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简单的修缮道观,张异并不需要惊动朝廷。

但道观里关着观音奴,这工作就注定不能由其他人做,只能是锦衣卫盘查过的,确定可靠的工部的工匠。

这些人干活的时候,还会被锦衣卫控制在一处。

朱元璋久久不能平静,张异对他的抠门形象可谓深入人心。

老朱那个气呀,他就不能高看自己一眼。

不行,不能让他看扁了……

朱元璋咬咬牙:

“这钱,朕出了……”

老朱咬牙切齿的神情,惹得朱标和朱樉再次莞尔。

朱标还是其次,朱樉很少见过这样的皇帝,他心中微微吃惊。

张异和父皇的情感羁绊,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加深厚。

“老二,你找个时机,找张异问问关于军校的思路……”

朱元璋将任务丢给朱樉,军校成不成立凌说,但因为军校而产生的那个叫做标准化的东西他十分在意。

朱樉道:

“修缮道观的工期大概要一个月……,

张异跟儿臣说过,他会在朝天宫小住!

儿臣有机会与他相见,到时候多磨出一些东西!”

“老二,那辛苦你了!”

老朱拍拍朱樉的肩膀,表示赞赏,他想起另外一件事。

问朱标:

“朕记得锦衣卫监视的名单中,也有工部的工匠?”

朱樉闻言,登时毛骨悚然……

父皇这是要做什么?

朱标回答:

“没错,锦衣卫顺着线已经监视了许多人,确实有一人是匠籍,被工部征召!”

“那就想办法,让他去清心观修房子去!”

朱元璋的目光中,露出森然的杀意。

“朕杀了那丫鬟,那些人一定急的抓头挠耳,放个人进去,让他们看看他们郡主的近况,以安人心……

抓老鼠,就不能让他们感觉到绝望,如果他们觉得事不可为,怎么可能暴露行踪?

朕这次,就要让他们全部给朕暴露出来!

朕全部杀干净!”

朱樉方才知道,原来皇帝以观音奴布下了如此大的一张网,就是为了扫清应天府内的垃圾。

几年前,父皇遇刺的时候,应天府的街道被血染过一次。

无数的官员,百姓,都在那场风波中送命,锦衣卫的名声,也在那场屠杀中彻底展现威名。

到现在,就算是普通的百姓,也对当年的那场屠杀讳莫如深。

可是哪怕朱元璋扫过一遍,原来应天府中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潜伏者。

前朝;留下来的垃圾,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多。

“蒙古人毕竟在这片土地上存留了百年,朕用三五年时间扫清他们,也不用急!”

老朱看着那份让他滴血的设计图,大笔一挥,批了!

一千二百八十六两个银子,md,张异这货比他还能享受……

“让工部那边,给宫里也改造改造,你们母后的身子骨也不太好,朕准备给她用上壁炉……

还有那个抽水马桶和水塔,都给朕安排上!

没道理朕过得还不如一个道士……”

张异那个金属壁炉,确实舒服。

老朱早就想换上了。

朱樉闻言,举手:

“那儿臣的王府……”

老朱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你自己找钱换去!”

朱樉登时哭笑不得。

明初的亲王,老朱定下的俸禄本应该是五万石粮食,后来经过深思熟虑,改成一万石。

不过这一万石的俸禄,朱樉也没见过。

他拒婚之后,老朱就让户部停了他的钱。

虽然不至于太穷,但朱樉跟有钱绝对扯不上关系,工部不出钱,他拿个屁去改造王府。

“好好好,儿臣自己去找钱……”

朱樉吃了个瘪,不敢跟皇帝多说。

他找个由头赶紧滚蛋。

老朱望着朱樉离开的背影,有些恍惚。

“老大,你有没有觉得,老二最近的表现,跟以前不一样……?”

“是吗?”

朱标莫名其妙,他是没有朱元璋那么敏感。

“以前的他,感觉身上背着事,总是苦大仇深,满是怨气!

上次朕见到他的时候,还有这种感觉!

