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冤家路窄。奥利维尔男爵没法再参加任何比赛了,也不想留下来自讨没趣,就离开举行马上长枪比赛的场地,无趣地到处乱逛,又撞见害他出丑的小姑娘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赛场乱跑。被她扯着衣袖的男人任由她拽东拽西,虽然表情一如既往的冰冷,看着小姑娘的钢蓝色眼睛中却净是唯恐天下人不知的宠溺。

“剑术比赛要开始了!”有几个小孩从他们身边跑过去。

出于“海上第一剑客”的自负,一听到“剑术比赛”,菲泽塔立刻来了兴致,拖着范跟着那些孩子去看热闹。范还是一样,百依百顺地任由她拖着。

奥利维尔男爵闲着没事,也跟过去,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休息区的帐篷后面传来女人的*声,而且嗓音有些熟悉。

“罗芙缇,我比你的丈夫厉害吧?”帐篷后面传出男人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去年的剑术冠军约翰•哈里森爵士。

“那当然。”回答他的是奥利维尔男爵夫人娇滴滴的声音,“约翰,去给我赢个冠军回来,不然以后我再也不来了。”

“放心吧,美人儿,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女人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奥利维尔男爵对妻子的放浪早就熟视无睹,懒得再听下去,抱着胳膊去举行剑术比赛的场地,脑子里只有对那个把他撬下马背的小姑娘的好奇。

在人群中,奥利维尔男爵很快就凭着范鹤立鸡群的身高找到了让他感兴趣的人。听到典礼官宣布约翰•哈里森爵士上场,奥利维尔男爵突然心血**地想验证一下路德维希的“猜测”是否正确,在哈里森上场前把他拦了下来。

“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奥利维尔男爵。”哈里森问心无愧地看着奥利维尔男爵,似乎自己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看见那个大个子男人了吗?”奥利维尔男爵指着范,对着哈里森一阵耳语。

“给我一个这么做的理由。”哈里森想顺便再敲他一笔。

“如果你照做了,我就没有发现昨天我妻子给我的酒里放了安眠药,毫无戒心地全都喝了,一觉睡到天亮。没有发觉她半夜里出去,没有跟踪她,更没有发觉她到凌晨才回来……”

“我明白了。”哈里森咽了口唾沫,随即恢复去年剑术冠军的镇定从容,在迎接他的欢呼声中踏上比武场。

菲泽塔实在是没想到剑术比赛比马上长枪比赛更无聊,就是两个穿盔甲的人砍来砍去,毫无美感可言。如果是在海上,光是那一身累赘的铠甲,就足够他们淹死十几次了。菲泽塔正打算回去,听见典礼官说去年的剑术比赛冠军即将上场,才停了下来。可惜去年的剑术冠军纯粹是赢在蛮力上,论剑术技巧,也不见得比他的对手更精湛,让菲泽塔大失所望。

哈里森把第一个对手连盔甲带人一起打到变形,典礼官正要宣布下一个参赛者上场,哈里森却扯开嗓子嚷了起来:“今天别管什么只有贵族能参赛的狗屁规矩了,任何想和我一较高下的都可以来。还有,任何一个不承认罗芙缇•奥利维尔男爵夫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的人都要和我决斗!”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菲泽塔动了动。范以为她又要去闯祸,连忙按住她的肩膀,想不到菲泽塔回眸一笑——她只是站累了,想换个姿势而已,居然就把他吓成这样。

“嗨,你!”菲泽塔的小动作似乎引起了哈里森的注意,“小子,要是你不承认奥利维尔夫人是所有基督徒中最美丽的女人,就来和我打一场。”

范似乎已经过了被人称为“小子”的年纪,太习惯扮男装的菲泽塔差点以为哈里森说的“小子”是她。

“就是你,小子,想躲吗?”哈里森已经揪起范的衣领,“拿过剑吗?敢和我比吗?”

