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
许存仁眉头微邹,却没有看到哪里有瓜。
张异噗嗤一笑,解释道:“就是看热闹的意思!
先生您看,对于您来说是大事的事,对于我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其实陛下就是改革科举,集权中央,您的那些同僚们也未必在意……
这件事本身,陛下有陛下的私心,可表面上也进一步也巩固了儒家的地位,大家哥俩好……”
许存仁叹息,他也明白张异所言的道理。
“您觉得陛下禁锢思想,传业授道不应该如此,可是从程朱理学面对佛道二教的侵蚀而横空出世,帮儒家完成了教权构建开始,其实孔圣人传承过来的儒家也也被相先贤们释法,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程朱之前的儒学,也许还可以勉强称之为半个儒家,程朱之后的儒家,已经和佛道二门无般一二,是正儿八经的【教派】,反正都是禁锢思想,
陛下再进一步,也没什么……
其实说起来,老师如此介意,反而是异类!”
许存仁:……
张异这番话语,扎到他了。
当他眼前这个学生开始表达他心中真正的看法,犀利得有些刺耳。
“按你这么说,你家祖师曲解《老子》,难道也是一样?”
“对呀!”
张异再次发动真诚的力量,把许老给干沉默了。
这小家伙连祖宗都不尊重,就别指望他能给儒家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张异的态度很简单,他就是个吃瓜群众……
君权和相权之争,对他而言不过是笑话。
而且谈了这么久,张异大概也明白历史上许存仁真正的死因,他用告老去拒绝朱元璋,也是明着告诉朱元璋说我不想接受你那套。
朱元璋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干脆送他上路。
许老也算是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的殉道。
“先生有古之君子之风,这世道也确实不适合你,不过你要告老,多少给皇帝一些面子好了,等明年吧!”
言尽于此,张玉觉得自己也能报答许存仁那一点真心了。
只是老头子还是没转过弯,不甘心问:
“那不设立场,此事对大明影响如何?”
张异愣了一下,旋即摇摇头。
八股文的出现,自然是弊大于利。
朱元璋的本心张异明白,他对士子阶层那种病态的不信任,会让他在选拔人才方面更加倾向于选择只会干活,却没有思想的人。
可是说白了,这种人也不是他真想要的那种人。
洪武三年开恩科,洪武六年皇帝暂停科举,继续采用举荐制作为选择官员的方式。
老朱当时的最不满意的就是科举选拔上的人才,他自己都觉得是废物。
但他也不想想,问题本身出在哪里?
又想别人有能力,又限制别人的主观能动性。
就和他给官员的俸禄和对官员的期许一样充满矛盾。
而且就算他如此限制,也不可能阻挡大明名臣辈出,当然,那些选择上来的庸才也足够昏庸,
他努力限制官员,大明却是文官集团最强大的朝代,没有之一。
可以说,有些决策,就是好心办坏事的典型。
“一个无用功且遗毒深远的改变而已!”
张异打着哈欠,不想聊了。
许存仁点头,站起来:
“这里有床,你睡吧!”
张异累了,躺在**睡着,不多时就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许存仁没有回屋,而是坐在书桌前想着张异的话。
然后他拿起笔,开始奋笔疾书。
第二日,张异从**起来,已经没有许存仁的身影。
他从书房里走出去,却见许夫人在忙碌。
“孩子,你醒了!”
“师娘,先生呢?”
“你先生说他进宫去了,让我别做他的饭,对了,他告诉你今天你不用去国子学,回道观去吧!”
张异闻言,脸色微变。
当听到许存仁要入宫的消息,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孩子,你怎么了?”
许夫人见张异的脸没了血色,走过来关心询问。
“人皆有自己的路要走,就算我能窥见未来,也未必能改变他人的命运,
甚至,可能会往死路上推他一把!”
张异已经有些后悔,会跟许存仁聊那些话题。
他拒绝了陪许夫人吃早饭的要求,也没了兴致,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路回清心观!
另一边,皇宫,御书房。
朱元璋今日难得没有批阅奏疏,而是按着几张纸在书房里翻阅,比对。
书房里只有朱标一个人在,其他的太监全部被老朱赶出去,他将所有的东西研究透之后,叹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万金不换呀!”
“父皇,张家弟弟这些废稿真的是未来的地图,而且是我华夏的地图?”
张异那天给老朱看了世界地图,还有一些他画废了的草稿。
朱元璋将这些草稿拿回来之后,每天除了批阅奏疏,就是研究这些东西。
直到今日,他才彻底有了结论。
“没错,这是来自未来的地图,不然朕无法解释这地图的详细程度为何会比朕从蒙古人手中收缴的地图还有朕亲自请人勘测绘画的军事地图还要精准!
除了某些山川地脉有些许改变,其他的丝毫不差!真特娘的谢萌萌,难道张异那小子说的是真的?
