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快要到尾声的时候,微风中仿佛响起夏季的序章,殷念有时会在梦里回到孩童年月,那时的她梳着丫头髻,两边各扎一条红头绳,站在军队大院的家属楼前琅琅背道:“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写夏天的诗歌有很多,可她偏爱这一首。而此刻,陆子栩就像诗中所写,出现在初夏的绿树浓荫之中,眉眼间山明水静,能瞬间将人心勾跌下去。如今他倒成了那道水晶帘,轻轻随风飘动时,泛起心湖涟漪万千。

殷念看陆子栩看得呆了,大脑再次宕机,心里先是好奇这货什么时候下的车,继而暗中大骂,他怎么又干这种扒墙角偷听的勾当,而且还没经她的允许突然冒出来,偏生温惜又是个藏不住话的大嘴巴,这让她怎么解释?

而身边的温惜彻底没了动静,只是看得眼睛发直,嘴里不受控地漏出来几句话:“妈呀,我的嘴巴是不是开光了,说什么应验什么。”

她揉了揉眼睛,又用力地眨了眨眼说:“姐夫,你不好好在漫画里待着,怎么跑出来了,小心被那些宅女作者抓回去。”

殷念听得满脸黑线,陆子栩却扬了扬手中的袋子,相当自然地回应道:“我怕你们聊天聊累了,就在附近买了几杯咖啡。”

他说罢,就将袋子递到温惜面前,却被温惜一把捉住手:“哗,真不是我看错,真的是活人呀!”她一手将袋子接过来,另一只手直接拍了拍陆子栩的脸,殷念看得一哆嗦,温惜却一脸激动地接着说:

“天底下怎么会有人好看成这样?!原来你才是我姐夫,怪不得那天我叫错人的时候,念姐的反应会那么大。对了,我刚才说的话你别介意,我没不让念姐结婚,她可以结婚,而且越早越好。不过以后你们的宝宝要是出生了,可千万别指望我辅导功课,不过……我可以教他写小说啊!”

陆子栩在消化完这一大段话后,第一反应是:“你叫错谁了,难道你姐姐之前……还有和别人一起出现过?”

殷念又是一哆嗦,赶紧一把拽住温惜,将她拖到自己身后,对陆子栩道:“要不这样,我先把温惜送回家去,今天下午你就自由活动吧,想去哪儿都行,我绝对不过问。”

“想去哪儿都行?”陆子栩好看地扬起眉毛,继而说:“那我现在就去见见你的家长,免得以后有人冒充这个姐夫,夜长梦多。”

“陆子栩你……!”殷念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想要打人的冲动:“我在解决温惜的事情,你能不能别添乱?”

陆子栩却看向温惜:“哦,那么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温惜这个小叛徒立即点头如捣蒜:“解决了啊,我早就没事了。其实看到念姐来找我的那一刻,我就一点儿也不难过了,我不能让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破坏了两个大人的幸福,对不对?”

殷念心想,这丫头刚才还幽怨地把自己形容成一棵草,现在觉悟居然变得这么高,改口改得也未免太快了,难不成陆子栩真有这么大魔力?

她的心里正犯着嘀咕,陆子栩就轻轻点头:“对,别再说自己学习不好了,你的脑子比你姐姐好使。”他说罢,直接按下了手中的自动车锁,远处那辆银色奔驰车灯便应声闪了一下。

下一刻,陆子栩开口道:“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家。”

“等等!”殷念拉住他的手臂,皱眉道:“陆子栩,你不能每做一件事都不和我商量,每次我都反应不过来,像个傻子一样。再说,你难道准备空着手去我家吗,虽然他们不是讲排场的人,但这样突然拜访也太奇怪了吧?”

一旁的温惜仿佛在看现场偶像剧,满眼都在飞桃心,就差喝奶茶嗑瓜子了。殷念有些窘迫地松开手,放低声音说:“我们先计划一下,改天再去好吗?”

陆子栩看着她那副犯难的模样,忽然笑得不露声色:“没关系,礼物不难置办。给我两个小时,搞定之后,正好可以去你家吃晚饭。”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陆子栩已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殷念彻底无言以对,倒是温惜发出了一声欢呼:“姐夫辛苦啦,你放心,等到家之后,我肯定会帮你说好话的!”

不到两个小时,陆子栩真的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包括塞缪尔.费恩伯格的绝版钢琴CD《森林之声》,“御前八棵”西湖龙井,伊贡米勒白葡萄酒,还有FL最新开售的项链、耳环和手镯。在殷念被陆子栩的效率震惊得目瞪口呆时,她却忽略了在陆子栩背后那个大周末赶来送东西、一脸幽怨、气喘如牛的祁宇。

现在她再没有理由阻拦陆子栩上门拜访,虽然她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直到进家门时,她的大脑都是空白的。

可当母亲和温煦见到陆子栩时,却显得意外宽容和气。可以理解成被那张挑不出毛病的脸蛊惑,当然,也可以理解成被他花哨的礼物收买了。

他们当即决定留陆子栩吃晚饭,温惜离家出走的事便绝口不提,温惜因此万分感激,于是在席间一个劲儿地为陆子栩说好话,当她冒出诸如“惊艳绝伦”、“人中龙凤”、“天神降世”这种浮夸科幻的词语时,殷念就赶紧给她夹菜让她闭嘴。殷念忽然觉得,比起陆子栩,温惜才更像一个江湖骗子。

晚饭之后,陆子栩陪温煦去阳台喝茶聊天,而温惜不到八点就睡了下去,估计是一天下来折腾累了。收拾好饭桌后,殷念走进温惜的卧室,却看见母亲在为她掖被角,回头发现殷念时,她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而此时的温惜早已酣睡得像只小猪,还时不时可爱地咂咂嘴。

殷念在母亲身边悄悄地坐下,用同样轻的声音说:“真是大起大落的一天啊,你也累坏了吧?”

母亲淡淡地笑了:“是啊,最着急的时候,我几乎都要报警了。”

殷念将手放上母亲的肩膀:“这一点也不像你,小时候,哪怕天塌下来,你都是最冷静的一个。”

“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挂念的东西越来越多。”在卧室温情的月光中,殷念看见母亲眼角的细纹和鬓上的白发,那个无所不能的女超人,终究还是在岁月里慢慢苍老了。

说到这里,母亲望向殷念:“你不必担心,你和温惜我都爱,分给你们的爱,谁也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