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真实世界的伦敦也正在下雨,雨水汇成无数条银丝,给整个伦敦的街景蒙上一层灰色。顺着屋檐落下的雨水滴滴答答地敲着窗子,光线把玻璃窗上的涓涓细流映在屋里的地板上,仿佛房间里面也在下雨,这种阴冷潮湿的天气对老人而言分外难受。
冷杉木门扉传来敲门声。
“塞巴斯蒂安,没有什么事的话,别来打扰我。”伊丽莎白女王的枢密大臣威廉•塞西尔正在房里忙碌。阴郁的天气、讨厌的雨声、年龄带来的微恙和最近的烦心事让他心烦气躁。
“塞西尔先生,有客人求见。”老管家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您一定会见他。”
“是谁?”
“罗宾•普兰先生。”
塞西尔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个人:“谁?”
“罗宾•普兰……格雷先生。”
罗宾•格雷?爱德华•达德利!塞西尔吓得跳起来,用比年轻人还敏捷的速度冲到会客室,就看见一个美丽如同精灵的少年坐在那里,一边品尝梅尔莫斯夫人准备的点心,一边和老太太拉家常。
“你怎么来了?”塞西尔勉强保持镇定,坐到罗宾面前。
“坟墓里太闷,我出来透透气。”罗宾一脸无辜,“再说很久没尝到梅尔莫斯夫人的手艺了。真是怀念啊,小时候的味道。”
“我的罗宾小少爷。”梅尔莫斯夫人也很想念他,“你现在过得好吗?瘦了那么多。”
“世上再也没有罗宾•格雷勋爵了,梅尔莫斯夫人,我是罗宾•普兰,斯第尔顿小姐的船员。”罗宾轻笑,“放弃了达德利和格雷两个尊贵的姓氏,却跟着前多塞特侯爵亨利•格雷的*姓,我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被我气得活过来,然后再死一遍。”
“好吧,普兰先生,”塞西尔打断他的冷嘲热讽,“有何贵干?”
“这么心急?”罗宾抬起眼,越过茶杯看了看塞西尔,“好吧,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告诉伊丽莎白•都铎,斯第尔顿小姐因为许多很无聊的原因被抓了,去救她出来,不然的话,我就抢了她的王位,自己去救人。就这些,告辞。”说完就站起身打算离开。
“等等!”塞西尔叫住罗宾,“斯第尔顿小姐进了监狱?因为什么罪名?”
罗宾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张纸,把上面罗列的罪名一条一条地念出来。
“告她的是什么人?如果是仇人,可以推脱是诬陷。”
“一个是巴斯汀男爵,——别担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只因为斯第尔顿小姐没要太高的头衔,性格脾气又太容易得罪人,身为区区一个爵士,却敢对男爵不敬,就结下梁子了。还有两位奥尼昂斯小姐,是斯第尔顿小姐的表姐……都怪她叔叔心太软,她飞黄腾达以后,就该把那些知道她底细的人赶尽杀绝的。”既然克里斯蒂娜已经回心转意,罗宾也不想害得格里菲斯做鳏夫,尤其是在克里斯蒂娜“停经、常常干呕、不停地想吃酸的东西”的时候,所以没有算上她,“接下案子的是兰彻斯特*官,貌似是个难缠的家伙。”
塞西尔明白了。兰彻斯特*官是个狂热的卫道士,如果是因为宗教问题,他可以六亲不认,连塞西尔的面子都不给。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巴斯汀男爵不足挂齿,但奥尼昂斯小姐们的身份很微妙,如果处理稍有不当,把菲泽塔的底细都抖出来,就会连累得她倾家**产,身败名裂,但是现在也不能灭他们的口,不然的话,只会让兰彻斯特*官认定菲泽塔有罪,还得加上杀人罪追究到底。恐怕这次的事真的得请女王陛下出面保她了。
“‘勾结犹太人’这条罪名中的‘犹太人’就是我的妻子丽贝卡,斯第尔顿家族的女总管——看到我对女王陛下的一片赤胆忠心了吗?丽贝卡是斯第尔顿家族的另一个主心骨,为了帮女王陛下看住斯第尔顿小姐,不让她功高震主,我可以不惜娶一个犹太人,尽管是个犹太裔新教徒。不过……我的妻子也是让斯第尔顿小姐遭殃的原因之一。如果我亲爱的妻子受到审判,我也会因为和犹太人结婚而受牵连,然后为了保住我的性命,我将不得不让爱德华•达德利的身份不再是个秘密——因为*而让某些有王位继承权的人诈死是古往今来的王室中非常司空见惯的事,不是吗?我的诈死就成了王位继承权的证明。当然,伊丽莎白女王陛下万岁!可惜什么都改变不了她是个女人的事实。《圣经》上说女人是用男人的肋骨做的,所以女人应该服从男人,而不是凌驾于男人之上。不论女王陛下是一个多么伟大多么英明的君主,大多数人还是更喜欢男性君主,然后英格兰恐怕就要出一个犹太裔王后了。总之,告诉女王陛下,如果她让我活,我也帮她保住王位,如果她不让我活,我就要她和整个英格兰给我陪葬!我想说的只有这些,剩下的让她自己看着办。”
塞西尔很平静地听罗宾说完:“你打算让我去替你威胁女王陛下?”