奥利维尔男爵就混在人群中看热闹。如果范真的是面首,肯定不敢当着女主人的面承认另一个女人漂亮。

如果是以前,范不介意和哈里森切磋切磋,为自己的心上人挣点光。可自从他的右手受了伤、再也没法拿剑以后,当禁军小队长练出的武艺早已荒废。哪怕哈里森把唾沫星子喷到范的脸上,范依然无动于衷,只是板着扑克脸用冰冷的眼睛看着他,希望他摇得没劲了以后能放过他。想不到哈里森不依不饶,非要和范一较高下。

双方正处于僵持之中,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仙女般翩然而至。虽然没有开口,人群已经被她的美貌震慑得自觉为她让路,就连哈里森都盯着她看得傻了眼,不知不觉地放开了范。

菲泽塔完全是因为围观的男人们对美人出现的反应过激,才注意到她的到来,觉得那个女人长得像洋娃娃一样。以前也经常有人说菲泽塔的养女伊凡蒂长得像洋娃娃,不过伊凡蒂会被人当成活生生的大洋娃娃,是因为她长得太美,不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产物,而像是按照人类的审美观人工制造出来的。而菲泽塔觉得那个女人像洋娃娃,则是因为她美则美矣,却像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一样,死气沉沉的,没有半分活人的灵动感。眼前的女人长了一头白金色头发,嘴唇也是极淡的嫩红色,配上浅色的衣服,整个人就像一座雪雕,因此让深蓝色的眼睛和画得过深的眉毛显得非常突兀。不知为什么,眼前的女人让菲泽塔想到了“雷米尔号”的格里菲斯船长。分明同样是缺少色素的人,格里菲斯给人的感觉就是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纤尘不染,而眼前的女人给人的感觉就是美则美矣,却美得让人感到说不出的不舒服。

“约翰爵士,请别为难他。你这样咄咄*人,倒像是我长得很丑,所以只能靠你的勇武来*着别人承认我的美貌。”美丽的女人开口为他们打圆场,嗓音也像她的美貌一样,动听,却少了几分灵气。

“奥利维尔男爵夫人。”哈里森失神地嗫嚅,仿佛看到了大天使显灵。

奥利维尔男爵夫人轻轻地一笑,圣母般端庄地走到范的面前,伸出欺霜赛雪的小手,想去帮他拉平衣服上被抓出的皱褶。范却冷冷地退开,避过了她的手指。奥利维尔男爵冷眼旁观妻子又当着他的面勾引其他男人,只是佩服这女人分明**得像匹**的母马,见了公马就恨不得骑上去,却还能做出一副贞妇烈女的模样。分明刚才还在和姘头**,现在就能装圣母,就连女人帮男人整理衣领这么一个暧昧至极的动作,都能做得好像母亲给年幼的儿子洗澡那么天经地义。

“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吗?”奥利维尔男爵夫人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范,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对一个陌生男人而言,显得太过亲昵了些。

“谢谢你,夫人。”范向奥利维尔男爵夫人欠了欠身,感谢她为自己解围,随即就要和菲泽塔一起离开。

“你认为你的夫人比我更美吗?”奥利维尔男爵夫人挑衅地看了看菲泽塔。

“大美人,别酸我了行不行?”菲泽塔终于忍无可忍。这已经不是男人间的战争,而是女人间的战争了。这不要脸的女人,竟敢当着她的面和她的男人*。幸亏范的表现够好,不然菲泽塔真怕自己会忍不住,直接拽着奥利维尔男爵夫人的头发拖到一个角落,打到她亲娘都认不出她来。

“你生什么气?我只是为你感到高兴。分明长得没有一点值得肯定的地方,却能找到一个愿意和你在一起的男人,你的运气值得所有像你一样的女人羡慕。”

奥利维尔男爵夫人温柔的语气在男人听起来,简直像是天使传播福音,至于说菲泽塔“长得没有一点值得肯定的地方”,不过是美人“天真”、“单纯”、“不谙世事”,一个不小心说出了大实话而已。不过任何一个女人都听得出来,奥利维尔男爵夫人是在笑话菲泽塔相貌丑陋不堪,能找到男人肯要她,就是天大的幸运了。这是*裸的挑衅!

