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殷念在手机上看到关于陆子栩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时,冯总监在角落里找到了她,他笑得尴尬而歉疚:“小殷,叶主管的意思是,让你还回原来那个办公室。”
殷念问:“他不想再问出些什么了吗?”
冯总监点点头:“是啊,舆论的风向换了,现在更头疼的,应该是陆董吧?”
这话并没错,消息出来后,FL剽窃的恶名在一夜间人尽皆知,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陆子栩身世的大起底。
八卦新闻言之凿凿,说他是陆泱的私生子,说他因为生母的事一直记恨陆泱,还说他费尽心机爬上董事长之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亲手将FL搞垮。殷念看得浑触目惊心,她知道陆子栩有野心,但绝不相信他会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
因为陆泱葬礼的那天,她遥遥望他的时候,陆子栩的眼中没有别的神情,只是沉痛与哀伤。岁月同他们父子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而如今,这个巨大的伤疤又被重新揭开,摆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众人围观,指指点点。
如果这真的是凌楠做的,殷念只能说,其心可诛。
想到这里,殷念落寞地问:“那为什么叶主管不亲自来和我说呢?”
“好了小殷,别闹情绪了。”听冯总监的语气,仿佛在同小孩子讲道理:“之前绮星在风口浪尖,外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也是没办法。”
话已至此,殷念最终放弃了较劲,她只是由衷厌恶这个波诡云谲的名利场,向来弱肉强食,黑白不分。
看着殷念难过的表情,冯总监以为她还在为之前被怀疑的事生气,于是安慰道:“作为职场新人,受点儿委屈再正常不过,要学会看开。”他又扫了一眼殷念现在的办公桌,却发现了一个药瓶,于是问道:“你生病了?”
殷念回答道:“没什么大毛病,可能是慢性胃炎又发作了,有些不舒服。”
“哦……”冯总监想了想,然后说:“要不这样,我放你一天假,去医院看看吧。”
殷念没有拒绝,而是说了声:“好的,谢谢总监。”
那天下午,她独自来到市立医院,内科诊室前排队的病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多,等轮到她时,殷念看中年女医生一副疲惫忙碌的模样,便贴心地建议道:“医生,我只是胃病,之前一直就有,不用抽血化验什么的,直接帮我开些药就好了。”
可医生并没领情,仍然敬业地说:“那不行,胃病也分好多种,如果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还要我们干啥?”
她随即仔细询问了一遍殷念的病情,但问着问着,眉头就皱了起来,继而道:“你这个月例假来了没有?”
殷念茫然地摇了摇头。
医生又问:“那你有男朋友吗?”
殷念还是摇头,然后想了想,又弱弱地补充了一句:“前男友算不算?”
医生先是扔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然后开了一张化验单道:“去抽个血吧。”
一个小时之后,当殷念一脸懵圈地将促绒毛激素和孕酮指标的化验单拿过来时,医生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丫头,你怀孕了,一会儿记得再去挂个产科的号。”
听到这句话,殷念如同被晴空里的一道闪电击中,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你看看你的hcg值这么高,至少怀孕一个月了,医院还能作假不成?!”
殷念的手指关节捏的发白,她又重复了一句:“不可能。”
可这句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没了底气,她记起来了,是在陆家公馆那次,她还想起陆子栩那双动人却荒凉的眼睛,想起他居高临下地对她说:“有本事的话,以后就别再让我看见你。”
她刚做好准备将陆子栩忘记,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无辜的小生命毫无预兆地光临,此时它静静地躺在她的身体里,像是泥土中还未萌发的新芽,干净而脆弱。
多荒唐啊,她想把世界变成一片冰原,上帝却赐予了她一束阳光。
殷念把化验单拿在手里,嘴唇微微地颤抖着:“是不是我错拿成别人的化验单了……或者,是不是机器坏掉了……您再开张单子,让我再抽一次血好不好?”
见殷念红了眼眶,医生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小姑娘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她顿了顿,继续说:“行吧,别太难过了,回去之后好好想想,首先是对你自己负责,然后才是对它负责。”说“它”这个字的时候,她伸手指了指殷念的小腹。
只是那么一瞬间,殷念仿佛感觉到那里偷偷竖起一对耳朵,好奇却不安地听着外面的声响,它好像在说:“妈妈,妈妈,我在这儿,别不要我呀。”
她神情恍惚地走出医院,却接到了温惜的电话,那头的声音轻快欢乐:“念姐,今天是我生日,你也来陪我一起过吧?就在世纪之约音乐厅,晚上八点,我已经帮你和馨姨买好座位票啦。”
殷念答应了之后,并没有回家,只是到附近的麦当劳吃晚饭,她点了两块汉巨无霸汉堡和一杯热巧克力,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
窗外是热闹的街景,而窗内的殷念机械地打开汉堡的纸壳,然后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一口没嚼完,她又吞了下一口,哪怕被噎出了泪花,她还在努力地吞咽着。
她一边吃,一边想,真好,我饱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就跟着饱了。
夜幕降临后,殷念来到了几乎满座音乐厅,母亲早早地在第一排的位置上等她。殷念坐到了她的身边,而后问:“温惜和温叔呢?”
母亲神秘地笑了笑:“别急,等会就来了。”
没过多久,演出厅的灯光暗了下来,只剩舞台还亮着,幕布拉起后,一身西装的温煦坐在钢琴边,而穿着白裙子的温惜则站在话筒前,笑容美好晴朗。
当流水一般的钢琴声响起,温惜便开口歌唱,殷念从不知道她的歌声这样好听,如同天籁一般无暇纯净——
“你已归来 我不会 再忧伤
往事难忘 往事难忘
我愿忘怀 你弃我 久流浪
往事难忘 不能忘
情意绵绵 我微笑 你神?
往事难忘 往事难忘
细诉衷情 每字句 痛断肠
往事难忘 不能忘”
母亲听得扬起嘴角:“阿念,温惜唱的真好,是不是?”
而听见这样的歌,殷念却再也无法自制,她伏下身子,泪水汹涌而出。当母亲关切地询问时,她只是颤抖着肩膀,轻声说:“对不起,妈妈,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