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容湛不出意外地感冒了，并且还非常严重。
早上董楠楠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是忽然想到已经放假，又放心地躺了下去。
可能是因为昨天太累，她睡得非常好，可能是有点睡落枕了，脖子有些酸疼。只是不知道有自己的床不睡跑到别人家来睡沙发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董楠楠静静地听了一下，卧室里面还没有动静，她翻出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十点了，睡意顿时吓没了，便坐了起来。
容湛从来不会睡觉睡到十点钟。
她走到卧室，敲了敲门，依旧没有动静，董楠楠推开门，却见容湛正沉沉地睡着。
董楠楠松了口气，轻轻带上门，去洗手间洗脸刷牙，刷着刷着就觉得不对劲。
回到容湛的卧室，她掀开窗帘，阳光透了进来，容湛却一丁点反应都没有，脸上反而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她伸出手摸了摸，烫得吓人。
卧室的空调被调低了，容湛的被子……不对，她昨晚给容湛盖的被子不是这床，这床这么薄，明显是夏天才用的！
她低着头思索，想起刚刚起床还堆在沙发上的被子，她咬着唇想了一会儿，为什么容湛的被子会跑到她的身上去了，难道是她昨晚梦游？和容湛抢被子？原来她睡相这么差？
董楠楠打电话给桑乔，无法接通中，她这才想起桑乔这几天好像出差去了。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去找湿毛巾，冰镇后反复放在容湛额头，先进行物理降温。
她又找了点酒精，帮容湛擦在身上，等他身上的温度渐渐降下来的时间，她准确地在家里找到了医药箱，里面的药品一应俱全，她看了看上面的生产日期，竟然都是最近的，应该都是桑乔准备的。
董楠楠心里有些涩涩的，但是很快就被担心代替，先帮容湛量体温，确定只是发烧，打电话给于清，她的妈妈在医院工作，了解了一下情况。
她喂容湛吃完药，想来容湛睡够了会醒过来。她到厨房洗净小米准备煮粥，用小火慢慢熬。
等所有一切做完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好在容湛的烧渐渐退了下来。
董楠楠找到手机，发现了好几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是Marco发的。
“N，你考虑好了吗？我今天下午一点的飞机，考虑好了直接来机场。”
董楠楠这才想起说要一起回意大利的事情，Marco的妈妈是中国人，所以对春节还是很重视的。在昨天晚上，Marco就有发短信过来问，要不要跟他一起回意大利。
昨天晚上事情太多，她看了一下短信就扔到一边了，还没来得及回复。董楠楠看了看时间，打电话过去那边提示关机。
大概是在飞机上吧。没有给Marco回应，他会不会生气了啊？
董楠楠想了想发了条短信过去，“这两天工作上还有点事情，先不跟你一起回去了，等到时候有空了，我再去看看阿姨。”想了想，又打上一个笑脸过去。
发完短信，董楠楠坐回床头发呆，昨天晚上容湛还好好的，结果让她照顾，她就照顾出来了一个高烧。
容湛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董楠楠正坐在床边发着呆。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的声音沙哑，很快就将正在想着心事的董楠楠给惊醒了。
“呃……”董楠楠被噎了一下，觉得是自己把人弄感冒的，也是她的责任，“你昨晚发烧了。”
“昨晚？”容湛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坐起了身子。
“怎么样？你现在还好吗？觉得哪里难受吗？哪里难受你要记得跟我说，桑乔现在不在，我可能要带你去医院。”
“对了，你饿不饿，我做了小米粥，你要不要吃一点？”
董楠楠端了粥放在桌子上，容湛已经不在**了，旁边的洗手间有人。董楠楠想到容湛的小洁癖，他恐怕是无法容忍自己顶着乱糟糟的样子来吃早饭吧。
真是公子哥儿的病！
和容湛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她觉得容湛就是一个优雅的斯文败类，在很多事情上很讲究，生活也很有格调，但是使唤起人来倒是干脆利索，折磨人的功夫也是日益渐长。
担心容湛没有食欲，董楠楠特意做了一道拍黄瓜配粥，很开胃，容湛虽然没胃口，但还是吃了不少。
容湛吃完了，董楠楠毫不犹豫地将他赶回**。
“刚吃完饭就要我躺在**？”容湛挑了挑眉，可是此刻他因为生病的关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生了病的人就应该多休息。”董楠楠这个时候倒是挺理直气壮的，“你就是平日里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亏空得厉害，所以病气容易入体。”