但此时,却不见了!”

朱元璋想了一下,描绘心中的体会。

“大概是,二弟的心结解开了吧!”

朱标随口回了一句,旋即,父子二人心头一惊。

他们彼此一直都在回避朱樉心结的问题,所谓心结,就是对皇子更进一步的野心。

身为父亲,朱元璋其实很难受。

在皇帝和父亲之间平衡,换成他也把握不好。

如果朱樉真的放下心结,对他们而言,是天大的喜事。

“这钱花在那臭小子身上,朕突然不心疼了……”

是谁让朱樉发生改变,父子二人心知肚明。

老朱笑得很开心,眼眶甚至有些红润。

“朕饿了,让人送些酒菜过来,你陪朕喝一杯……”

……

张异没想到皇帝如此大方,却是包圆了他道观的修缮工作。

一时间,工部这边来了许多工匠。

锦衣卫把观音奴暂时请到药园子那边看守,他这个道观之主,也早就打包走人。

去到朝天宫,他每日的乐趣就是看着徐达训练那些功勋子弟。

也许是因为岭北之战被他改变了结局,本来应该回前线的徐达一直没走。

他对张异很有兴趣,有事没事都拉着张异聊天。

这一来二去之下,张异和徐达的关系火速拉近,加上他和几个皇子的交情,在清心观的日子,他过得还不错……

日子清闲下来,张异就开始找事了,在邓仲修的支持下,他开始逼着道观里的道士学文化……

所谓的文化,自然是物理化学之类的学科……

这几乎已经成为龙虎山上道士的必修课。

等朱樉找到张异的时候,他正在带着一群小道士背诵元素周期表,并且教导他们学习基础物理。

朱樉试着在门口听了一会,登时头晕目眩。

这玩意比起算学来,也不遑多让。

张异发现了朱樉,让那些道士们继续学习,他走出来,拜见朱樉。

“你们道士学的东西,果然是天书!”

张异闻言莞尔,数理化在后世,都是非常可怕的东西,更何况是对,没有基础的古人。

“你让邓仲修从皇上那里讨要的度牒,都度了这些小道士?”

朱樉看着道观里,朝气蓬勃的小道士们,若有所思……

朱元璋这些年对僧道的度牒,依然在收紧。

想要当道士,那是难上加难。

哪怕是龙虎山,想要收徒也要求皇帝特殊照顾,发放度牒。

张异让邓仲修求了五十个度牒,宫里能允许下来,已经是网开一面!

这主要是朝天宫,不单单只是一个道观。

大明在这里修过史,皇子在这里练兵,外国的使臣前来朝贡,也会在朝天宫落脚。

朝天宫的业务很忙,但是张异却将这五十个度牒,都招了年龄小的小道士。

这些小道士,其实并不能帮缓解朝天宫的繁忙,如果能招一些成年人,也许更好。

“但他们是未来……”

张异理解朱樉的疑惑,随口给他一个答案。

在意识到传播知识需要很多年之后,张异想培养起一批自己的班底,能带着他们一起砥砺前行的人。

除了某些匠人,道士大概就是最合适的培养人选。

在古代,尤其是在朱元璋治下的大明,能当道士的人大抵出身也不是太差。

有文化水平的保证,张异很快能将他们培养成合格的对象,也不用担心他们将重心放到科举上……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士子的培养路线。

“总感觉,你在做一件很厉害的事!”

朱樉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而是小心翼翼询问张异关于军校的事。

张异一听,就知道皇帝对这件事上心了。

他想着有戏,道:

“回头贫道可以写一本书,给殿下参考……”

朱樉见张异爽快答应,也是喜笑颜开:

“那本王就多谢你了,张异,咱们兄弟就不多说客套话,你的情分本王记着,对了……

关于标准化……”

他又将朱元璋在意的,关于标准化的问题提了一遍。

张异道:

“刚好贫道最近想给我黄家叔叔写信,提议他做这件事,倒是可以一并给做个参考……”

张异去过浙江的工厂,那里也是张异长期的饭票之一。

在流水线管理和先进的工艺之下,黄家叔叔的工厂早就成为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厂,接下来,张异考虑让对方制定标准。

标准这种事,虽然不一定马上就能做成。

可是一旦做成了,其中的影响非常巨大。

“好!”

