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官署,刘繇和众臣都看向刘基,等待他思索。
刘繇表面上在看刘基思索,其实是在等待自己这个元子的表现,还有山东刘氏的未来。
众臣表面上在看刘基思索,其实也在看自己等人的未来。
良禽择木而栖,如果刘基能保持一如既往的聪慧,那他们未来几十年甚至下一代就有了保障!
并且袁术南侵关系重大,刘基的决策也可能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当刘基开始思索后,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肩负的担子有多重!
不同于吴郡、会稽之行,那时他还懵懵懂懂,对汉末乱世抱有新奇,一心想着改变刘繇面临的困局。
现在,他的便宜父亲刘繇是扬州牧,牢牢掌控丹阳、吴郡二郡!
会稽王朗和豫章华歆对刘繇称臣,庐江陆氏对他父子马首是瞻!
这么庞大的家业,现在会因为他的决定而改变,可能扩张得更大,也可能灰飞烟灭……
越想,刘基的心思越乱,额头都冒出汗来!
现实就是这样,当你只是给领导提供选择的时候,你会很有干劲,什么大胆高效的点子都有可能冒的出来。
但当决定权落在你手中时,你又开始举棋不定,畏首畏尾,生怕自己一个决策失误导致满盘皆输!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中层不作为,怕作为的原因。
就在刘基胡思乱想,无法集中精力之时,一只大手落在他肩上,将他拉回现实。
“吾儿可有何良策?不妨说出来让众臣工参详。”
刘繇温和的声音从刘基身后传来。
刘基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转过身对刘繇拱手:“阿爷!”
刘繇嘴角含笑,又轻轻拍了拍刘基肩膀:“吾儿常有奇思妙想,但说无妨!在场诸贤也可斧正!”
刘繇的话让刘基明白过来,自己不是一个人,即使做出的决定有问题,下面的臣子也能加以纠正,这是他们为臣的本分!
当局者迷,刘基刚刚着相了。
对啊!我手下这么多贤臣大能,有问题他们也能帮着改嘛!我怕什么?!
刘基镇定下来,说出自己的决策:“阿爷!孩儿有良策!”
刘繇笑了,对众臣讲:“哈哈,吾儿一向有筹画之能事,必有破敌之策!”
下面众人恭维道:“是啊是啊!少主公乃‘幼麟’也,我们哪里比得上!还请少主公讲讲。”
刘基走到舆图前,开始挥斥方遒。
“袁术号称三路十万大军,中路实则七万!且多是新兵和老弱之兵!”
“桥蕤带两万先锋攻阜陵,张将军领七千兵马阻挡,斩杀俘虏桥蕤万五!那么袁术大军就仅剩六万出头。”
“袁术又攻历阳,损兵近三万!也就是说,他可战之兵还剩两万多!”
刘基分析得头头是道,说服了在场众人。
他继续说:
“况且袁术劳师远征,师老兵疲。周泰明和朱桓又在九江腹地袭扰,袁术麾下士卒必然因为担心家小而躁动不安。此乃我军取胜之机也!”
“袁术屯粮草于阜陵,必然分兵防守,以免我军从滁水逆流而上偷袭阜陵。那么历阳城下的袁军应该在两万之数。”
“现在历阳城破,袁术要么回师,要么继续与我军隔长江对峙。”
“不管他如何行动,我军都应派兵渡江攻阜陵,牵制袁术,让他进退失据!”
这时刘繇发问:“吾儿,那为何先前你和定公都劝为父不要派兵攻阜陵?”
刘基拱手:
“阿爷,此一时彼一时!之前袁术兵多,我军即使偷袭阜陵多半也攻不下来,袁术只需围困住历阳,就能分兵回援。”
“但现在不同,历阳城虽丢,但袁术却不得不分兵驻守,不然他攻打了月余的成果岂不是拱手让人?”
刘繇明白了,刘基是想渡江反攻。
刘繇抬手示意:“吾儿继续吧。”
刘基颔首:“阿爷,您可以传信周昕,让他从九江腹地往阜陵去,同时约定日期,派屯驻三汊口的百越督焦已率麾下水军围困阜陵。焦已只需围住阜陵,佯装攻城即可。”
“到时我军可陈兵江上,看袁术反应行事。”
“若他回救阜陵,说明他首尾不能相顾,军心已乱,我军可渡江击之,必一战而胜!”
“若他按兵不动,待周昕所部五千丹阳兵抵达阜陵,则可与焦已合兵一同攻城!阜陵粮仓沦陷,袁术就是瓮中之鳖!”
许多不擅筹画的臣子频频点头,刘繇则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他自嘲道:“诸臣工刚进屋时,吾还因历阳之事忧惧。听完吾儿一番筹画,吾倒觉得咱们胜券在握了!哈哈!”
吕岱出列,恭维道:“主公能有少主为您分忧,吕岱羡煞!若我那愚儿能有少主一半智慧,我就是做一田舍翁又何妨!”
