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并没有停留多久,而是将时间留给许存仁和孔讷!
出了牢房,外边的空气格外清新。
孔讷走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孔福已经站在外边,激动得泪流满面。
“少爷!”
“福伯,您怎么来了!”
孔讷进宫的时候,并没有通知家里人,他被打入监牢,更是自己都预料不到的事。
“是刘中丞派人去孔府通知我们……少爷,您这是何苦呢?”
“刘基?”
孔讷若有所思,孔府向来是那些官员的禁地。
别看他们个个因为孔家的事针对龙虎山,但他们本身也少有联系衍圣公府。
如今此时,刘伯温算是破开了一个潜藏的惯例。
而且这个惯例的打破,也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孔讷捏着自己的小手,手心都泛白了。
这种不再被人孤立的感觉,很不错……
“福伯,您先送我和老师回去吧!”
二人上了马车,缓缓朝着许存仁家里走。
下了车,也没有个人来迎接。
许存仁和孔讷还隐约能听见有人在里边说话。
孔讷上前,敲门。
“先生回来了!”
开门的人是张异,这个结果似乎并不出人预料。
他笑嘻嘻的模样,也让孔讷和许存仁放松下来。
“已经有人通知过师娘了,师娘说她要亲自下厨做些好吃的……”
张异还没说完,孔讷跑过去,掐住他的脖子:
“你这个死道士,你告诉我没事的,我差点和先生一起去了知道吗?”
一直走到许府,他心中的恐惧才爆发出来。
见到张异这个始作俑者,孔讷恼羞成怒。
“你这不是出来了吗?
大家快看呀,衍圣公杀人啦!”
两个孩子在屋子里头你追我赶,许存仁开怀大笑。
“行了,都给我一个面子,先别闹了!”
许存仁喊了一声,二小停下来!
他将大门关上,确定四下无人。
许存仁朝着张异,行了一个礼。
大恩不言谢,
对于许存仁的感谢,张异也坦然受之,然后还了他一礼。
二人什么都没说,却尽在不言中!
……
吃完一顿家宴,许府开始有人拜访。
张异和孔讷躲在许存仁家的后院,两个人并肩,看着并没有多好看的天空。
“感觉怎么样?”
孔讷的表情还有些迷茫,对面张异的提问,他愣住,旋即笑道:
“谢谢!”
“非金刚心,不可破地狱,你能打破如今的困局,是你自证的菩提!
不过你的困境解决了,你孔家的困境还没有!
接下来的那一步,才是最难的!
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张异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眼睛开始朝后门的方向飘去,然后他就消失在后院中。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孔讷追着张异的背影,有些出神。
“书中说的神仙之人,大抵也是如此吧!
有时候,还真羡慕他的生活!”
“孔讷,张异……”
师娘在前边喊着,孔讷赶紧跑出去。
“张异呢,你师父想把你引荐给诸位大人!”
孔讷被许夫人拉着,来到许府的会客厅。
他在里边看到了那个他已经见过一次的大人,张异说,他是刘伯温。
刘伯温身边,还坐着一些人
孔讷不认识他们,但他跪在御书房门口的时候,他见过。
“张异呢?”
许存仁见只有孔讷,他愣了一下,只见孔讷讪笑,他马上明白了。
“那臭小子又跑了?”
许老对张异的态度,实在无可奈何。
其他人听到这些话,脸上露出微不可查的鄙夷之色。
虽然同是世家子,孔家和龙虎山,根本不能比。
“算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些大人,刘大人你见过,这是杨宪杨大人,这是宋先生,这是章大人……”
孔讷一一见过这些人,其他人见孔讷,也是满脸欣赏之色。
刘伯温开口:
“孔家之难,我等心知肚明,你能打破僵局,证明你也非池中之物!
至少在圣上心中,这至圣先师的传承,也算后继有人!”
刘伯温的话极不客气,就差明说朱元璋对孔希学也不够满意。
孔讷闻言不但不恼怒,反而多了几分感激。
能在如此舆论之下,公然说出这番话,刘伯温敢言,也没有私心。
“只是你以后交朋友的时候,也要注意点,一些不好的朋友,能远离就要远离!”
刘伯温开口,孔讷就明白他说的是谁了。
他苦笑,不言,只是躬身行礼。
……
在许府收获了几乎所有人人赞赏,孔讷坐上府里的马车,回到衍圣公府。
孔克坚依然痴痴傻傻,就坐在房间里。
他走过去,让其他人都退下,亲自照顾爷爷!
孔讷握住孔克坚,孔克坚死死抓住他的手。
“爷爷,我没事了!您知道吗,那些人不排斥我们了……
张异说过,人的尊严是自己寻的,我们孔家的价值,也要靠我们自己争取!
华夷之别,教化之权……孙儿在他那里学了好多东西……”
孔讷也不管孔克坚听不听,自顾说着他自己的话,
孔克坚越发安静下来。
“爷爷,您说,您的病会不会突然好了?”
孔讷抬起头,期盼地盯着孔克坚。
后者脸色一变再变,孔克坚突然甩开孔讷的手,颤颤巍巍地朝着**走去。
孔讷黯然伤神,爷爷这是不愿意“好”过来吗?
