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年轻人。你也好好去包扎一下伤口吧,有时候适当的流一些血,会让你头脑更清醒。”县令走出了后堂,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武松缓了口气,看起来周密的构思也产生了些许纰漏,不过这个现在不是最要紧的。今天晚上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做。

武松强打精神,站了起来,走到了官差的班房。

“都头这么快就回来了啊,我们还以为县令要说很多东西呢,他最近就总跟我们问你的情况。”众官差纷纷说。

“哦,大人身体乏累,所以也就没说太多,弟兄们今天晚上不能歇着,你们得跟我辛苦辛苦。”武松苦笑了一下。

“都头哪里话,上刀山,下油锅,我们跟着都头万死不辞啊。”众人轰然道。

武松点了点头,说:“各位谁那里有刀伤药?我这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都头,我这有。”其中一个官差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武松。众人七手八脚帮武松把上衣除去,包扎了伤口,换上了新衣。药物的效果不错,裹伤的布条上只是隐隐的印出了一些血,看起来基本止住了。

武松对于药品很在意:“你的药从哪弄的,效果不错啊。”

那官差一弯腰:“都头,实不相瞒啊,这药不是我的,是李五的。”

“李五?那是谁?”武松突然起了兴趣。

“李五原来也是这的官差,都头刚上任的时候他还在这,只不过都头随即就上京出公差去了,都头您回来的那天,李五正好调走,好像是调到京城去了吧,看起来上面有人啊。这药是他临走的时候忘下的,小人也就取来用了。”

这药的气味跟武松在西门药铺买的一样,李五离开的时间点,也让武松很在意。不过不管怎么说,李五已经离开,暂时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现在要紧的,是处理还在阳谷的事。

武松等了一会,确定伤口没什么问题了之后,对众人说:“大家辛苦辛苦,跟我去趟桂花楼。”

“都头,去那干啥啊,去死了人的饭馆吃饭多晦气。”

“死了人,你们说,死的那个人是谁啊?”武松道。

“是••••••”众人明显欲言又止。

“是我。准确的说是我的替身。桂花楼有人想杀我。这事不可能就此了之。”武松很淡然的说:“下午你们怎么处理的现场?”

“不瞒都头,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齐四死了,西街的轿行让人袭击,等到下午您的替身死的时候,兄弟们已经是焦头烂额的腾不出人手。所以只是把桂花楼戒严,酒楼的伙计厨子都带回了衙门。”一个官差如是说。

“尸体呢?”武松问。

“尸体仍然停放在桂花楼,仵作还未验尸。本来准备明天再详查此案。”

武松心里苦笑了一下,看起来如果我真的死了,这些人必定是不紧不慢的对待,不会着急惩办凶手。“那仵作何在?”

“小人在此。”一个有些精瘦的老者闪身出来。

“你是阳谷仵作?请问如何称呼?”武松很是客气。

“大人差事不断,没在县衙待过几天。小人终日与死者为伍,都头不认识小人是正常的。小人名叫安道满。”那老者很是客气。

“那就烦劳安老陪武松走这一遭了。”武松再不多话。

旁边有两个官差抬出了一个“二人抬”,这“二人抬”在有的地方又唤作“爬山虎”,其实就是一个竹藤的椅子用两根杆子穿着,一前一后两个人抬着,很是方便。坐着二人抬直接可以直接进一些并不宽敞的门,当真是事半功倍。

武松坐上了“二人抬”,两个力健的官差抬着,奔向桂花楼。众人脚快,不多时,便已到达。武松被抬进了桂花楼的大堂,昔日里熙熙攘攘喧闹的场所已经变得冷冷清清,桌椅也都被摆在了一旁,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摆在了大堂的正中间。

一路颠簸,伤口又有些疼痛,所以武松也就没从椅子上起来。“安前辈拜托了。”武松对仵作说。

安道满倒也没推辞,戴上了厚重的口罩和白手套,揭开了尸体上的白布。武松伸着脖子一看,暗自心惊。初见马三之时,只是感觉跟自己长得相近,但现在看他的尸体,就好像再照镜子一般,一般不二。虽然马三已经死了,但时间还不长,武松仿佛是灵魂看着自己沉睡的躯壳一样,这种感觉奇妙而又诡异非常。

“都头真是请的好替身啊,看起来真是相近。看起来是可能无面者吧。”安道满淡淡的说,但是验尸的手并没有停下。

“无面者?安前辈,后辈愚笨,不知道这无面者是什么?”