刘繇看向吕岱,抚着胡须,意味深长地说:“呵呵,定公谬赞吾儿了!吕凯虎头虎脑,将来必可有功于国家。”
吕岱低着头退回行列,在场政治嗅觉较为敏锐的官员仿佛都嗅到了什么信号!
刘基坐在上面眼观鼻,鼻观心。吕岱刚刚话里有话,刘繇也做出了回答。
这大概算是刘繇势力内部少主派对州牧派发起的第一次试探。
因为刘基刚刚在刘繇的帮助下,在群臣面前展现出具有决策之能事的明主潜力。
所以吕岱迫不及待地做出一次试探,看看刘繇的反应。
刘基突然感觉自己就像秦王李世民,但好在自己是元子,他等得起!
刘繇的话像拍子一样拍散某些臣子不安分的触须,然后对功曹书佐步骘道:“子山,替我草拟讨袁檄文,约战袁术!我要于四月六日陈兵江水,与袁术一决雌雄!”
步骘恭敬地出列:“诺!”
然后刘繇对吕岱说:“定公,传令焦已,让他从滁水逆流而上,围困阜陵!”
“再传令周泰明,让他攻打阜陵!”
“召回朱桓所部,吾要用他的水军!”
吕岱深深地躬下身:“吕岱遵旨!”
三月三十日,一篇《讨袁术檄文》传遍扬州各地,从吴郡至会稽,从庐江到九江,因为这篇檄文读来实在过瘾。
就连困守历阳内城的樊能都拿到了一篇残破的《讨袁术檄文》!
残文是从一个攻城的袁术军小校身上得来的。
樊能在墙头读给守城将士们听,激励士气:
“……左将军袁术:曾祖故司徒袁安,不惧外戚,不畏强权;父袁逢,三朝元老,卒于任上,朝廷追封宣父侯。叔故太傅隗,博爱容众,无所拣择;宾客入其门,无贤愚皆得所欲,为天下所归。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称汉室肱骨尚不足以述其功。”
“……术幸生名门,实无德才,本当克己守礼,安堵门楣。而术穷极奢侈,残暴荒**,任长水校尉,时人称“路中悍鬼”;董贼进京,术焚烧帝宫,犯上作乱;后割据南阳,行横征而敛暴财,肮脏光武宗地,令先祖蒙羞!”
“……故扬州刺史陈温,深明大义,有匡扶天下之心。黄巾祸乱,温募兵数千予八校尉,以助王师。然术兵即败于匡亭,又起豺狼之心,驱狼狈而害温,淮南无不震怖!”
“……故太傅马日磾,上公之尊,秉髦节之使,衔命直指,宁辑东夏。术阴怀异志,唬朝廷旌节以为私器,欺汉室公卿欲为家臣。殊不知天命在汉,神器不可以夺易。日磾因术失节,忧愤而崩,天下为之扼腕。术凌名臣致其死亡,失士人之所望,百姓以之为贼!”
“……术心怀篡逆,勾结麓野之叛逆,攻杀朝廷之吏员,割据地方,荼毒乡梓,阴养专诸之士,刺所恶之人。”
“……扬州牧、镇东将军繇受朝廷厚禄,岂可容贼祸乱天下?即日整军出江东,四月初六陈兵江水,誓诛袁术于江表!州郡当各整义兵,罗落境界,举武扬威,并匡社稷!”
“其得术首者,封千户侯,赏钱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宣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
历阳城内,袁术颤抖着手将案几拍断!
“啪——!!!”
鲜血从袁术的手掌与小臂间流出。
袁术面色赤红,额头青筋清晰可见,大骂道:“够了!别读了!”
“刘繇!刘繇!汝不过一东莱守户之犬,安敢欺我!安敢欺我!”
众臣和侍者皆惧怕,匍匐在地不敢出声。
袁术恶狠狠地问:“此文是谁写的?”
下面无人敢应答。
袁术见状更加气愤,他一脚踹翻断裂的案几,拔出佩剑咆哮道:“是谁写的!!?”
这才有官吏小声地说:“是步骘,步子山。”
袁术来回渡步,然后一把将剑掷在地上:
“传我号令,有能杀此贼者,封百户侯,赏钱百万!!”
“有能取刘繇首级者,封万户侯,赏钱五千万!!!”
然后他对趴在地上的群臣中一人道:
“桥蕤!你还有多久才能攻破内城?!”
桥蕤抬起头,扶正兜鍪:
“主公,三日内必破内城!”
袁术不停点头:
“好好好,那就再给你三日!三日之后,你要把樊能抓来献予孤!孤要用他的头颅祭旗!”
桥蕤抱拳:
“主公放心,我必生擒樊能献予主公!”
袁术大手一挥:
“各军整军备战!四月初六,孤要猎东莱犬于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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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以前玩过一段时间射箭,对于古人的射术那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今日三更,顺便求个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