“是啊,我也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找到一个面对您这样的仙女主动投怀送抱,都不动心的男人。”

虽然范听不出两个女人在斗嘴,还是发现菲泽塔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正想叫她回去算了。可惜菲泽塔从来不是会记仇的人——有仇都是当场就报了。

“只是不知道您的追随者爱您有多深呢?夫人。”菲泽塔把挑衅的目光投向哈里森,“我真怕您的魅力没法给您的崇拜者足够多的好运。”

“你竟敢侮辱奥利维尔夫人。”菲泽塔要不是个女人,哈里森几乎要一拳揍在她的脸上,“小子,现在你非要和我决斗不可了,因为你的女人侮辱了我崇拜的夫人。”

范的扑克脸纹丝不动,但是手有些颤抖。菲泽塔分明知道他已经没法握剑了,难道为了意气之争,要他硬着头皮上?只怕他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两个人得一起丢人现眼。

看到范的眼中始终只有菲泽塔,却对自己看都不看一样,似乎仅仅是因为什么不得已原因,才没有用剑证明对心上人的忠贞不渝,奥利维尔男爵夫人终于恼羞成怒:“去为我赢得胜利吧,约翰爵士。”

哈里森立刻举起剑。范也被推进比试场地,旁边还有人给了他一把剑。看到范只能用没受过伤的左手持剑,哈里森以为他是看不起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怜的女人。”菲泽塔故作惋惜地摇着头,“男人只会为他们自己的骄傲去赢得胜利和荣耀,然后用胜利来满足肤浅的女人的虚荣心。只有蠢货才会相信男人真的会为女人去赢得胜利。”

“那你说应该怎么样?”奥利维尔男爵夫人把眼睛瞪得像金鱼,好像恨不得用眼睛把菲泽塔活活瞪死。

菲泽塔抬起头:“范,你愿意不顾你自己的骄傲,为我故意输给那个懦夫吗?”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范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里唯一的武器,抄起手,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姿势。

一个想赢,一个想输,还怎么比?哈里森不理会无意反抗的范,三步并两步跨到菲泽塔面前。

“你竟敢说我是懦夫!”生怕自己万一愤怒过头,下手没轻没重,会一个不小心弄死菲泽塔,哈里森的手指只能神经质地抓着空气,把它当成菲泽塔的脖子来**,“你居然敢说我是懦夫!”

“对,我说了,”菲泽塔也毫不示弱地和他针锋相对,“我说了,你是个连我都打不过的懦夫、胆小鬼!”

“你……”哈里森终于气疯了,“好,如果你都能赢过我,我就把自己的盾徽在比武场上倒挂三天!”

“好啊,如果你能赢过我,就把我在比武场上倒挂三天好了。”

“**的。”堂堂剑术比赛冠军和一个女人动手,说出去毕竟不光彩,哈里森想把菲泽塔吓退。

“七天。”可惜哈里森不知道,他面前的女人是海上第一剑客。

“你别后悔。”

哈里森正考虑和一个女人动手,要不要先把盔甲卸下来,作为让步,就看见范把手里的剑递给菲泽塔。菲泽塔试了试,觉得不趁手,于是离开了比武场。哈里森刚想笑话她是不是要临阵脱逃,就看见菲泽塔捡了根手指粗细的枯枝回来,细心地扳断上面的枝桠,最后还用范手里的剑削到和普通的长剑差不多的长度。不知是不是错觉,哈里森觉得范一点也不担心菲泽塔会用一根树枝输给全副武装的剑术比赛冠军,看他的眼神中,似乎还带有几分同情的色彩。

似乎是注意到了哈里森惊讶的目光,菲泽塔回过头,刚发现他在纠结要不要脱盔甲。

“没关系,穿着吧,或许能让你的胜算大一些。”菲泽塔说完了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以后,又拿手里的树枝和哈里森手里的剑比了比,“看清楚了啊,我的还比你的短,可别说我占了长度上的便宜。”