她直接把于清妈妈的那套言论给搬了出来，她瞪着容湛，竟然毫不示弱。
“你看我也没办法！你是病人，更何况公司从昨天下午五点半以后就正式开始放假，现在是我的非工作时间。”意思就是，你别在这个时候拿起领导的架势，我不吃这套。
“我身体很棒！”容湛没有其他的解释，只强调了这一点。
他的声音沙哑，又一个词一个词地咬着发音，在“身体”和“很棒”上加重了语气。
听者有心，董楠楠正背对着容湛收拾桌子，容湛半靠在床头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慢慢红了耳根。
“你今天没事？”容湛状似无意地问道。
“嗯。”
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话，容湛看着董楠楠在屋里忙进忙出收拾的背影，目光柔和。
容湛这一病，就是好几天。
迟钝如董楠楠，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今天是除夕夜，全家团圆的日子，董楠楠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发着呆。
今年的除夕，大概只能一个人过了，不过幸好她已经习惯了，想到这里，她想起在书房里还生着病的容湛。
容湛……过年的时候也是不回家的吗？
就算容湛同她一样父母都不在了，但是他还有老容总呢，他难道不想回去看一下吗？
董楠楠对着窗外悠悠地叹了口气。
容湛出来喝水的时候正好听到她的叹气声。
窗户是巨大的落地窗类型，旁边设计了一个可以躺人晒太阳的小地方，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董楠楠就这样坐在毯子上，抱着一个抱枕，脑袋靠在窗户上，发着呆。
容湛悄无声息地走近。
“怎么？想家了？”
董楠楠回过头，怔了一下，摇了摇头，“早就没有家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让容湛心里揪了一下，容湛怔怔地，也有些愣神，很快就反应过来，刚刚诧异的迷茫的神情已经不见，他表情淡定地在董楠楠的对面坐下来，和她一起看着窗户外面的夜空。
“你过年……都是一个人过的吗？”
容湛正在喝水，听到她的问话，“嗯”了一声，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过来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却看到了董楠楠小心翼翼的眼神。
他看到她眼睛里的怜惜，顿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董楠楠的身体瞬间僵硬，容湛也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动作忽然顿住了，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嘿，我们俩还真像！”静默的气氛中，董楠楠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容湛没有说话，董楠楠也安静地继续发呆。
“董楠楠。”
“嗯？”
“既然我们这么像……那就……”
深夜十二点，此起彼伏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外面响声阵阵，隔壁家传来春晚的拜年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董楠楠抬起头，看着一朵朵漂亮的花朵在空中绽放，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情侣们在电话里的耳鬓厮磨声，晚辈们对着长辈们说的“新年好”，世界在那一瞬间嘈杂起来。
她没有听清容湛说的话，回过头，容湛的吻就这么安静地落了下来。
带着薄荷的香味和他的……温柔。
“董楠楠，新年快乐。”
2
该如何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
柔软，梦幻，温柔，爱怜，震惊，激动……
她人生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一种情绪，是用多少词汇都没办法表达得出来的，但是实际上，当时的她只有一种感觉。
安静。
非常安静。
不是空旷无人的寂静，也不是沉默不语的沉默，而是自带了结界，将周围的一切声响屏蔽起来，只听得见自己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董楠楠躲在自己的小窝里死活不出来，她觉得害羞，不知道以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容湛，却也是在回味。
回味那天容湛带着轻笑和亲昵，在她的耳边轻轻说：“董楠楠，怎么样？考虑一下？”
然后她开始慌乱起来，不知所措，同时，又带着微微的喜悦，那种“噢，原来你也喜欢我”的心情，可是却又有些不安和不确定感，仿佛她做了一场华丽的梦。
