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为了禧儿,是为了周家。”周京臣倚着墙,恣意懒怠,“王家凭势力,压了周家一头,禧儿比不上王小姐,证明周夫人比不上王夫人。王夫人规规矩矩交出金奖,是敬您,不交,是不敬。”

周夫人被忽悠懵了,面色难堪,“好啊,王夫人踩我头上了!”

她回客厅。

周京臣探出墙角,目送她,蓦地发笑。

“禧儿小姐在一中,莉莉在四中,莉莉告诉我,你作文是全区高三的范文,四中文科班也读过。”王夫人回忆,“标题是《我的哥哥》吧?”

程禧慌了神,“我瞎写的...”

王莉莉大声说,“原文是‘我父母双亡,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退学去工厂打工养活我,绞断了腿...一米八的哥哥,变成了一米五,可在我心中,哥哥高大如山。’写了八百字,我班主任念哭了。”

“你闭嘴!”程禧推搡王莉莉。

王莉莉不甘示弱,“你敢写,不敢承认啊?”

突然,楼梯处传来男人的咳嗽。

她们不吵了。

周京臣漫不经心的步伐,瞥了王莉莉一眼,缓缓停在程禧面前,“语文次次考年级第一,我贡献不小。”他挑眉,“咱俩相依为命,周家人呢?”

“双亡了啊!”王莉莉补刀。

程禧瞪她。

“哦。”出乎意料,周京臣不急不恼,蛮期待下文,“结局是什么。”

“结局是‘如果哥哥残废一辈子,我的嫁妆就是哥哥。’”王莉莉记得真清楚,程禧崩溃。

他又哦,“我残废了,你不想着照顾我,想着嫁人?”

“我照顾你啊...”

“和丈夫照顾我?”周京臣冷森森的,“什么范文,零蛋。”

王莉莉窃笑,程禧颜面扫地。

这时,周夫人走出茶室,“王夫人,尝尝普洱。”她趾高气扬,坐下,“你家莉莉和我家禧儿从初三一起参赛,禧儿胜少负多。是技不如人呢,还是王夫人出面了,我没出面啊?”

王夫人听出夹枪带棒了,“禧儿小姐的舞技胜过我家莉莉,只是莉莉出国——”

“王家打个招呼,我周家并非不通情达理。”周夫人慢悠悠掸了掸杯口,“王家擅自占了禧儿的金奖,占了三届,京臣追究了,王夫人才登门致歉,倘若京臣没追究,王家子孙岂不是凌驾于我周家子孙了?”

“唉哟!王家万万没有这份心思的。”王夫人吓坏了,“既然周夫人和周公子责备我了,占了禧儿小姐的金奖,王家一定归还。”

周夫人不搭腔,一副骄矜的表情。

周淮康夫妇不至于计较,是周京臣计较,王家没得罪他,莉莉一个小姑娘更没得罪,他欺人太甚了,王夫人叹息喝了一口茶,“今日是周家二老的祭礼,实不相瞒,我羡慕周夫人的福气,周公子忠孝仁义,全家祭祀不够,中秋节又单独祭祀了,带了一名女人。我猜啊,是担忧二老在九泉之下寂寞,陪着解闷儿。”

程禧握紧了拳。

南山墓园遇到的母子泄密了吗?

她望向他。

男人无动于衷,在露台上喂鸟。

侧脸润和,清隽。

他镇静,她也镇静了。

但周夫人不镇静了,碍于王家人在场,没发作,含糊附和,“京臣是孝顺。”

王夫人煽了风点了火,告辞了。

入户门一关,周夫人问,“她是谁?”

“助理。”

“你的秘书、助理,全是男的吧?”

“新聘了女的。”周京臣古井无波,“功夫不错,兼女保镖。”

程禧心虚。

不懂他为何带她去祭拜周家二老,是认可了这个养妹吗。

养妹。

她宁愿他没认可。

“你应该有数,你未来妻子是什么人。”周夫人心平气和,教导他。

“女人。”

“什么女人?”

周京臣喂完鸟,擦手,“年轻美貌的女人。”

“你——”话不投机,周夫人震怒。

“不然,母亲逼我娶一个岁数大的?”他骄狂,不羁。

“禧儿,你讲!”周夫人拖程禧下水,联合对付周京臣,“你未来的嫂子,什么样。”

程禧咬着苹果,不甜了,酸酸的,涩涩的。

抬头,四目相撞。

昨日的风雨放了晴,露台阳光灼白,周京臣陷入一团明亮,面孔反而隐晦,黯淡了。

他亦是看着她。

她眼睛仿佛一匹滑腻的锦缎藏了一根针,软绵绵的倔强。

勾人心疼,心痒。

“是官家,或是富家小姐...”周夫人不罢休,她继续讲,“学历高,门当户对。”

周京臣眯眼。

几分凛冽,几分寒。

“京臣,你妹妹明白的道理,你明白吗?”周夫人重新问他。

他目光仍旧在程禧脸上,良久,“明白。”

“你圈子里,没合适的姑娘,我和你父亲物色一下,你同意吗。”

“同意。”

程禧不吭声。

周夫人满意了,“京臣,二代子弟中,你最明事理了。”

结束了祭礼,周京臣连晚饭也没吃,收拾了行李箱,飞外省。

何姨依依不舍送他出门,“秋燥,肺部容易上火,您戒了烟,别复吸了。”

“嗯。”

“国庆休假,回老宅吗?”