她是在故意激他,想让他把盔甲脱了。哈里森能成为去年的剑术冠军,自然不会是轻易中了激将法的莽夫。树枝如果直接戳在身上,或许还会起到点干扰作用,让他露出破绽,但如果是戳在盔甲上,连挠痒痒都不算。即使觉得自己对付一个女人绰绰有余,哈里森还是没让自大成为可以让人抓到的把柄。毕竟对骑士而言,盾徽被倒挂在比武场上的羞辱不见得比一个女人被**地倒挂在比武场上轻。

“怎么分胜负?”怄气归怄气,哈里森可不想闹出人命。

“很简单。”菲泽塔用手里的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一条线,“只要你能走过这条线,就算赢了。你爱把我扒光了吊多久都行。”

“你这该死的女人!”哈里森不打招呼就攻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典礼官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胜负已决。菲泽塔踩在哈里森的剑上,手里的树枝伸进了他的面甲缝隙,锋利的尖稍堪堪停在哈里森的眼球前面,而哈里森的脚距离菲泽塔画的线仅一步之差。

奥利维尔男爵看得暗暗心惊。刚才菲泽塔在一刹那间准确无误地踩住哈里森的剑,同时手中的树枝瞄准头盔面甲狭窄的缝隙伸进去,却极好地掌握了往前刺的分寸,让树枝恰好停在哈里森的眼球前,制住他。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是用左手——奥利维尔男爵没想到菲泽塔是左撇子。——这样高超的剑术水平,就算用“高手”一词来形容,也是辱没了她的好身手。再看那女人锐利的眼神,显然是喊打喊杀当家常便饭。在她看来,杀个人不见的是比杀只鸡更严重的事,哈里森能侥幸保住性命,仅仅是因为这只是一场娱乐大众的比赛,不值得闹出人命罢了。看到哈里森的下场,奥利维尔男爵顿时觉得自己被菲泽塔一骑士枪撬下马背,也不是什么特别丢脸的事。

菲泽塔好整以暇地低头看了看哈里森的脚所在的位置:“走啊,怎么不往前走了?再往前一步,你就赢喽。”

哈里森却是在盔甲里汗如雨下。树枝锋利的尖梢距离他柔嫩的眼球仅分毫之差,别说是往前一步了,哪怕只是稍微往前挪一挪,哈里森的眼睛就会被树枝戳瞎。

菲泽塔觉得脚下的剑在微微颤抖:“手别抖啊。万一我摔下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你的眼睛就没了。”

手心滑腻腻的汗几乎让哈里森握不住剑把,可是为了保护柔弱的眼睛,他也不敢松手。

“你还想保持现在的姿势多久?我不介意陪你。”

“我……”哈里森在面甲后面气喘如牛,“我……认输!”

菲泽塔这才收手,不等哈里森反应过来,一脚把他的盾牌踢到典礼官手里:“七天。”

典礼官出自本能地伸手去接,被飞过来的盾牌砸得一个踉跄。

等哈里森回过神,就看见旁边的奥利维尔男爵夫人粉脸煞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发现了原因。哈里森的盾牌上也隐藏着奥利维尔男爵夫人的芳名“罗芙缇”的第一个字母“L”,把他的盾牌倒挂在比武场上七天,和把奥利维尔男爵夫人倒挂在比武场上七天有什么区别?更不用说菲泽塔刚才的一脚好死不死的就踢在那个“L”上,清晰的脚印在有心人看来,就像是一脚踩在了大美人脸上。

奥利维尔男爵夫人冷哼了一声,再也不多看哈里森一眼,摇着扇子走了,而典礼官正按照赌约,把哈里森的盾牌倒挂在高处。哈里森终于恼羞成怒,顾不上什么骑士精神了,突然举剑就向菲泽塔的后背砍去。

范看到哈里森发狂,不加思索地把菲泽塔护在怀里,灵巧地避开剑刃,一把抓住哈里森的手腕,硬是用蛮力隔着盔甲把他的整条胳膊都卸下来。哈里森叫得像杀猪,可范只是像扔抹布一样把他扔到一边,眼里只有抱着他的小姑娘:“你没事吧?”