幸好于清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于清过年回了趟家，但是回家面对的却是无休止的问询和无法停止的相亲，三姑六婆在耳边的吵吵嚷嚷让她觉得心累，索性很快就回来了，听说她没有去意大利，就把她叫了出来。
俩人都需要散心，一个是需要走出失恋的阴影，一个是还沉浸在无法置信的虚无感中。两个人都需要清醒一下，所以商议着，干脆直接买了机票飞清迈。
带着护照，在机场办好了落地签，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董楠楠觉得自己真是太疯狂了。
董楠楠不是第一次来清迈，上一次来还是和Marco一起过来拍摄，后来俩人在这里分别学了一套泰式按摩，准备以后工作累了的时候可以互相按摩以释放疲惫，可是最终一次都没有用过。
俩人白天在老城区中到处溜达转悠，晚上租辆摩托车骑上素贴山看日落西山，暮色四沉，看华灯初上，然后再兜下来在夜市不停地吃吃吃。
于清说要去酒吧坐坐，俩人就又杀进了酒吧。
点了几瓶啤酒，董楠楠开始拿着手机发呆，心里已经遏制不住对容湛的思念。
很奇怪的，她喜欢他，却从来没有在离开他后这么想他；可是在那天晚上之后，她就开始疯狂地想念。
在素贴山上的时候，看着那么美的景色，站在高高的山顶，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要是容湛在这里就好了”。
董楠楠喝了口啤酒，用手撑着脑袋玩着手机。而于清，早就滑到其他的桌子上和老外们喝酒聊天去了。
手机突然震了起来，董楠楠精神一振，是容湛发来的短信。
“在干什么？”
“和于清一起玩。”
董楠楠回了过去，许久手机都没有再亮起，她渐渐有些焦躁，生怕错过了短信没有在第一次时间回复他，一直重复地开锁查看。可是又因为他没有回复就胡乱地想，他是不是闹着玩的，不然为什么不在意，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回复她的消息。
于清吐槽董楠楠总是无时无刻都流露出一种陷入恋爱状态中女人才会露出的笑容，想到于清的话，董楠楠嘴角的笑容越来越甜蜜。
有男人过来搭讪，董楠楠一边查看着手机，一边笑眯眯地答复，“Sorry.My boyfriend is waiting for me in the hotel.”
给于清打了个招呼，董楠楠打算先回酒店，刚刚迈出酒吧的门，就听到身后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董楠楠？”
董楠楠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一怔。
“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好久不见了。
有五年了吧，董楠楠发现自己对于过去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她只记得那是在她最好的年华里，而弹指一挥间，她都已经是个27岁的女人了。
其实准确地说来，上次她还见过他一次，在视频里。
王贤哲，那个于清说见他一次要打一次的男人，那个董楠楠以为一旦转身就再也不会见面的男人，那个……辜负了她的人。
真的好久不见。
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况，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还在想，若是有一天和曾经很爱的他相遇，她该如何自处，可是没想到生活永远都是这么戏剧性。
“嗯。”
“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过得还好吗？”
王贤哲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下面是在泰国街边买的吊裆裤，他个子很高，穿着吊裆裤却一点都不显矮，虽然比以前的他要胖上一些。此刻他站在酒吧门口，意气风发地笑着，哪里还有视频里那个灰暗的影子。
董楠楠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烦躁，她显然不想聊下去。
“还不错。”她微微一笑，问道，“你呢？”
王贤哲从兜里摸出一盒万宝路，抽出一根，放在唇边，点燃了火，抽了一口，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看着她。
香烟的味道让董楠楠皱了皱眉，“听说你已经结婚了。”
“你怎么知道？”王贤哲一怔。
“我看到了视频。”董楠楠飞快地说。
王贤哲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他摇了摇头，“前段时间的新闻你看了？呵——”他自嘲地一笑，“你恐怕不知道的是，我又离婚了。”
“小诘……她跟你一样，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不如，喝一杯？”王贤哲发出邀请，董楠楠有些犹豫。
王贤哲看出了她眼底的那抹不愿意，他玩笑道：“这是在泰国，我们能相遇本来就是一种缘分。”
