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现钱,花语第一件事便是再次登佘老先生的门。

“带什么好吃来了?”佘老先生开门见山,只关心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花语也不负所望,带来了前几年在汴京盛行的蜜浮酥柰花,以及其他几款精致的果子,看得佘老先生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哎!”花语躲开老先生伸来魔爪,“先生,我可是有备而来。”

“咋的,有钱了?”佘老先生双眼紧紧盯着那近在迟尺的美味。

“是,先生可应允为我牵线?”花语想尽快回京,不能在钱塘继续耗下去了,因此才逼不得已对老先生如此“无礼”。

但很明显佘老先生的注意力都被美食吸引走了,不耐烦地挥手:“牵牵牵!先把吃的给我。”

到底不敢太拿乔,花语一松手,佘老先生就跟饿狼扑食一般夺走了去,打开后小心翼翼地开始品尝。

“好好好,你说啥是啥。”佘老先生真是陷在美食堆里了。

花语无奈地笑笑,寻了个树荫下的大石头,稳稳地坐下,等佘老先生用完。

“你个妮子,还挺讲究。”见花语坐大石头还要擦一擦,佘老先生不禁吐槽一下。

“没办法,老先生这里也无第二张椅子呀。”花语环顾四周,可不就是这一个小小的院子,只有佘老坐着的那张躺椅?

看来平时也不待客,是个小孤僻的老头。

“切!”佘老不搭理花语的调笑,侧过身去只管自己。

在这空隙,花语将这小院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佘老当真质朴,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要不是提前知晓其手里有盐庄资源,谁能想到这样近乎“清贫”的人家住着一位不凡的老先生。

忽然,花语发现这屋子后面似乎还有一番天地,不禁伸长着脖子往里头探去,很快便引起了佘老的注意:“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嚯!”花语立马缩回来,“老先生好吓人。”

“哼,要不是看在你手艺不错,就凭你方才的动作,我立马就能大棒子把你打出去!”

见佘老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花语立马正色:“是。”

花语乖顺的态度稍稍抚平了佘老的余怒。他这人,脾气好的时候再说笑都没事,只有那后院是谁也不碰的禁地,提都不能提。

“行了,果子吃完了,你说说看,带了多少钱来?”佘老也不是刁钻的人,花语配合,他便不会揪着不放。

“二十万。”花语留了个心眼,没有将实际数额报出。

“切!还以为多少呢,一个盐庄都拿不下!”佘老甩甩手,一脸不屑。

不会吧?盐庄这般高价?

花语端着尊敬追问:“那佘老先生可否告知,一个盐庄是多少价码?”

“这么说吧,盐庄盐庄,是把着民生的生意,若无够厚的家底,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俗话说,高风险高收益,这也是商户们追逐的主要目的,我跟你算算,小一点的盐庄岁入七八千,大一点的能九千一万,就算你能二十万拿下一家最小的,好好算算你得多久才能回本?”

这么简单的算数她当然会,但是二十年,确实有点久。

见花语面露疑色,佘老趁热打铁:“姑娘,我看你的家底也不是很厚,能承担得起这个风险吗?”

若这是真的,花语还真的没办法一口气吃下三家盐庄,但来都来了,苦都受过了,只拿一家或两家回去,二娘或许也不会满意。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钱大富之前经营醉仙楼的法子。

他失败,原因在于投资的人数过多不好管束,以及投资人的心思不齐,就像拔河、划龙舟一般,大家各使各的劲儿的话,如何能向前进?

说白了是钱大富的实际操作问题,导致失败,而非这个点子不好。

现在花语就很想要这么一个人,帮着一起吞下这三家盐庄,实现共同致富!

但谁能这么有钱呢?

“先生,你给个实话,三家盐庄,一共要准备多少?”花语盘算着和谁搭伙,便得提前知晓这银钱的缺口有多少。

见花语还不打退堂鼓,佘老意味深长地看着花语:“你当真想盘下?”

“当真!真金都没这么真!”花语诚恳至极。

“你个女娃娃,不嫁人生子,怎的脑子里都是生意经?你这样可嫁不出去!指不定还会给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佘老语重心长,打心眼里不想花语这花儿一般的姑娘沾染上生意的“肮脏”。

佘老这样说,怕不是意有所指,花语也懂他是想说许白缨,但她觉得自己与许白缨不同。

她所经历的苦,都是亲人带给她的,而花语,除了父母双亡,家族不知在何处,还是一家和顺,和和睦睦的。

“不瞒先生,我曾有个未婚夫婿,但到底有缘无分,现在我已经不着急了,相信缘分自有天定,我不强求也会有良缘,倒不如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花语淡然一笑。

“不强求?他是死了还是弃你而去了?”佘老说话还真直。

“额……”这话题怎么歪了?