菲泽塔抱着范的腰不放,过了很长时间,才传出带哭腔的声音:“吓死我了……”

即使是对剑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都能从菲泽塔打败哈里森的技巧中看出她是个击剑高手。她身边的男人得有多厉害?才能把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剑术高手变成会在他面前撒娇、需要他保护的小鸟依人。看来如果范真的想和哈里森动手,只怕哈里森会输得更惨,但是因为是心上人的命令,他甘愿放下骄傲,故意认输。这才是真正的骑士!

周围的人用满是赞叹的目光看着范,范却只是看着怀里的人:“回去了?”

“嗯。”

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奥利维尔男爵目送范抱着菲泽塔离去,在心里感慨。不过坏女人只会人后做**,人前装圣母,好女人不但会帮自己的男人挣面子,还会用演技把自己的男人塑造成英雄。刚才范看来是真的急了,想去抓哈里森的剑,宁愿自己的手被砍掉,也不愿意让菲泽塔受伤。如果不是菲泽塔扑到范的怀里时,看似无意地脚尖一勾,踢起地上的小石子打在哈里森的面甲上,让他在惊吓之中失去平衡,范接住的就是剑刃了。

一直走出很远,范才放下菲泽塔,可还是恋恋不舍地搂着她的腰:“谢谢。”

“以后不许再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剑了,听见没有?”菲泽塔抚摸着范右手上的刀疤。

范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把菲泽塔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手里。他不习惯说谎。右手的伤疤让范已经没法做守护菲泽塔的剑,就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做保护她的盾。范了解自己的脾气。就算会让菲泽塔心疼也没用。不论多少次,只要菲泽塔有危险,范永远会毫不犹豫地舍身救她,直到他的灵魂离开躯体,再也无法保护他心爱的人。

菲泽塔突然仰起脸来:“光说不做不行,怎么谢我?”

范想了想,弯下腰凑到菲泽塔耳边:“今晚让你在上面?”

“不能用偶尔休息一天来谢我吗?”

“不行。”

在得到想要的以前,菲泽塔一心要把石像般的爱人熔化,以为石头熔化以后,就会是她梦想的幸福。直到成功地把心上人推倒,——确切地说应该是成功地被推倒,——菲泽塔才发现正因为石头难以熔化,所以一旦熔化了,温度也会分外惊人。现在她过的就是天天被岩浆包围的日子。现在爱人在别的女人面前依然是冰冷的石头,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是欲求不满的岩浆。婶婶说,能遇到一个两情相悦而且对自己忠贞不二的男人,是许多女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幸运,菲泽塔也不知道每天在**被折腾得奄奄一息,是不是也能算一种幸福。

*****夕阳西下,当天的比赛已经结束。临近冬日的太阳下山总是特别早,没过多久,供参赛者休息的帐篷区就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铁匠铺修补盔甲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范去牵马,菲泽塔就坐在剑河边的一个桥墩上,一边呼吸清新潮湿的空气,一边欣赏岸边的美景。剑河最美丽的时候是在暮春,躺在如茵草坪,让阳光透过路边苍翠撩云的大树温暖地洒在身上,闻着带花香的潮湿空气,听着河中的水声,想来一定非常惬意。不过在冬季,剑河两岸只能看到大树挺着光秃秃的枝桠,在夕阳西下之中,别有一份凄美。