……
“怎么这么臭?”
数日后,一辆马车出现在清心观门口。
车上的人还没来得及下车,就感受到铺面而来的味道。
清心观本来就地处偏僻,周围不多的行人闻着味道,远远走开。
香火不旺的道观,显得越发冷清。
朱元璋眉头微邹,从车马上下来。
太子朱标也掩着口鼻,一脸无奈!
今日他和父皇好不容易抽了个时间,就想见见张异,可这家伙不知道又在鼓捣什么东西?
“黄老爷,黄少爷,你们来了?”
邓仲修也受不住道观里传来的味道,坐在大门口发呆。
见到皇帝和太子,他一下子跳起来。
老朱多次来到道观,他对邓仲修也有不错的印象。
“你家师弟又在做什么?”
“师弟说他在炼丹……只是……我也没见师父练过味道这么大的丹药……”
邓仲修说着说着,一脸委屈:
“常家小姐也来过,被熏跑了,师弟说他过阵子就能完工了!”
朱元璋和朱标对视一眼,径自进了道观。
按照管理,朱标在功德箱投了五百文钱。
走到后院,两人就感受到了更浓郁的气味,气味倒不是多难闻,就是太重了。
“你这小子,整天鼓捣这些,也不怕未来找不到媳妇?”
老朱吼了一嗓子,穿着道士服张异从炼丹房里跑出来,整个人跟流浪的乞丐一般。
“原来是黄叔叔,今日怎么有空前来!”
“你这不孝的孩子,平时也没见你人影,今天特意来看看你!”
张异闻言,笑道:
“叔叔您别见怪,我被那皇帝安排去国子学读书,我自己都烦死了,逃学又不敢逃学,怕哪个有心人告了我,让皇帝打我屁股……”
老朱气笑:
“皇帝日理万机,有什么时间去理会你这个小人物?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谁,担心这担心那,杞人忧天!”
张异:
“话不是这么说,若是换了别的皇帝,大概我这种小人物也就被人遗忘了,
可惜呀,咱们那位皇帝,主打就是一个小肚鸡肠,什么都管。
只要有人告,他肯定少不了要插一手,惹不起惹不起……”
朱元璋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这小子也能黑自己?
他气的吹胡子瞪眼,朱标在一边却笑起来。
人不自知,张异说得其实没错。
老朱的性子太强势了,导致他去看别人做事的时候,喜欢连细节都抠。
如果张异被人告到宫里,老朱还真有可能下旨打屁股。
可以说,张异对老朱的了解,已经达到了他这个儿子都惊叹的程度。
“算了,我说不过你,不过你在鼓捣什么玩意?怎么臭?”
“就是拿一些大蒜炼丹,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成了再说……”
张异朝着朱标这个天使投资人挤眉弄眼,搞得后者拼命在给他做不要声张的手势。
好在老朱也没多想,张异鼓捣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去了。
等张异回炼丹房把门关上,院子里的异味少了许多!
“说起国子学,我倒是听到一些风声,你们国子学的祭酒许存仁许大人好像被抓了,这应天府里沸沸扬扬的都在传,似乎和科举有关?”
朱元璋开门见山,引出话题!
张异笑道:
“所以叔叔今天来,是特意找我打探消息的?”
老朱回答:
“没错,科举这种事,哪怕流传出只言片语,也是牵动天下学子的事情,尤其是我这儿子既然有心功名,当然要来问清楚!”
“叔叔没有门路?”
张异想试探老朱的家底,老朱一眼瞪他: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都能攀附得上?
我要有那本事,我早就将你黄家哥哥往国子学里送,里边的学生以后怎么也可以补个官职,免得去走科举的路子!
可这国子学我没办法呀,哪像你能进去,还说心烦!”
老朱说这些话,可是真有怨气呀。
张异这小子在国子学已经有些日子了,但初心似乎从未改变。
张异讪笑,现在的国子学不是未来的国子监,暂时一般人还真不能通过走关系获得监生的身份。
看来,自己是触碰到了黄叔叔的痛处。
商人社会地位低,虽然有钱,却被老朱限制的死死的。
唯一能改变一个宗族命运,光宗耀祖的手段,就是读书了。
可是科举哪有那么容易考的?
全国多少学子,一年去争那几百个名额,能中个举人都是好的。
一个举人,就可以让黄家的命运获得天翻地覆的改变,更不要说高中进士。
“我是打听到了,你这小子跟许存仁关系不错,许老爷子手中的权柄看似没有多少,可影响深远呀!
你若能帮我打听打听,哪怕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于你黄大哥而言都是莫大的机缘!
你说吧,对这科举,你有什么想法?”
张异哑然失笑,科举终究是古人最看重的事,就连黄家叔叔听闻此事,都乱了心神。
他道:
“叔叔你就算想准备,未免也太早了,开恩科起码也要两年之后的洪武三年!
如果是许先生出事之前,我大概还能给你一些指点,但如今天数变了,
我反而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且,别说是我,估计皇帝自己现在都不知道他要怎么办……”
张异这句话倒是戳中老朱,因为他就是不知道取舍,才来清心观求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