我买了豆浆油条小笼包,什么都……”
陶梁拎着一大兜早饭推开门,往里走了两步,脚下踩到不同于地板的材质,视线下移,对上一双含着怒气的黑眸,笑容凝固在脸上,喉结滚动,音量越来越低,“什么都有。”
他第一反应是都几点了薄司宴还不起,第二反应是活久见,他竟然撞见首富打地铺!
这不拿出手机合照一张合适吗?
薄司宴眼神威胁,敢拍照就把你发配回京市!
陶梁不以为然,扬了下手机,他回京市第一件事就是宣传他妻管严!
圆圆被吵醒,揉着眼睛从**坐起来。
她看到门口的男人,惊讶道,“陶叔叔。”
“哎哎,叔叔把我叫老啦,叫哥哥!”
圆圆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蹙起眉,可是他看起来比昨天那个叔叔还要大啊。
她相信小姨夫没有错,一本正经道,“小姨夫说……应该叫叔叔。”
陶梁胸口中枪,无语地看向薄司宴。
薄司宴已经穿鞋起身,从他手中接过早餐,横他一眼,“你可以走了。”
陶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阴阳怪气道,“叔叔,你还是不是人?我还没吃早饭呢。”
许朝盈忍笑,“陶警官,他开玩笑的。”
薄司宴马上改口,“还是盈盈懂我。”
许朝盈笑容一滞,低头假装忙活起别的事。
圆圆想上厕所,她一秒不迟疑,牵起她的小手飞速逃离病房。
两人走后,薄司宴才问,“大早上你过来干什么?”
陶梁扬眉,“怎么,我打扰到你们二人世界了?”
他对上薄司宴探究的目光,轻咳一声,低声嘟囔,“我能过来干什么?还不是怕你比不过情敌,过来给你撑场子?那个男的在哪,他今天还来吗?”
薄司宴抱着胳膊,扬眉道,“转移话题?有问题。”
他摩挲下巴,“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过来送圆圆上学的?这么殷勤地刷存在感,陶梁同志,你该不会是喜欢……”
许朝盈走到病房门口,前一秒还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下一秒她推门进来,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眼前的场景,脚步顿在原地。
陶梁胳膊搭在薄司宴脖子上,一巴掌捂住他的嘴,朝她憨笑。
许朝盈迟疑地开口,“你……你们干什么呢?”
薄司宴扯掉陶梁的胳膊,“我问他,是不是喜欢……”
陶梁耳朵红了,看向薄司宴的眼中满是威胁,大有他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就跟他拼命的架势。
圆圆好奇地问,“陶叔叔喜欢什么?”
“你陶叔叔喜欢吃小笼包,一顿能吃三十个。”
圆圆惊讶地张大嘴,“哇,这么多!”
陶梁干笑两声,是啊,这么多!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能吃!
他怕薄司宴在许朝盈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早饭期间一直盯着他的嘴。
薄司宴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看我?”
他一出声,引来许朝盈和圆圆的注意。
陶梁捏紧拳头,薄司宴一定是故意的!
他试图找薄司宴的茬,却意外看到病**的女人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声音微弱,“盈盈……”
“嫂子嫂子!你姐醒了!”
许朝盈赶忙将嘴里的包子咽下去,跑出去喊医生过来。
医生给姐姐做完检查,朝她笑了下,“太太不用担心,病人体征一切正常,一会儿会有护士过来给她过来打吊瓶。”
陶梁自告奋勇送医生,许朝盈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轻轻握住许招娣的手,“姐,没事了,陶警官刚刚跟我说,张建军被拘起来了,他和裴老师……还有阿宴都可以作为人证。张建军无期跑不了,再也不会伤害你和圆圆。”
许招娣眉目舒展,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她偏头看向薄司宴,捏了下许朝盈的掌心,对薄司宴轻声道,“妹夫,你坐,谢谢你陪在盈盈身边。”
许朝盈垂下头,有些不敢直视姐姐的眼睛。
她高估自己了,面对姐姐,离婚的事她根本就说不出口。
许招娣神情担忧,“盈盈,点点呢?昨晚之后……你回家看过她吗?”