世界那么大，大到你想见的人，此刻却不能相见，可是却又那么小，小到你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的人，却忽然间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遇见了。
从坐下来开始王贤哲就一直在摸放在桌上的烟盒，反反复复地玩，董楠楠点的芒果汁上来了，王贤哲看着她笑了，“你还是没变。”
“你倒是变了好多。”
董楠楠喝了点芒果汁，冰块带来的凉意将刚刚的烦热燥闷驱赶得一点不剩，她舒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杯壁渐渐有了水滴，董楠楠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上面勾勾画画，王贤哲静静地看着，像是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她还在读大学，扎着个马尾辫穿着双运动鞋每天大街小巷的到处拉着他乱跑，他带着她吃遍了整个城市的美食，当时的她比现在要胖一点，每天小嘴鼓鼓的，不是在吃东西，就是在去吃东西的路上，特别可爱。
她喜欢吃冰，虽然经常吃完了肚子疼，可是始终乐此不疲。炎热的夏日里，杯壁总是会结上一层水雾，她就喜欢用手在上面勾勾画画，弄得手上到处都是水，然后又趁他不注意把手伸进他的脖子里。
那么调皮，那么生动。
她的眼睛是最漂亮的宝石，又像是平静清澈的大海，漂亮极了。
可是现在的她，穿着漂亮的小抹胸和牛仔短裤，眉宇之间有了许多成熟的魅力，她浅浅地笑着，优雅又自信，只有那似曾相识的小动作，还有依旧清澈的眼眸，如同当初。
她变得越来越好了。
心里隐隐有些烦躁，他忍不住摸出一根烟，刚要点燃，董楠楠给他指了指墙上贴着的禁烟标识，他笑了笑，又将手里的烟放了回去。
有时候时光，真的是一个很残忍的东西。它将有些人越雕琢越好，却也能够将有些人身上的光辉磨掉。
他黯了黯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当初……是我对不起你。”王贤哲长吐一口气，“我现在这样，也是咎由自取。”
董楠楠晚上回到酒店之后就开始做梦。梦里仿佛回到她二十二岁的时候。
王贤哲爽朗帅气地冲着她笑，他抱着她，带着灼热的体温；晚上，他跟她坐在足球场的草坪上，他抱着她，轻吻着她。
梦里的他，依旧是那个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和青春的阳光少年，而她不过是普通又平凡的大学女生；他是天之骄子，她是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仰慕他的发光发热的少女；对于她最大的幸运就是，他爱她，并且她也爱着他，她受人艳羡，整日泡在蜜罐子里。
转眼画面一转，切换到她站在橱窗前，看着他拥着别人的腰，轻笑着，带着宠溺和疼爱，她站在背后，心如刀割。
那个女人，董楠楠已经不记得名字了，唯一记得的是，那天，她穿着一件非常漂亮的红色连衣裙，她娇羞地在他的怀里。
那时的她，还带着读书时代的意气，她给了王贤哲解释的机会，等来的却是当头棒喝。
看吧，多么简单的爱情故事，三言两语即可说完，如同这都市里绝大部分的男男女女一样。可是，那些甜蜜和痛苦，都真真切切地刻在她的身上。
现在的董楠楠，并不觉得那些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在二十二岁的董楠楠身上，却感觉世界瞬间崩塌。
她躲了那么多年，不知道她躲的到底是王贤哲这个人，还是当时没出息的自己。
谁没爱过几个人渣，终究，还是太年少。
董楠楠醒了过来，手机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她拿过手机，上面是容湛的名字。
“喂？”
“董楠楠。”
“嗯？”
“你什么时候回来？”
收了线，董楠楠的耳边还回**着容湛低低的说话声，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丝的笑意，传到她的耳朵里还带着甜蜜的味道。
她跳下床，订了最近的航班，打开箱子开始收拾行李。
人生苦短，当爱则爱。
而另外一边，挂完电话的容湛，也是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头笑了。
若是董楠楠在这里，定会看见他身后的电脑屏幕上，微博的浏览页面，最上面的那条赫然是她在几个小时前小小的抱怨。
消失的小N：“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
3
于清拒绝和董楠楠说话。
一大清早就把她吵醒。于清睡得迷迷糊糊地就感觉到有人在收拾东西，彻底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董楠楠精神抖擞地站在她面前，她的身旁放着两个人的箱子，她的眼角弯成漂亮的弧度，笑脸盈盈地看着于清。
“早啊，于清。”
“早。”
“起来吧，我们回家了。”
于清满脸怨怼，好在原计划就是这几天回家的，只是可怜她昨晚喝酒喝到半夜才睡下，现在一大清早就爬起来赶飞机，再看看身旁那个满脸红光精神高昂明显是被打了鸡血后的状态，叹了口气。
