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海七年,江海依旧。

从右相死后,这大夏国似乎越来越风调雨顺了,一切都朝着上苍怜悯的姿态发展。于是,在大夏国,水寒萱,无所不能的左相似乎就这样被当神一般敬仰。

古老而繁华的崚城,风生水起。

一顶轿子停在盛悦轩,这里并不是崚城最大的酒楼,也不是客人最多的酒楼,但是并不妨碍它成为最赚钱的酒楼。因为这里以简洁朴实为主笔,加之可见的古玩以及别具匠心的设计,更是成了那些官宦子弟,富家少爷,或者附庸风雅者的首选之地。当然,那些富家小姐自然也不例外。

四个敛眉的小厮安静地站着,边上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掀开轿帘,里面便缓缓走下了一个如梦如幻的身影,一身素白的外袍,不过面色清怜,带着些病态的颜色,竟令人有隐隐惋惜的感觉。

“楼上有雅间,请跟属下来。”盛悦轩的掌柜难得出来相迎,压着声音说道,随后便带着那少年和那男子上了楼,声音轻缓而飘飘欲仙。

身后有若有若无的香气,比之药香又有些不一样的感觉,清新而令人缠绕已久。仿佛是梦一样,几乎没有人看清他的脸。若不是门外还放着那个轿子,几乎让人产生了错觉。

“啧啧,比你家的那位好看多了。”隔着珠帘的女眷嬉笑声乍然开始。

“谁说不是呢,要是”又一个开口了。

“要是什么,嗯?”接着话茬问道,“要是早些遇见他,是不是就以身相许啊?”

“哎呀,你们”那女子掩面再也不说了,惹得边上的诸人皆笑得乐不可支。

楼下又是另一番声音。

“你说,都病成那样了,还四处晃,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说话的显然是位年长之人,言语之间对相貌过人者皆是鄙视。虽然右相一死,但还是有不少党羽对夏玉琼有着深深的歧视。加之之前的宋风华,现在又来了个更为惊艳的男子,真是祸水祸水啊。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收敛收敛,竟还四处招摇。”来这里的哪一个不是有后台的,此时不多多巴结,何时才行。

许是那女眷的声音传了不少出来,边上一个年轻的男子竟也赞同起来。

掩上门,男子脸上出了不少虚汗,有些支撑不住地坐在椅子上。

“少爷,你没事吧?”三棱急忙递过一杯茶,问答。

龙景晨摆了摆手,看着盛悦轩的付流水。

“据属下查到,左相自从那次受伤之后,一直没有醒,在左相府静养。”说到静养这个词的时候,付流水的脸上显出了极不正常的神色。

那支箭到底射向了哪里,那一刀到底伤了哪里,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龙景晨差点没缓过气来,后面一直要来崚城,不过这副病怏怏的身子拖了后腿,一直延续到今天。

“还有什么?”龙景晨想了想,是不是该把二叔找回来,去了西域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回来了,如果自己不行的话,二叔也应该可以吧。

付流水看了看龙景晨苍白的脸色,犹豫不决。

“付掌柜

。”俨然是动了怒,龙景晨捏着椅靠的手有些发凉。

“凤轻尘也在左相府,不曾离去。”付流水一鼓作气说完了之后,意料之中看到他没说话。三棱很识相地拉着付流水出去了,临走之前还很谨慎地带紧了门。

你是不是还在恨我,是不是还在怪我?可是,我也是无能为力,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是这个样子。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我会守着那片林子过完一生。最开始我带着辛晨的嘱托好心照顾你,可是,是什么时候,感情变了质,在我们彼此都不知晓的时候。但,你终究是辛晨喜欢的女子,教我情何以堪,教我怎么去说?寒萱。

寒星的病情渐渐有了好转,不知道你见了会不会高兴些?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你娘亲?

那些潜在在内心深处的回忆就这样如洪水泛滥,在不经意间淹没了所有的顾虑,心心念念的只有你素白的影子,素白的脸,还有清怜中带着拯救苍生的眸子。

可是,到了现在,你还会不会信我?就如当初白雪般透明,没有一点瑕疵。

可是,到了现在,你还会不会认得我?就如那是在谷里一样,没有一点猜忌。

是不是,已经不会了?