“哦?你的替身什么来头你不知道。”安道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武松。

武松略一思考,决定以诚相告:“不瞒前辈,这金蝉脱壳的计谋和替身的人选,都是已故的齐四帮我操办的。”

“哦,齐四啊,他没跟你说过,请的是什么人?”

“我当时也曾经察觉有些不对,但齐四说,反正是临时的替身,何必要刨根问底呢,我当时又是急于脱身,也就没想那么多。”武松实话实说。

“说起这无面者啊,那老朽可就是话多了。”安道满就地坐在了尸体旁边,面向武松,摘下了一只手套,拿下了口罩。“无面者是一个很神秘的组织,他们有很多成员,据说是每个州府都有。甚至不光是宋朝,周边的国家也有他们的踪迹。但是你很难发现,自己身边有无面者的存在,每一个无面者都精通易容术。这种易容不单单是对面部的易容,只改变容貌和衣着,不改变身形,这种低级的易容只能称为化妆,远远达不到无面者的水平。无面者,可以小孩装扮成老人,女人装扮成男人,如同流水,没有形状也没有面容,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才被称为无面者吧。”

“成立这样的一个组织,是有什么目的呢。”武松变的很好奇。

“不知道。从老夫听说过的无面者事例来看,都是做一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安道满摇了摇头:“他们已经存在了几百甚至上千年,至于他们究竟是要做什么,恐怕只有无面者本身才知道吧。”

“这么漫长的时间,无面者内的成员也会慢慢的死去,他们是如何有新力量的呢?”武松对这个话题越来越感兴趣。

“都头,每一个地方都会有被遗弃的婴儿;每一场战争都会带来很多失去双亲的孩童,他们没有牵挂,在尘世间也没有什么羁绊,他们只有一种感情,那就是愤怒,只会做一种事情,那就是服从。只要还有失去希望的人,无面者就会永远存在。”安道满淡然的说。

“最后一个问题,安前辈,我闯**江湖也有一些年头了,从来没听说过无面者,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武松的眼睛盯着安道满。

安道满并不回避武松的目光,很淡定也很祥和:“我从前是个大夫。我给有面人看病,也给无面者疗伤。”安道满说到再不多言,转身继续验尸。

武松知道,就算再问,安道满也不会说更多了。齐四找了如此好的替身来假扮自己,这么好的替身,即便是监视者天天就在身边,也很难发现其中的破绽。最关键的是,在初次见面的时候,齐四并没有言明,马三可以装扮的如此相像,他只是说能大概差不多。为什么要对我有如此的隐瞒呢,仅仅是一个假扮二十天的替身而已。

漫长的思考,伴随着安道满验尸的时候器械的碰撞声。

武松突然心念一动,是的,也许齐四压根就没想让真武松再出现,既然有如此相像的假货,为什么还要真的,他完全可以找机会干掉自己,让马三来做阳谷的都头,这样对于齐四来说,在阳谷,就更加无往不利了。

最后一个问题,无面者是这么神秘的组织,自己今晚也是第一次听说。齐四主动提出替身计划,并且信心满满的告诉自己,多长时间内就可以找到替身者,如此的肯定,没有任何不确定的话语和承诺,都代表齐四联系这个神秘组织的成员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那么如果这么想,结合齐四想跟无面者替身共同控制阳谷的行为,武松得到了一个大胆的推论:齐四,也是一名无面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死因查明了,致命伤在头顶的百会穴,切口是一个极小的洞,看不出什么兵刃,依我看更像是猫的爪子。但不管是什么,这一下出招收着都极快,所以几乎没有鲜血和脑浆流出,若是新手仵作,可能还会查不明白死因。另外从嘴里的残留可以看出,死者在生前中了迷药,丧失了行动能力,而后才被如此袭击的。”安道满一边擦手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