恋爱中的女人，果然是不能惹的。
等待登机的时间很无聊，董楠楠拿着手机发微博。
消失的小N：“终于要回家了。”下面附上一张机场的照片，董楠楠玩着手机，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于清凑过去看一眼手机，不屑地“切”了一声。
手机慢慢往下刷，看到唐亦竟然也在几个小时前更新了微博状态。
唐亦：“日出很美。”
消失的小N在下面评论：“唐亦大大心情很好哦。”
收到1条新评论，点开。
唐亦回复：“你也是？”
消失的小N回复：“那么巧，我的心情也很好哦。”
唐亦回复了你：“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嗯，要见到喜欢的人了。”
于清凑过来，不屑地冷哼，“你家容湛知道你在外面勾三搭四的吗？”
“唐亦是我偶像，不许你污蔑他！”董楠楠很护短，说她可以，说唐亦就不行。
于清看着她那傻样，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呃，你说要你在容湛和唐亦面前选一个，你选哪个？前提是两个人都很爱你。”
董楠楠咬着唇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于清推开她的脑袋，“死开，认真点儿。”
“容湛。”
“为什么？”
“虽然两个人在我心里都占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但是我更倾向于现实。”
容湛才是那个她可以随时见到，随时抱到，可以随时分享她所有喜怒哀乐的那个人。
于清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但是身旁很快传来很粉红色的少女声音。
“再说了，唐亦怎么可能喜欢我呢？光想想就觉得好害羞呢。”
“……”
董楠楠真的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容湛。
她要勇敢地站在他的面前，问一下他的态度。
容湛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董楠楠面对着他家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连电梯开门的声音都没有察觉到。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就听到董楠楠神神道道地在自言自语。
“容湛，你到底什么意思？那天晚上为什么吻我？！”她理直气壮，气势十足地问道。
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行。
“嗯，容湛，你是不是喜欢我？”羞答答的声音。
“咳咳。”董楠楠清了清嗓子，“容湛，我们要好好地谈一次，我喜欢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董楠楠想了一会儿开始念念叨叨，“不行啊，怎么感觉像个女劫匪，我这么问他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会不会以为我想霸王硬上弓？”
“唉，待会儿要是被我弄得气氛很尴尬怎么办？”
董楠楠低着头，摸摸索索地从兜里拿出手机，从容湛的角度只看到她低着头，双手拿着手机，很快手机有信息提示音，她打开看完，忽然开始低骂。
“呸！于清，你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董楠楠骂了一声，将手机放回兜里，深深呼吸，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握了握拳，“好吧，如果到时候气氛太尴尬，或者有点小别扭，我就壁咚！把他按在墙上强吻，要是他说不喜欢我什么的话，我就……我就……”董楠楠没辙了，想了想，又拿出手机发着消息。
容湛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手里提着的超市塑料袋放在地上，袋子摩擦发出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迅速地回头，就看到容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刚转过身，容湛的身子就迅速地覆了上来，董楠楠退后一步，身后就是容湛家的大门。
容湛双手撑在董楠楠的脑袋两边，微微低着头，董楠楠被震住了，样子有些呆萌。
容湛难得地笑了笑，董楠楠刚刚消化完容湛的突然出现，一抬头就看到他陡然间艳光四射的笑容，再次被震得七荤八素。
他耐心地等着，像是极好的猎人。
“清醒了吗？”
“嗯。”董楠楠呆呆地回道。
容湛一笑，他的唇就这么覆了上去。
和那天晚上的浅尝辄止不一样，容湛细细品尝，如同一道上好的佳肴，他的嘴唇温软，他轻轻地舔着她的唇线，然后轻轻咬了咬董楠楠的唇。
董楠楠“唔”了一声，容湛的舌头已经迅速地进入，占领每一丝应该属于他的领土，他的吻渐渐开始充满侵略性，如同狂风暴雨，让人措手不及。他有力的手臂已经紧紧环住了她的腰，似要把她藏进怀里，永不放开。