朱樉得了张异肯定的答案,转身离去。

张异左右无事,就干脆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去。

“真人准备去哪?”

“去买点制酸的材料……”

老陌本来准备给张异赶车,被张异给拒绝了。

他独自一人出门,先去了一趟孔家!

随着孔讷遣散家奴,诺大的孔府,空无一人。

张异走走看看,准备等孔讷说的,从曲阜派个忠实的老仆人回来。

他出门,关上孔府的大门,却听见有人在叫他:

“张公子,可算找到您了!”

张异蓦然回头,却见是熟人。

润玉堂,陈满!

张异对这个伙计印象深刻,

陈满平时的存在感很低,但张异因为是“下人”的身份,倒是和他有过交集。

只是今天看陈满,他总感觉不太对劲。

“他的脚步,很轻……”

张异暗自嘀咕,不过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是陈兄弟,你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陈掌柜看你一个人在京城孤零零,想要找你喝酒,只是你也是难找,我们找了你几次都没找到人!”

张异呵呵笑:

“我就是在京城四处转悠,找条活路!

陈大哥,咱们别说这个了,既然是陈掌柜等我,拿咱们就别让他久等了!”

陈满道:

“今天咱们去个特别的地方,陈掌柜让我亲自来带您……”

张异闻言,不疑有他,他安置好自己的车,坐上了陈满的车。

车子并非去他常去的醉仙楼,而是另外一处偏僻的小院子。

这院子错落精致,还显得很安静。

“陈大哥,这是哪里?”

“带你来见世面的地方……”

陈茂朝着张异挤眉弄眼,张异看着周围,不时传来莺莺燕燕的声音。

他似乎有些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

朱元璋在京城有官办青楼,但官员不得入。

既然官方的青楼去不得,自然会出现某些细分市场,供某些人享用。

陈满低声解释,果然如他猜想的一般。

张异又好气又好笑,原来陈珂今天是带他来嫖娼?

逛逛青楼也没事,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提枪上。

“陈兄弟!”

陈珂果然在一个雅间等着张异,见到张异前来,热情过去招呼。

“沈掌柜不在?”

张异没有见到沈万三,陈珂道:

“他回周庄去了,过阵子回来,说起来也是老哥我疏忽,孔公子走了这么久,我还没好好招待你……

走,今天咱们玩点不一样的……”

陈珂朝着张异挤眉弄眼:“以前你都跟孔公子一块,他要顾及身份,咱也不好带着他玩点好玩的,今天老哥可是特意为你留了这院子里的头牌……”

张异的身份人设,自然容不得他拒绝。

反正能见证一下腐朽的封建地主的生活,他也不抗拒。

这个小院子,各自又分成不同的包房,张异进去之后,果然有一位容貌精致的女子等着自己。

她虽然不如自己见过的其他几个女人,但却媚态自生,我见犹怜。

陈珂等他进来来,直接给那位女子塞了一把银子。

“今天我得主客就是这个小兄弟,你给我照顾好他……”

张异故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她默默陪着张异,真就是服务周到。

张异也没见过这种场面,毕竟他上辈子可没去过这种场所,加上陈珂的劝酒。

雅间里的氛围,登时变得热闹起来。

陈满站在雅间之外,神色古怪,眼神中充满讥讽。

“张兄弟你先喝着,老夫去上个茅厕,这人老了,还是喝不过年轻人……”

陈珂在告罪声中,走出雅间。

他给陈满使了个眼色:

“你准备好了?”

陈满道:

“老爷,早就准备好了,今天晚上,他必须上咱们的船……”

在二人对话之时,不远处,已经听到有人嘈杂之声。

“我倒要看看,谁占着本公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