花语:“这个事情说来话长,总之他并没有对不住我,只是我俩缘分已尽。”

花语不想细说,佘老也看出来些什么:“看来也是世人所不容的一段感情啊?”

“算吧。”

“你这孩子,命也苦,得了,我也帮帮你吧,只要你能准备好八十万,我便能担保你拿下三家盐庄。”

一听佘老肯帮忙,花语“噌”得一下站起来,几步跨到他跟前,深深福身致谢:“多谢佘老帮助,花语感激不尽。”

有了佘老的话,那花语便可放开拳脚,只要寻到三十万即可,她心里也有了合适的人选。

等花语离开,佘老拿起抢角落里的钉耙,缓步来到后院,给院子正中央的一个土包周围松松土,一边干活一边嘴里嘟囔着:“老板娘啊,小算盘又来了,今天我又见着那个女娃子,她身上有股劲儿,和你年轻时候很像啊,都喜欢做生意,看着也都犟得很,希望她的结果能比你好啊!”

“都是一样的驴脾气啊!”说着说着,佘老一个人又哭又笑,好不悲凉,“至少你现在还有我陪着呢!”

花语这边,出了佘老先生的宅子,便直奔钱府而去。

小厮回禀的很快,花语顺当地进到了正堂,没一会儿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款款而来。

“你就是花家姑娘?我家老爷最近可没少提你。”钱夫人吴氏便是那醉仙楼的厨娘管事,也是个爱吃的人。

“钱夫人有礼。”花语微微福身,笑得温婉大方。

“姑娘这生的真好看,可有许配人家?”

“……”这吴氏还真是……热情啊!

“尚未。”花语这笑容差点崩掉,这一天里居然被两个人问到自己的婚嫁之事,哎……

“真的啊!像姑娘这般有本事的,嫁到哪家都是那家的福气啊!不知道我家有没有……”吴氏这意思,是要结亲?

花语瞬间毛都快炸起来了,眼神一错便看见远远的有了一个胖胖的身影,不管三七二十一,花语硬着头皮打断吴氏的话,指着那看不清脸的人影问道:“钱老板是不是来了?”

吴氏被打断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迎着花语指的方向:“可不是嘛,姑娘这眼神真好,还真是天生就是吃生意这碗饭的!”

哎,这吴氏变着花样夸她,她都快受不住了。

这下子,花语可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家喜欢你,你就算穿成乞丐,人家也会找到夸奖的话;若不喜欢你,就算将金山搬到她面前,也免不了一顿奚落”。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微妙。

钱大富乐乐呵呵地哼着小曲儿就来了,可见他心情之美。他来了要谈正事,吴氏便退到一边,安分地做好当妻子的责任。

“姑娘这是想拉我入伙?”钱大富一惊,略显犹豫:“不瞒姑娘,这上一次我这么做,输得一塌糊涂,我这……剩下的家产也经不起第二次动**了。”

花语明白钱大富这是杯弓蛇影,也是,血淋淋的教训就在眼前,余劲儿还没过去呢,让他再来一次,属实有点强人所难。

只是,花语她等不了。

“钱老板,我明白以你现在的心境是不愿意再去冒险的,但是你可否听我一言?”花语想了想继续道:“钱老板素来不是个争尖冒头的人,所想的经商点子也不纯粹是为自己谋利,我看的出来,钱老板有大胸襟,只是一次不够成熟的尝试失利罢了,钱老板可知原因在何处?”

钱大富正襟危坐,想了一会儿憋出来一句:“他们更加贪得无厌!”

花语点头:“是,也不是。他们贪得是眼前利,三瓜俩枣就能引得他们如见了腥的猫一般扑上去,但我们也看得出来,实际上真正对醉仙楼造成伤害的,是那些投资者的家人,章家、李家、孙家,而非投资者本人,相信当初钱老板集结他们,也是只考虑到与他们本人的关系。”

“而我这次不同,我会制定严格的条例,约束我和投资者的利益关系,既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也能在分红时更加清晰明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在我看来,做生意眼光必得放长远,人活几十年,家族上百年,若能为后代累计足够的财富,我们这一代才算不枉此生。”

“虽说现在世人认为,高中进士才算光耀门楣,但我认为,人各有志,你寒窗苦读十年,怎知能比得上我三代从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