董楠楠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像是被抛到大海，她无法挣扎，任由他带着她在海里浮浮沉沉，她本能地环住他的腰。
他慢慢放开了她的唇，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人，董楠楠的脸上微红，此刻迷迷茫茫地看着他，眼角眉梢渐渐被这吻染上一丝妩媚，看得他心里一动，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潮涌动，可是又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董楠楠，你可以对我霸王硬上弓的。”
董楠楠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彻底明白过来，人已经让他带进了房间。
清醒过来的董楠楠迅速滚到沙发的一边，离他远远地坐好。容湛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提着塑料袋走到冰箱边。
“过来帮忙。”
“嗯？”
这下不用容湛说第二遍，董楠楠就屁颠屁颠地过去，帮容湛把他刚刚从超市买来的东西一一放好。
对面容湛的气息强势又霸道地攻占着她的领土，她抵抗不住，脑子总是忍不住飘啊飘，飘到了刚刚的那个吻上。
容湛早就察觉董楠楠不断往他身上瞟的眼神，忍住想要上扬的唇角，他关好冰箱门，“你想说什么？”
容湛慢慢往沙发旁走，董楠楠还蹲在冰箱门旁边。
“容湛，你是认真的吗？”
容湛背对着她，听到她的问话，唇角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勾，正要答话，手机铃声忽然划破了沉默。
他皱了皱眉，奈何铃声一直在响，容湛低头拿手机，看到屏幕上面的名字，有些意外。
“喂？”
“容湛，你赶紧回来！”
容湛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下楼开车，董楠楠很自觉地爬到驾驶座上坐好。
她的表情沉着又冷静，她系好安全带，看向容湛，“我换好了驾驶证，你手还没好，让我来开吧。”
容湛的脸色很冷，他点了点头，看了眼董楠楠，眼里有些动容，却没有说话。
春节期间的城市很空**，一路过来很少遇见车辆，等待红绿灯的时间里，董楠楠看了眼身旁的容湛，却见容湛闭着眼，似乎在养神，他的脸色很不好。
他的唇微微地抿着，看起来非常倔强，也让人心疼。
他很难过。
她不知道刚刚那个电话是谁打的，但是她清晰地听到那边传来的号啕大哭声，“容湛，你快回来，老容总……过世了。”
容湛是被老容总带大的，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现在的容湛，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吧，又正值春节，这个喜庆团圆的日子，而容湛却没有陪伴在老容总的身边，就这么让他孤孤单单地去了。
容湛……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吧。
她看了看容湛的侧脸，有些心疼。
容湛爷爷的家在离城市不远的一个小镇上，自从老容总将公司放手交给容湛接管之后，自己就搬到了小镇上，每天逗逗鸟，养养花地过日子。日子过得很清闲，容湛曾经下令，不许有人拿公司的事情去找爷爷烦心，所以日子过得更清淡了。
老容总一个人住在那边，心里大概也是极想念自己的孙子的。
开车过去不过两个小时，到时灵堂已经搭建了起来。
容湛一下车就去忙活了，相关事宜容湛在车上就安排好了。董楠楠下车，就看到那张老容总的照片。
和容湛的凌厉不一样，照片里的老容总很慈祥亲切，有点胖乎乎的，看起来很和蔼的样子。很难想象，当初乔治这么大的公司，会是这样一个人一手创立起来的。
在他的遗像前面，有一个中年女人正低低地哭着，容湛已经穿白戴孝了，却没看一眼那个在哭的中年女人，董楠楠估摸着刚刚给容湛打电话的就是这个女人了。
董楠楠瞟了一眼，看到席晟在一旁忙碌，招待客人，视线一转，又看到桑乔。
桑乔也在帮忙，显然很多人都认识她，这边和老容总关系好的街坊邻居也都是认得桑乔的。董楠楠也想上前帮忙，但似乎并没有她可以帮忙的地儿。
她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桑乔回头的时候看到董楠楠。
“有什么是可以让我做的吗？”
“不用了，你坐在那边就好了。”桑乔有些不耐烦，听到有人在叫着她的名字，她赶紧过去应了，去帮忙确认人员名单。
席晟忙完了，看了看跪在一旁的容湛，又走到董楠楠面前拍了拍肩。
“你别介意。”
“嗯？”
“桑乔的态度，我和桑乔还有容湛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在这些人情方面，桑乔确实比较熟悉一些。”
董楠楠摇了摇头，“我只是比较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你陪着容湛就好。”