翌日,左相府来了个不知名的大夫,说是要见左相,且有把握治好左相的病。

可是,这样的情况见多了,哪一个不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再者说,你看看,眼前这个人且不说自己的气色不怎样,就是走路都不方便,更不说那一脸的沧桑,乳白的胡子,简直就是老眼昏花么,这样的人不是更信不过。于是,二话不说,两个门卫一人一边掺着那个大夫往外扔。

“怎么了?”年泽从外面回来,看到的便是衣服“欺负老者”的情况。

“回禀年侍卫,是个骗钱的大夫。”门卫很恭敬地回答,这个左相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就那么几个人,除了左相便是这个年泽,当然还有个让人鸡飞狗跳的曼雪曼姑娘。之前倒是有个让人不言而立的纪冰纪姑娘,只是不知去向。

年泽往近些走了几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耄耋老人。被观看的人倒是不甘示弱,也很客气地看了看他。

“敢问这位大夫来自哪里,姓氏名谁?”年泽问答。

“老夫来自洛城,叫我景大夫便可。”老者说话的声音有一点点鼻音,听不出来外音。

依旧是一副倨傲的神情,不过那些时候跟着娘亲在外面流浪的时候倒也听过,所谓的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到也是这般情形。那个什么神医的后代,龙智智,不就是这般不爱言谈么?

“景大夫随我来吧。”年泽撇了撇边上僵住的门卫,说道:“守好门。”

两位门卫急忙点着头,目送他们离去。

“你说,这年侍卫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竟然把那个人带进去了?”左边对右边说。

“对啊,你说他平时就对着左相尚有几句话说,对别人都是爱理不理,甚至对曼姑娘都是这样。”右边对坐边说。

“可不是,连我们都看得出来,那人压根就是个骗子,他还?

”左边对右边说。

“你说,莫不是因为左相时至今日未醒,年侍卫着急上火这才乱了心智?”右边说。

“我看像,听府里的人都说,年侍卫对左相可是真好啊,患难与共的感情啊。”左边说。

“唉,谁知道呢。”右边说完,两人狡邪一笑,心领意会。

然后,唰地一声,笑容僵在脸上,两个人坐着的地方,左右脚分别盯上了一枚小小的石头。

两个人立马像是点了穴位一样,闭上嘴巴,缄口不言。啧啧,背上的冷汗流啊流啊流

“这是谁?”温暖简朴的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凤轻尘坐在床沿上,看着年泽,以及身后的老人。

“这是景大夫。”年泽有些不悦,总归每次和他说话,都是不悦的。

“景大夫?江湖上何曾有这号人物,我怎么没听过?”凤轻尘的眼睛细长,轮廓因为分明的缘故,在这有些晦涩的屋子里,那双眼睛更是犀利无比。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景大夫不动声色地说。

“哦?”凤轻尘来了兴趣,走向景大夫,看着眼前还在喘气的老者,“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治疗病人,这不是罔顾人命么?”

“你是知道得多,请了那么多名医,可是结果呢,结果她还在这里躺着,继续昏迷着。”一句话戳中凤轻尘的要害,饶是他成为一城之主,可是独立于大夏国之外,饶是他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四处晃悠了这么多年,认识了这么多不可多见的人,还是救不了她,只能这样用千年老参吊着,茶水不进。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若不是你,寒萱至于会这样么?”凤轻尘反唇相讥,“既然技不如人,又何必要害人害己?”

于是,屋子里又多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景大夫走到窗口开了窗户,端着药的曼雪立马放下端盘喝道:“你干什么?不知道小姐身子弱么?”

景大夫并没有对所谓的小姐表示任何兴趣,只是轻声说道:“空气凝滞,秽物增多,更不利于康复。”

曼雪有些同意地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凤轻尘和年泽,“你们能不能先不要吵,让景大夫看看小姐?”之前过来的时候就听下人们谈及这位景大夫,心里存着疑问,便前来看看。

“我不能保证,只能尽力而为。”景大夫看着**脸色苍白的女子,说道。

“死马当活马医吧。”曼雪似乎是习惯了,随意的脸上是深深的痛色。

“对了,左相是水寒萱,是女子;可不是寻常人家,先生,可明白?”曼雪笑着说。

“老夫明白。”景大夫于是有些颤巍巍地走向她,但是一步比一步坚定。

“等一下,”凤轻尘神色复杂,“拜托了,她说好了就嫁给我的。”然后就这么盯着景大夫。

词词句句似裂帛,然后在三九伏天一一碎裂成铺天盖地的回忆。

原来是真的。那些坊间的留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景大夫稳了稳心神,乳白的胡须一上一下,“城主放心,老夫一定竭尽全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