“不休,不回。”周京臣上车,不留恋,扬尘而去。

程禧躲在二楼窗户,瞧着他的车拐弯,消失。

三天后,‘金莲花杯’的主办方通知程禧,第一名和第二名有争议,评委团复审了决赛录像,程禧获金奖,王莉莉获银奖。

她兴奋拨周京臣的电话,没接。

大约在忙。

编辑了短信,临发之际,怕扰了他,也删掉了。

......

酒店。

周京臣凝视暗了的屏幕,“去找个女人。”

秘书愣住,“您找?”

他沉默。

“什么类型的?”

“你选。”

邪了。

周总工馋女人了!

破天荒的任务,秘书尽心尽力,半小时,找了十二个。

“周围的会所、酒吧,凡是名气红火的,我集齐了。”秘书比周京臣激动。

商圈的秘书,活儿特多,包括公司的,私人的...尤其是老板、公子哥的秘书,出差,酒局,旅游,甚至在办公室里,都不缺打情骂俏的女人。

周京臣的秘书,是例外。

纯和尚。

‘总工办’有十七个下属,十六个男的,一个清洁工大姨,五十八了。阿姨图凉爽,一年四季剃寸头,穿老北京布鞋,周总工纵然有‘姐弟恋’的癖好,也恋不上大姨。

秘书跟了他这么些年,终于见着雌性了。

“叫。”他下令。

女人们面面相觑,“老板,叫什么?”

周京臣不耐烦,“随意。”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女人们发功了,个个儿叫得火辣澎湃,秘书咽唾沫,“周总工,十二个女人,您全留下?”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金刚不坏之躯。

“她。”周京臣指了一个。

晚上,程禧又拨了一遍他号码。

他接了。

“哥哥,我金奖大满贯了!”她坐在梳妆镜前,“金莲花、荷花、桃花杯三大赛的金奖——”

“是周总工的妹妹吗?”女人打断。

程禧一怔。

是女人。

“周总工在泡温泉,不方便。”电话里,有哗啦啦的水声,却没有谈笑,肯定不是一群男男女女泡,是一男一女泡。

“你是...”

“我负责周总工在外省的生活行程。”女人音色娇柔,不稚嫩,像三十岁左右的轻熟女,“等周总工方便了,我转达他。”

电话挂了。

程禧心神恍惚着。

原来,他匆匆离开老宅,去和女人泡温泉了。

安然说,男人喜欢洗鸳鸯浴,是本性,和女人喜欢逛街花钱,一样。

周家催他相亲,以后,有正宫管着了,趁现在自由,自然要尽兴。

她回味着女人的音调,情趣,体贴,女人味。

他偏爱这款。

程禧盯着镜子,即使自己也有女人味,可禁忌的鸿沟,无法跨越。

哥哥永远是哥哥。

“老板,我表现好吗?”女人关了洗手间的水龙头,邀功。

周京臣一边甩出钞票,一边吸了一大口烟,“三千台费,一千小费。”

“老板是行家呀。”女人清点钱,“不过,我有职业操守,三千台费是**赚的,咱们一直在床下,我受之有愧。”

“滚。”他眼皮也不撩,刻薄寡意,磕了磕烟灰。

女人撇嘴,扭臀出去。

秘书在门口,一看女人,诧异,“完事了?”

“完了。”

“五分钟?”

天大的噩耗...

周总工正值盛年啊。

平日洁身自好,绝不是玩垮了,算上前戏,后戏...进入主题,一分钟?

周副市长一把年纪了,起码也坚持三分钟吧?否则周夫人早就炖补品了,没炖,代表没问题。

秘书五味杂陈。

周家这一脉,是彻底没用了。

.....

十月下旬。

周京臣又飞了一趟北方。

考察工厂渐渐收尾,按计划,他需要去西南边陲城市监工建设基地,在关键期,他向集团请了假。

董事局驳回,周京臣再次申报了假期。

很强硬。

他手下有一个工程组,技术开发、科研测试各领域极具优势,是精英中的精英,如今,北航与云航两大集团斗得如火如荼,更是周京臣与叶柏南的博弈,夺订单,争资源,周公子的名号、人脉不是虚的,一旦他辞职,北航赢不了云航。

老总惹不起他,不得不批准。

早晨,程禧去学校,在庭院和他碰了面。

他一手拎公文包,一手拿了风衣,迈下车,“去哪。”

“上课。”

“周六上什么课?”

“下午兼职。”她绕过他,他不动。

周京臣身型高大,加上一旁的柿子树,唯一的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鸳鸯浴。

程禧没忘。

“你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