席晟叹了口气，“容湛，其实和他爷爷的关系并不好，但是，谁都不能取代爷爷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然后席晟，给她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4
容湛小的时候性格其实非常开朗和调皮，他，桑乔还有席晟，因为几家人常常往来，又住得比较近，所以关系非常好。从小到大，容湛基本上就是出坏主意的那一个，席晟从来就是那个执行者，但是在席晟搞不定时，容湛都能上。要说做坏事儿，他从来都是第一，在这点上，席晟从小就很佩服容湛。
这么美好又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却止于容湛八岁那一年。
大人们的世界向来离小孩子很远，但是并不包括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大人们会在他们很小时就灌输一些与商业相关的东西。当时，容湛的家庭情况很不好，容湛没有说，但并不代表他们俩不知道。
有一次他们三个照常出去玩，席晟去容湛的家里叫他，容湛说要写作业，不去。
席晟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当时也正是调皮年纪的他对于写作业这种事情很不屑一顾，“不就是写作业嘛，回来了再写嘛。”然后想拉着容湛去看他新改良的飞机。
他从小就喜欢将各种汽车、飞机等模型卸得七零八落，最后又一个一个装上去，当时他重新改造了一款新的飞机，自然想拉着自己的好兄弟一起分享。最后容湛还是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答应跟他出去玩。
然后……容湛就是在公园被劫走的。
当时他对绑架这种事情还没有太大的概念，模模糊糊只觉得非常恐怖，当他新改良后的飞机在公园里缓缓飞起来的时候，他急于找好兄弟分享却没找到。
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然后非常难过地回了家，结果就看到容湛母亲坐在客厅里流泪。
看到他回来，母亲一把拉过他，“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丢了，以后不许随便出去玩了。”
“容阿姨为什么哭啊？”当时他很诧异地问道。
听到他这么问，或许是刺激到容湛的母亲，容湛的母亲哭得更伤心了。
“因为容湛被绑架了，现在你容阿姨找不到他了。”
绑匪是一家公司的老总请的，那家公司经营不善宣告破产，员工工资发不出来，供应商在后面跟着催款，银行也有贷款未还，于是求助容父。
当时正是金融危机，容家的企业也是岌岌可危摇摇欲坠，自身已经自救不及，更何况去帮助别人。
可是，总是有一些人，会将自己的过错归结到别人的身上。
容家的企业，有款项还未支付给那家公司，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是对于走投无路的人而言并不是这么回事。
要不到钱，主意就打到了容湛的身上。
席晟不知道容湛到底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被救回来的容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变得沉默，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开始渐渐喜欢独来独往。
一度，容湛不让任何人距离他两米之内，一旦逾越了这个范围，会变得不受控制。容母托人找了心理医生来给容湛开导，但是不知原因地，消息被散播出去，说容湛有精神病。
小孩子们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大的杀伤力，就算知道，也会有人说童言无忌。而那个时候容湛上学放学都会有人指指点点，说他有精神病，大家都不要和他玩。
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容湛被转学了。
在那之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了。
但是他却深深地知道，如果那天，容湛没有顺从他，没有跟着他去看他的那个狗屁飞机，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也许，容湛就不会遭受这些来自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
是他对不起容湛，所以，他愿意用这一生去补偿容湛，也是补偿自己，这一生，他永远也不会背叛容湛。
听完了席晟的叙述，董楠楠沉默了，想起上次桑乔说的话。
“桑乔说，容湛从来不碰……那种半凝固状态的**，是怎么回事，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席晟的目光看向灵堂里那个低着头沉默的男人。
