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念听罢,心虚地问:“那你不会生气吗?”
“现在你是老大,我没资格生气。”陆子栩又看了一眼炸酱面,淡淡道:“时过境迁,至于老二的地位,我可能还得跟它再争一争。”
这话听着有些委屈,但殷念却想偷笑。她花了好大功夫把这种不厚道的冲动憋了回去,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陆子栩,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你现在的脾气好多了。”
“谢谢,我当你夸我了。”陆子栩站了起来,重新拿起平板:“我这十天休假,但还有一些公司事务要处理。考虑到你生活能力三级残废,我打算直接把办公地点搬到你家来。”
殷念“哦”了一声,又问:“那你需要后勤保障吗,比如端茶倒水,装订文件之类的?”
陆子栩走到她卧室门前,回过头说:“不需要,你和我保持三米距离就好。”
殷念心里偷偷松了口气,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没问题!”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担忧:“阿念,温惜有没有在你这儿?”
殷念疑惑道:“没有啊,怎么了?”
“她今天上午本来该去补课的,可补习班老师说她根本没来,手机也关机,我和温煦找不到她。”
“什么?!”殷念不由得紧张起来,陆子栩刚想推门进卧室,闻言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听她讲完电话。
而殷念接着道:“温惜没那么叛逆,怎么会莫名其妙就离家出走?你和温叔是不是又拿成绩的事儿说她了?”
母亲回答了一句:“没有。”却显得欲言又止。
殷念觉察到了不对劲:“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缓缓地说:“昨天,我和温煦在计划结婚的事情,可能被温惜听见了。”
听到这句话,殷念也傻了,她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父母刚离婚的那段日子,也正是看到他们在家中沉默地分割着“你”和“我”的东西,所有的交谈都变得冰冷疏离,殷念才会受不了搬出去住。
而温煦和她的父亲确实不大一样,一个严肃正经,说一不二;另一个温柔居家,凡事好商量。也许和温煦在一起,让母亲感受到了被尊重与被呵护的幸福。可殷念本以为这两人只会永远保持着陪伴与被陪伴的关系,没想到他们也在策划着白头偕老,地久天长。
殷念的声音变得干涩:“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母亲变得小心翼翼:“我在犹豫怎么向你开口,我怕你不接受。”
殷念预感照这么说下去,可能会有长篇大论等着她,于是及时结束了这个话题:“好吧,这件事先放一边,现在找到温惜要紧。你们在哪儿?”
“在从家到学校的这段路上,我和温煦正沿着餐厅和网吧一家一家地找,可还是没有看到她。前段日子她刚满18周岁,办了张身份证,现在她把身份证也给带走了,我担心她会买车票离开。你说万一她……阿念,我想都不敢想。”
这个曾经呼风唤雨的职场女强人,现在却脆弱不堪,仿佛犯下了难以原谅的错。殷念心疼地安慰道:“不会的,温惜那么听话,她哪舍得离开你们。”
她想了想,继续说:“妈,你先别着急。这样,我现在也去找找她,我们随时保持联系,好吗?”
母亲听罢,轻轻说了句:“好的,谢谢你阿念。”声音带着努力掩饰的颤抖。
殷念的心随之起伏了一下子:“拜托,您没事儿吧,跟我还说什么谢谢啊。”
母亲对温惜的紧张,更多地来源于害怕自己不称职,或是得不到温惜的喜欢,要组成这样一个次生家庭,她一定也承担着极大的压力。殷念想,温煦对她,大概也是一样的心情。
但是,即便自处如此艰难,总归是爱敌过了一切。
想到这里,她没再磨蹭,急匆匆地想要出门找温惜。陆子栩却在她身后提醒了一句:“你还没换衣服。”
殷念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毛绒绒的睡衣,扶额道:“呃,不好意思,我忘了,真是一孕傻三年。”
“不,你谦虚了,在我看来,傻个五年八年都不成问题。”陆子栩看着殷念一副无言以对的表情,继而悠悠地问:“你要去找谁?”
“找一个小妹妹。”殷念顿了顿,又补充道:“一个对我很重要的小妹妹,和家人一样重要。”
陆子栩又问:“你知道去哪儿找她么?”
殷念毫无头绪地说:“不知道,只能碰碰运气了。”
“城市这么大,除以面积和人口,再大的运气都变得微乎其微。”陆子栩面色平静地说:“办事要讲求效率,如果我想出走,一定不会往学校和家附近跑,这样太容易被找到。”
这话听着有道理,殷念皱眉道:“那你有好的建议吗?”
“只是些个人经验,你可以打开电子地图,以她的家和学校为圆心,画一个半径3公里的辐射圈,在圈子里找一些她熟悉的地理坐标逐个试试。”说到这里,陆子栩转而拿起桌上的车钥匙:“不过,理论也要联系实践才行,先去换身衣服吧,我陪你一起找。”
有那么一刻,殷念无比庆幸身边还有个陆子栩,他冷静果断,善于解决问题,让她感到安心可靠。这一点炸酱面确实比不了,因为它只会撒娇卖萌。
她采纳了陆子栩的意见,然后很快便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地点,就是温惜过十六岁生日的音乐厅。殷念记得温惜说过,在她的父母未离婚前,每年她过生日时,一家人都会来这里听交响音乐会,但到了后来,只剩下了她和爸爸两人。
算是他们运气好,刚抵达音乐厅外的喷泉广场,殷念远远就看见温惜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她把书包抱在怀里,正低头发着呆。午后的微光洒上她稚嫩的面庞,虽然寂寥落寞,却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温暖。
得知温惜安然无恙,殷念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她先和母亲打了个电话:“我找着温惜了,我先陪陪她,过一会儿就把她送回来。”
接着,她对驾驶座上的陆子栩说:“你在车里等等,我和她说说话,不会耽误太久时间。”
陆子栩点点头,应允道:“去吧。”
殷念随后打开车门走了过去,因为今天没有演出,整个广场显得格外空**,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脚步声的回响,但心事重重的温惜还是没有觉察到殷念的靠近,直到她开口问了一声:
“小脑瓜都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