罗宾很无辜地双手一摊:“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总不能自己去宫廷觐见女王陛下,而且……我想你也不会希望还有别人知道罗宾•格雷勋爵还在坟墓外面乱晃,对吗?”
塞西尔勉强笑了笑:“孩子,我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受宠了,如果再去威胁女王陛下,恐怕我自己就得去坟墓和你做伴了。”
“最近宫廷里出事了?”罗宾坐回老位置,“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
“你?”塞西尔看看年纪只有自己的一半都不到的大孩子,带着几分不屑。
“塞西尔先生,每次我们下棋,你赢过吗?除了我故意让你的时候。”
两个人从来没有下过棋,但是罗宾五岁的时候,就能把塞西尔耍得团团转。塞西尔点了点头,认输了:“知道玛丽女王要和诺福克公爵结婚的事吗?”
罗宾听到了有趣的内容:“诺福克公爵不傻,居然愿意娶一个谋杀丈夫的女人?”
“正因为他不傻,所以才无法拒绝一个有王位继承权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刚谋杀了前夫。”
罗宾沉了沉嘴角:“果然是傻子,把王位看得比命还重,却忘了要戴上王冠,就先要保证脖子上还有脑袋。”
塞西尔说的玛丽女王是伊丽莎白一世的表侄女、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与理性得几乎不近人情的伊丽莎白女王正相反,玛丽女王是个感性得没有一点身为君王的自觉性的女人。这样的一个美丽而感性的女人如果出生在普通人家,甚至只是一般的贵族家庭,或许还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可她偏偏不幸地作为唯一有王位继承权的女儿生在王室。
伊丽莎白女王可以识大体顾大局,不论多么爱慕罗伯特•达德利——如今已册封为莱斯特伯爵——也不会和他结婚,甚至为了国家的安定,她可以劝自己的心上人和玛丽女王结婚,以达到控制苏格兰的目的。而玛丽女王对自己的婚姻可能对政治生涯带来的影响根本不管不顾,比如不顾伊丽莎白女王和所有权臣的反对,嫁给了心仪的亨利•斯图亚特•达恩利勋爵。达恩利是伊丽莎白女王的姑母玛格丽特•都铎和第二个丈夫所生的外孙,而玛丽女王是玛格丽特•都铎与第一个丈夫詹姆斯四世的孙女,从血缘上来说,二人是表姐弟,而且都继承了英格兰的玛格丽特•都铎公主的血脉,拥有对英格兰王位的继承权。对玛丽女王而言,这也确实是一桩不错的婚事——婚姻可以将二人的王位继承权合二为一,在伊丽莎白女王没有后代的情况下,他们的后代继承英国王位的可能性更高。更何况达恩利还是个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美男子,玛丽女王看到了久居英格兰、几乎从没见过面的表弟以后,立刻坠入了爱河。玛丽女王自说自话地册封达恩利为罗斯伯爵,既没有经过伊丽莎白女王的同意,也没有让达恩利在宣誓效忠苏格兰时保留对英国效忠的义务,无疑是藐视英国女王的权威,导致伊丽莎白女王龙颜大怒,直接把达恩利的母亲伦诺克斯伯爵夫人扔进了伦敦塔。
事实证明伊丽莎白女王不和莱斯特伯爵结婚是明智的,因为玛丽女王与达恩利不计后果的婚姻立刻证明了女王与臣子结婚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玛丽女王的婚姻引起了身边的派系斗争。达恩利的家族本就与一些苏格兰贵族有过节,如今更是仗着女王丈夫的身份公报私仇,直接导致有权势和影响力的苏格兰贵族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女王和她的丈夫。