陶梁推门进来,忙说,“点点很好,昨晚我一直看着她,她……她挺乖的。”
许招娣追问,“现在呢?”
“现在在我车上,但是你不用担心,她不是一个人,我同事也在,她是女的,但是那女的已经结婚了,岁数挺大的……就,对。”
陶梁与她对视,逻辑崩盘,语言系统逐渐瓦解。
许朝盈诧异地看他,陶警官怎么了?
薄司宴看不下去,接着陶梁刚刚的话往下说,“现在陶梁的同事在照看点点,如果需要的话,让他把孩子抱上来。”
陶梁赶忙点头,“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陶警官,你帮我转达谢意,麻烦你把点点抱上来吧。”
“好,我这就去。”
许朝盈想跟他一起去,却被陶梁拒绝。
她站在门口,看着他一路小跑的背影有些疑惑。
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感觉陶警官……怪怪的?
他好像过于积极了些。
陶梁抱着点点跑回来,交给许招娣,整了一下有些乱的头发,“那个,我看你们都挺忙的,今天我开车来的,我送圆圆去上学吧。”
许招娣婉拒,“不用麻烦,盈盈去送就行。”
许朝盈附和,“陶警官,我没别的事,我去就行。这些天已经够折腾你了,你同事不是还在楼下等你吗?你快去上班吧。”
“不麻烦,顺道的事。”
陶梁异常热情,薄司宴也跟着从旁说,“他想去,就让他去吧。”
薄司宴不出声,许朝盈还以为是她想多了。
他一开口,她几乎可以肯定,陶梁有情况!
派出所和圆圆的学校根本就不顺路,他今早还绕远跑来医院送早餐!
他是不是对姐姐有意思?!
陶梁帮了她们很多,又是警察,如果他能和姐姐走在一起,她举双手赞同。
许朝盈看破不说破,唇角上扬,改口道,“那就麻烦陶警官啦。”
陶梁笑容满面,“不麻烦。”
陶梁拎着圆圆走后,拥挤的病房一瞬间松快很多。
薄司宴开口,“我有点事,出去一趟,大概半小时左右回来。”
许朝盈点了下头,对上他的眼,慌忙错开视线,“路上小心。”
她顿了顿,又道,“你忙你的,不用急着回来。”
薄司宴一走,许朝盈周身的压力一瞬间没了。
屋里有些闷,她将窗户拉开一条缝透气。
她背朝许招娣,调整好表情,才笑着转过身,“姐,你有没有觉得,陶警官特别关照你?”
许招娣肋骨有些骨折,没法坐着,只能躺着。
许朝盈站的太远,她看不到,抬手示意妹妹走近些。
点点趴在一旁的空病**自己跟自己玩,许朝盈将椅子拉到姐姐床边坐下,打趣道,“昨晚他跟着救护车一块过来的,一直到快八点才离开。我感觉……”
“盈盈。”
许朝盈被打断,见姐姐神情严肃,莫名有些心虚。
她唇角上扬的弧度落下来几分,音量也跟着降低,“怎么了?”
“先说说你。”
“说什么……”
“你和妹夫为什么要离婚?是他提的还是你提的?”
许朝盈险些没有控制住表情,她语气轻快,“没有啊,姐,我和阿宴好着呢,你听谁说的我们要离婚?”
“昨晚我半睡半醒的时候,听到你们说话了,你不要再瞒我。”
许朝盈大脑一片空白,见姐姐神情严肃不似作假,道出实情,“是我提的。”
许招娣蹙眉,“盈盈,你和妹夫吵架了?他惹你生气了?”
她见许朝盈只摇头不说话,有些着急,“夫妻俩在生活上遇到摩擦很正常,你跟我说说,我帮你开解开解。你这种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你们俩才领证多久,刚热乎起来,就要离婚……盈盈,你想离婚,总要有个缘由吧?”