如果未来的人不会飞天,根本画不出这种地图!
如果不是的话,那只能是神仙干的!”
朱标凝重点头,关于张异是不是能看见未来之事,根本就不需要再验证了!
而朱元璋肯定了地图的价值,朱标的心情也是激动。
他从小跟在老朱身边,虽然未必会打战,对战争的手段并不陌生。
战争最重要的还是信息,一张好的军事地图,是不知道错失斥候用命换来的,就算如此,军事地图的精度也无法跟张异这些稿子相比。
“朕验证过了,这些地方都是朕带兵打过的,沿途一草一木,朕都清楚,如果这里准确的话……”朱元璋将手指指向北方:
“那这份关于蒙古的坐标,一样准确,虽然沧海桑田,上边许多地名已经不一样了,但朕以后只要让斥候根据这张图再勘测一遍,就能做出一份详细十倍的军事地图,有这些地图,我大明的军人行军,效率会放大数倍……”
老朱越说越激动,作为一位战略家,军事家,这些地图在他手里的作用不亚于千军万马。
“朕会让人去验证这份地图的准确性,也会根据这个重新探测我大明的国境,那小子,帮朕省了起码十年的心力呀!”
很少兴奋的皇帝,在御书房激动的来回踱步:
“不行,有机会还要让他好好给朕画一幅大明的疆域图,花再大的代价也要让他画出来,还有资源图……”
朱元璋将目光放在墙上,墙壁上正是张异给他标注了资源的世界地图。
远处的神物玉米,番薯,土豆,然老朱纵然眼红也得不到。
可是有个地方,老朱却死死盯着。
那是一个岛国,也是张异说的银矿富足之地。
当年蒙古人曾经东征,却因为台风折羽而归的国度。
这些小国,本来不在朱元璋的征伐范围之内,毕竟从统治成本来说,这些地方的的收益和成本不成正比。
历朝历代对于这些番邦小国的做法,无非就是让他们表面臣服于天朝上国,朝贡大明即可。
可是如今嘛……
这个岛国在朱元璋眼中已经是一块肥美的肉,只可惜,暂时只能看不能吃!
“路要一步步走,朕也该派人出去,让这些番邦小国知道这天已变!”
朱元璋自言自语之时,太监进来禀告,国子学祭酒许存仁来见。
朱元璋闻言一愣,旋即笑道:
“看来许先生是准备交出自己的答案了!”
“宣!”
太监退下,将许存仁引入御书房。
“微臣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许先生请起!”
老朱将那些地图收起来,走回自己的龙椅坐下,并让人给许存仁赐座。
“先生这次来,不是又要给朕告状吧!”
皇帝没有直接开门见山,而是跟许存仁开了个玩笑。
“那两个孩子呀,微臣入宫那天,打了一架,不过很快就和好了……”
许存仁将张异和孔讷的恩怨情仇大致说了一遍,朱元璋和朱标听着,瞠目结舌。
这两个孩子有矛盾他们并不奇怪,可是张异那小子用什么手段,居然能将孔讷给收服了。
老朱有点郁闷,他将张异和孔讷放在国子学,本身也没安什么好心。
他用张家,也怕张家势头过大,
所以引导朝臣孤立张家,也是他帝王心术的手段。
孔讷作为孔家的人质,他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在孔家长辈的耳濡目染,那小子对张家人应该有仇恨才对?
张异那个臭小子是有迷魂药吗,竟然这么快就将孔家子带到跟他一起逃学的程度?
“那个混小子,该打!”
朱元璋勃然大怒,或者说恼羞成怒。
“陛下,不至于,不过都是孩子!
我看张异那小子其实挺好的,陛下想教化孔家子,其实跟着那小子也没错。
国子学里学生虽然不少,可真正十岁和七岁入学的不多,那两孩子年龄相仿,玩在一起不奇怪!”
“许老,朕发现你对张家二子似乎颇为看好,比孔家那位少爷上心多了!”
朱元璋的话,意味深长。
许存仁闻言洒然一笑:
“他确实合老夫的性子,人老了,遇见这么个孩子确实动了爱才之心,只可惜老夫没有这个福分,不然我倒是想收他为弟子!”
弟子?
朱元璋父子对视,这学生和弟子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朱元璋将张异送入国子学的时候,也料不到许存仁如此看中张异?
皇帝沉默不言,朱标倒是很为张异开心:
“若先生愿意收他为弟子,那是他的福分,如果他学得好,本宫也向父皇求个旨意,脱了他的道籍!
先生若是真收了张家……子,本宫在这里先恭喜先生!”
许存仁笑得意味深长,却不接朱标的话。
他将一份奏疏拿出来,说:
“陛下,臣有事启奏!”
朱元璋拿过许存仁的奏疏看完,面带凝霜。
再抬头,皇帝已经带着杀意:
“先生今天是带着死志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