如果玛丽女王能有一点身为女王的自觉性,就会在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之后极力保住她最后的希望——通过与达恩利结婚,巩固对英国王位的继承权。可是因为达恩利粗暴、急躁的本性,他很快就失去了玛丽女王的宠爱,而女王的意大利籍秘书大卫•里奇奥大有取而代之之势。达恩利出于妒忌,也是因为无法忍受“苏格兰的政权落到一个外国人手中,而自己作为女王的丈夫,却是个没有任何权力的国王”,当着玛丽女王的面杀了里奇奥,导致夫妇关系更加恶化。里奇奥的死没能让达恩利保住玛丽女王的忠诚,没过多久,玛丽女王又有了新的爱人博斯维尔伯爵。为了保证与达恩利生的儿子詹姆斯王子的婚生子身份,又急于摆脱丈夫,以便和情人在一起,玛丽女王再一次做了一个足以毁灭她的政治生涯的愚蠢决定。就这样,1567年2月10日凌晨,达恩利所住的房子发生爆炸,整幢房子都被火药炸成了残砖断瓦,人们在瓦砾下面找到了被勒死的达恩利的尸体,这就是他与玛丽女王结婚一年零七个月后的下场。
知道丈夫死后,玛丽女王连做戏都不愿意,只是“庆幸”自己“那天正好要去参加一个舞会,没有和亲爱的丈夫在一起,才侥幸躲过一劫”,虚情假意地表示了一番“沉痛”之后,连凶手都不追查,就开始向博斯维尔伯爵大施恩宠。爱丁堡出现了称博斯维尔伯爵为杀害达恩利的凶手的传单,而玛丽女王依然义无反顾地和“杀夫仇人”博斯维尔伯爵结婚,无疑让她在臣民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苏格兰贵族对他们的女王已经忍无可忍,于1567年6月打着为达恩利报仇的旗号向女王发难。博斯维尔伯爵被流放到丹麦,最后死在那里,而玛丽女王也遭到关押。反叛者要玛丽女王忏悔错误,与博斯维尔伯爵离婚,玛丽女王却不知悔改,结果遭到废黜,苏格兰的君王换成了玛丽女王年幼的儿子詹姆斯王子,由默里勋爵摄政。
身为君王,伊丽莎白女王没有立场支持苏格兰贵族以下犯上废黜甚至扬言要杀死玛丽女王的行为,而她的这点小小的善心让身陷囹圄的玛丽女王看到了希望。1568年5月2日,玛丽女王越狱逃走,到英国投奔表姑母伊丽莎白女王。伊丽莎白女王同情玛丽女王的遭遇,但是顾忌以默里勋爵为首的苏格兰贵族,生怕他们与法国达成协议,对英国构成威胁,只能继续扮演玛丽女王和她的臣子之间的调解人的角色,结果就是玛丽女王到了英格兰以后,仅仅是换了个地方继续遭到软禁。
作为玛丽女王的亲戚,也作为另一个坐在王位上的女人,伊丽莎白女王为了让玛丽女王恢复作为君主的尊严、重登女王之位,不断与苏格兰贵族周旋,可玛丽女王毫不领情。知道自己的性命捏在伊丽莎白女王手上,玛丽女王不得不听从伊丽莎白女王的安排,读英语祈祷书、倾听反天主教教义的布道,良好的表现甚至骗过了负责监视她的诺里斯爵士。然而与此同时,玛丽女王也不断地秘密写信给西班牙大使、西班牙的菲利普国王和王后、以及教皇,声称自己得到了英国北方天主教徒们的支持,“即使我得不到国外的援助,也要推翻英国的新教统治,不成功便成仁。”还宣称“我在苏格兰曾发动过大规模的战争。我向上帝祈祷,别让我在其他国土上惹麻烦。”不幸的是这些密信都被伊丽莎白女王截住,毫不留情地揭露了玛丽女王虔诚信仰新教背后的真面目。
当时伊丽莎白女王的处境也十分尴尬:玛丽女王与苏格兰贵族不和,如果伊丽莎白女王为了玛丽女王而得罪苏格兰贵族,苏格兰就会和法国结盟,英格兰就会处于相当不妙的境地;如果她向着苏格兰贵族,作为一国之君,她也没有立场劝说另一个君主放弃王位;如果调解苏格兰贵族与玛丽女王和好,那么结果会更糟——玛丽女王和苏格兰贵族都早就被伊丽莎白女王摇摆不定的立场惹怒了,如果苏格兰贵族坦然接受玛丽女王,伊丽莎白女王就没有理由反对一个无罪的女王回国,而玛丽女王回国以后,她与苏格兰贵族就会因为在英国的遭遇,联起手来对付伊丽莎白女王。伊丽莎白女王还没有想出办法来应付目前的尴尬局面,玛丽女王倒是先开始向她发难。
伊丽莎白女王在宗教上实行的是一种兼容并包的温和政策,她对臣民的要求是在政治上对她绝对忠诚,至于宗教信仰,她倒是并不计较。尤其是听菲泽塔说在中国,两种截然不同的宗教可以和平相处,所以大明国才会如此富裕强大以后,伊丽莎白女王更是坚信她不计宗教信仰的政策是正确的。然而世上总有些不懂得领会君王仁慈的顽固的宗教信徒。从1568年年底开始,西班牙和英国之间因一系列偶然事件,矛盾愈演愈烈。玛丽女王看准了机会,和西班牙大使一起拉拢鼓动英格兰北方的天主教徒,准备废黜伊丽莎白女王,将信仰天主教的玛丽女王推上王位,然后英格兰就可以在西班牙等国的干预下恢复天主教统治,“拨乱反正,回归天主的怀抱”。