“他的父亲，是个艺术家，心思不在公司上，乔治这样的家族企业，在他的手上日益衰败，若不是当年老容总的力挽狂澜，乔治早就被市场给吞没了，就是这样的一个艺术家……”席晟笑了笑，解释道，“不是我对艺术家有偏见，只是我觉得，艺术家们，都喜欢追求真爱。而容湛的爸爸，放着家里的妻子不管，在外面招惹了不少女人。”席晟的语气里是对容湛父亲的不认同。
“容湛的父亲，在容湛被解救不久后，就遇见了所谓的真爱。具体是谁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时容湛的母亲因承受不住压力，来自丈夫、孩子，以及生活的压力，最终选择了自杀。”
席晟看向正在认真听他说话的董楠楠。
“当然，这是容湛认为的，警方给出来的结果，是不小心跌了下去。”
容家老房子的楼上会养一些花花草草，他的母亲，就是在饲养那些花花草草的时候，不小心从楼顶跌落下去，脑袋着地。那片地面，是一些观赏性的石头。
“容湛，亲眼见证了母亲的死亡，那个时候，他正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董楠楠看着那个正在遗像前哀哀哭泣的中年女人，问道：“那这个人是？”
“也可能是命中注定，容父在事情发生后不久就出了事，这个女人也是在那个时候冒出来的，大概是容湛爸爸在外面的女人之一，现在看来她是真心爱着容湛的爸爸的。在伯父去世之后，她就一直侍奉床前，替他孝敬老人，这么多年了，按理说容湛应该叫她一声阿姨，只是容湛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连带的，跟老容总的关系也渐渐疏远了。”
席晟离开之后，董楠楠自己待了一会儿，顺便消化刚刚席晟的话。
灵堂是在老容总的住所设立的，这里的环境很好，非常清幽，董楠楠随意地走了走，发现那些花草被养得很好。可见老容总在这里住得也是极为舒心的。
这次老容总去世，容湛，恐怕真的极为伤心吧。
容湛虽然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对老容总有些疏远，但并不是真正的不管不顾，董楠楠在后院的房间里看到了很多小东西和照片，一些照片上是容湛和老容总，看了看日期，还是最近的三个月。
在一个角落里，有一根木质的拐棍，木头极为普通，经过长时间的摩挲，手柄的位置非常光滑，在拐杖的内侧有一行小字。
“九月九日，容湛刻。”
这是容湛亲手做的拐杖，这个念头让董楠楠自己也有些惊讶，她细细看了一下，确定这是容湛的笔迹。
容湛，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不通人情，想到席晟说的话，她低下头。
就算容湛眼睛里再容不得沙子，也不会弃自己的血缘亲情不顾，甚至相反，容湛和老容总之间一直保持着亲密的联系。
想到这里，董楠楠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这次，没有让失去变成一种遗憾。
回到灵堂之上，容湛跪在遗像前。从董楠楠进门到现在，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虽然她现在什么忙也帮不上，但是她可以陪着他。
容湛守夜，董楠楠就在一旁找个凳子不远不近地陪着。桑乔过去跟容湛说了几句话，容湛摇了摇头，桑乔站了一会儿，又默默地走了。
这边的习俗更接受土葬，而老容总想要葬下的地方，就是容总奶奶的墓旁。
老容总下葬的那天，天空一直下着小雨，容湛抱着遗像站在最中间，显得格外孤寂。
下葬，容湛作为唯一的孙子，捧上了第一捧土，容湛静静地看着，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将棺材淹没，然后离开。
最后的亲友招待是席晟安排的，等董楠楠找到容湛的时候，他正站在房间里发呆。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董楠楠站在他的身后，静静地注视着他。
桑乔过来了，董楠楠听得到俩人的说话。
“容湛，你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今天吃点好不好？”
“我知道你很伤心，老容总对我们那么好，我们也很伤心，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桑乔回头，看到董楠楠，桑乔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走掉。
容湛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是一沓照片，从早晨晨光熹微到最后夕阳西下，金黄的夕阳打在容湛的身上，他抬起头，看着董楠楠。
“过来。”
董楠楠乖乖过去了。
“借我抱下。”
容湛静静地环住她，抱着她不动，董楠楠犹豫地伸出手，在他的后背轻轻拍着，连声音都带着难言的温柔，“乖。”
“乖啊，阿湛不哭，妈妈在这里。”
“假如有一天妈妈不在的话，你也要好好地活着，我们家阿湛最乖的。”
“阿湛，帮妈妈递一下剪刀，这里好多枝杈没有修剪，妈妈要把不听话的它们通通剪掉。”
“阿湛……你乖……”
容湛终于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