许朝盈有些沮丧,“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哪方面?”
许招娣见她又不说话,耐心道,“我看妹夫挺好的呀,眼里有活,对你也好,无论样貌还是人品,都配得上你……”
“姐,是我跟他不相配。”
许朝盈打断,眼尾发红,“他是首富。”
许招娣愣了一瞬,“首富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许朝盈憋了一天的心事对最亲近的人倾诉出口,反倒感到几分轻松。
她耸了下肩,自嘲地扯了下唇角,“姐,我哪里配得上他。”
许招娣陷入沉默,许朝盈有些难过。
看吧,姐姐也觉得他们不相配。
不只是她们,只怕换作任何人都会这么觉得。
她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孩,怎么配和首富在一起?
“盈盈,你是因为妹夫有钱人的身份跟他在一起的吗?”
许朝盈下意识道,“当然不是!我要是早知道他是首富,打死我都不跟他在一起,我也是昨天才意外撞破的。”
她声音渐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初和他闪婚就是为了应付陈春花,对他本人根本不了解,也没想过会跟他有以后。他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许朝盈轻咬下唇,“但是他不愿意跟我离婚。”
许招娣横她一眼,“当然啦,妹夫满心欢喜地筹备婚礼,你突然要离婚,放在谁身上会同意?”
“可他是首富!”
“盈盈,你能接受他之前的经济条件,为什么不能接受现在的他呢?”
“自古夫妻共患难易,同富贵难。”
许招娣失笑,捏了下许朝盈的手指,“傻孩子,不一样,你们只有共富贵。”
“那更难了,没有患难过,怎么能够共富贵?”
许朝盈顿了顿,眼底闪过失落,“可能对他来说,和我住在一块的日子,就算是苦难。”
许招娣轻拍她的手,“盈盈,这些都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我看妹夫倒是乐在其中,至少他在当着我面的时候,从来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喜欢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家世。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他觉得你们不合适,早在一个月结婚冷静期到的时候就跟你去离婚了,又怎么会提出想跟你培养感情?”
她佯装生气,“难道你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你们两个互相喜欢这件事是还是在骗我吗?妹夫他不喜欢你?”
许朝盈急切道,“喜欢!姐,我没骗你,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她看到姐姐的表情在她话音落下后,一瞬间从严肃变成欣慰的笑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姐姐是故意这么说的。
许招娣语气温柔,“盈盈,妹夫的家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喜欢你,对你好,就足够了。我们盈盈也很优秀,贤惠能干,热情善良,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人。如果妹夫有钱但品行不好,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事实证明,他没有让我失望。所以,关于离婚的事,我要替妹夫说两句话,你坚持离婚,考虑过他的感受吗?他不同意离婚,还不足以证明他对你的爱吗?”
许朝盈被问住,和姐姐对视,顿时哑言。
陈春花没有尽过当母亲的责任,在她心里,长姐如母。
从小她遇到过不去的事,都会找姐姐开解。
她以为姐姐会认同她的选择,让他们离婚,却没想过,姐姐会站在薄司宴的立场,替他说话。
许朝盈脑袋里乱成一团,是她错了吗?
许招娣想到什么,蹙眉问,“盈盈,是妹夫家里人不同意吗?”
许朝盈抽离思绪,垂眸道,“我和阿宴结婚是薄奶奶牵的线,她老人家挺喜欢我的。阿宴的弟弟妹妹……至少不讨厌我。”
“他父母呢?”
“我没有听他提过。”
许招娣蹙眉,“盈盈,妹夫父母的意见很重要,你要问清楚,再做决定。如果他们看不上你,咱们也不攀扯,你和妹夫就此两散。如果他们不反对这门婚事,你答应我,以后跟妹夫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提离婚的事。”
许朝盈心生动摇,“姐,你、你让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