听到马蹄踏着石板的清脆声音接近,最后停在她的身后,菲泽塔还是连头都不回。那不是“杰兰特”。范的老马“杰兰特”从菲泽塔五岁时就认识她了,昔日健壮丰美的脊背上载满菲泽塔童年时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菲泽塔从来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哪怕是对一匹马。现在“杰兰特”的工作只是偶尔给主人当代步的坐骑,更多的时候都是在罗思丽庄园享受菲泽塔为它准备的“后宫”。色字头上一把刀,对马也是一样。“杰兰特”本来就上了年纪,现在更是被“后宫”中的小母马们掏空了身子,别说是跑了,光是驮着主人慢慢踱步,都有些颤颤巍巍,完全仗着主人对它情深意重,才没有被送进屠宰场。身后矫健的马蹄声一听就不会是“杰兰特”。

“小姐,我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身后的人开口了,醇厚的男中音果然不是范。

“为什么?”菲泽塔回过头,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和她说话的男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岁不到些,长得相貌堂堂,虽然衣着不是十分讲究,还是可以从坐骑看出他的家境不错。即使是和菲泽塔说话的时候,他也没有下马的意思,只是弯下身子趴在马脖子上,琥珀色的眼睛也好奇地打量着菲泽塔,说明他没有趾高气扬地在马背上坐直了和她说话,仅仅是因为想看清菲泽塔的样子,并不是为了表示谦恭。

“因为你教训了我妻子的情夫,我想谢谢你。”

“哦,是吗?”菲泽塔和他说话时都不屑回头,“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算账的呢,‘橄榄树男爵老爷’。”

“你认出我了?”奥利维尔男爵脱了盔甲,特意换了一身不太显眼的衣服,想不到菲泽塔还是一眼就认出他了,倒让他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典礼官说被我撬下马背的那个铁罐头叫‘奥利维尔男爵’,被我打败的蠢货说他崇拜的女人叫‘奥利维尔男爵夫人’。”菲泽塔终于回头看了看奥利维尔男爵,“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称一个男爵为“铁罐头”,称去年的剑术比赛冠军为“蠢货”,还说他和那个到处搔首弄姿的**天生一对,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张狂。面对咄咄*人的菲泽塔,奥利维尔男爵反而越发觉得眼前的小女人很有趣:“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菲泽塔说了一句大实话,却不知道凭她这张对女人而言英气过头而温柔不足的脸,这句话倒像是欲盖弥彰。

“我可不觉得普通女人会让黑斯廷斯男爵上心。”

“那你该去问他为什么会注意到我,而不是问我怎么会引起他的注意。”天地良心,菲泽塔是真的不想让路德维希看到自己,也想不明白凭着自己的大众脸和如此朴素的穿着,怎么还是会让他发现。一定是范长得太惹眼了。菲泽塔一想到奥利维尔男爵夫人对着范暗送秋波的样子,就非常想杀人。

“你的名字,小姐。”奥利维尔男爵穷追不舍,“你是什么身份?父母是做什么的?……”

“你是在审问犯人吗?”菲泽塔忍不住打断奥利维尔男爵,“在问别人的名字以前,要先自报家门,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你妈妈连这都没教过你?”

“抱歉。我是摩西……”

菲泽塔以为奥利维尔男爵是在捉弄她:“幸会,我是约瑟。”

“约瑟?”奥利维尔男爵眸子里一寒。

“或者亚伯拉罕,耶利米,施洗约翰,所罗门王(1)……你自己挑个喜欢的吧。”菲泽塔看到范骑着马过来,立刻扔下奥利维尔男爵走了,没有注意到奥利维尔男爵听到“约瑟”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底闪过的一丝狠戾。

“约瑟……”摩西•奥利维尔男爵看着菲泽塔的背影渐行渐远,玩味着“约瑟”这个名字。不论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光是凭能让财富仅次于斯第尔顿家的黑斯廷斯男爵上心和不把一个男爵放在眼里这两点看来,就不会是普通人。但愿她口中的“约瑟”和“亚伯拉罕”、“耶利米”、“施洗约翰”、“所罗门王”一样,只是个胡诌的名字,而不是真的认识一个叫约瑟的人。

注释:(1)这些人和摩西、约瑟都是《圣经》中的先知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