西班牙的菲利普国王是个狂热的天主教捍卫者,不论是从宗教信仰,还是从与英格兰的过节,他都有足够的理由发兵支持玛丽女王取代伊丽莎白女王。可惜英国的“王家海盗”们早就毫不留情地切断了西班牙和尼德兰商人的贸易通道,斯第尔顿家族崛起以后,可怜的西班牙商人更是只能在夹缝里求生存。如今西班牙根本没有财力支持这样一次远征,更不用说他们在尼德兰的战火还没有扑灭,没有多余的军队可以去英格兰引发新的战争。
虽然没有战争之虞,让伊丽莎白女王小小地松了口气,调和玛丽女王和以默里为首的苏格兰贵族之间的冲突依然迫在眉睫。有人提议可以让玛丽女王和一个英格兰人结婚,这样便于控制玛丽女王,同时保证信仰新教的苏格兰贵族和英格兰的利益,而玛丽女王的结婚对象就是诺福克公爵。金灿灿的王冠迷住了诺福克公爵的眼睛,让他看不见他是要和一个动辄见异思迁而且两度谋杀亲夫的女人结婚,玛丽女王也觉得和一个让默里勋爵和伊丽莎白女王都信任的人结婚,可以让她更快地恢复王位,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罗宾明白大致是怎么一回事了:“可是这和女王陛下对你的宠信有什么关系呢,塞西尔先生?”
“孩子,虽然女王陛下自己是个新教徒,而且对新教徒臣子和天主教徒臣子一视同仁,两派的臣子之间却未必能和睦共处。”塞西尔想抽烟,被梅尔莫斯夫人抢先一步把烟斗拿走,生怕烟雾让罗宾的哮喘加重,“支持玛丽女王和诺福克公爵结婚的还有英国的保守派贵族,认为这样可以让伊丽莎白女王陛下承认玛丽女王对英国王位的继承权,打压我们这些新教枢密大臣,从而恢复天主教在英国的统治。”
“这样就让你害怕了?”
如果仅仅是保守派贵族,塞西尔当然不怕。“我当然不怕他们,只是莱斯特伯爵嫉恨我大权在握,也向着他们,准备推倒我。反对我的甚至还有我的好友思罗克莫顿……”塞西尔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苦笑爬上满是皱纹的脸,“因为他觉得伊丽莎白女王陛下倾向于恢复玛丽女王的王位,认为支持这门婚事更明智,于是也加入了反对我的行列——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看中我手中的权力,才来和我交朋友的,早点认清一个假朋友的真面目,对我而言,也未必是坏事。”
“他们反对你到什么程度?”罗宾却是一脸听笑话的表情。
“找借口拒绝出席枢密院会议,诺福克公爵和莱塞特伯爵甚至在宫廷中公然建议女王陛下除掉我。”尽管“建议”的下场是挨了伊丽莎白女王一顿臭骂。
罗宾越来越抑不住笑:“塞西尔先生,你应该感到高兴。他们的目的是废黜伊丽莎白女王、让玛丽女王登上英格兰王位,却都不约而同地先把矛头指向你,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公认你是伊丽莎白女王陛下朝廷的顶梁柱,你倒了,女王陛下就完了。他们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女王陛下:‘保住塞西尔,不然你就一起完蛋,然后整个英格兰就等着开始做弥撒吧。’聪明如女王陛下,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看不出来?你应该去谢谢他们不断地提醒女王陛下你的重要性。”
塞西尔不置可否:“可女王陛下毕竟是个女人,反对我的人中还有莱斯特伯爵。”
“塞西尔先生,你这话可是对女王陛下大不敬。”罗宾却笑得越来越厉害,“我那位亲爱的伯父至今还没有续弦吧?”
“莱斯特伯爵不是你的伯父,普兰先生。”塞西尔提醒罗宾注意身份。
罗宾举起双手,表示不想在这方面纠结:“他不结婚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等哪天伊丽莎白女王陛下能心血**,和他结婚吗?如果伊丽莎白女王不再是女王,他通过和女王结婚做国王的愿望也就落空了。相信我,塞西尔先生,他仅仅是妒忌你的权势而已。一旦涉及女王陛下的利益,他肯定站在你这边——毕竟玛丽女王早就义正言辞地宣布过拒绝和他结婚了,而伊丽莎白女王一直对他宠爱有加。看来我十年前下的棋真是下对了。”
“十年前?”塞西尔不解。
“十年前,我杀了莱斯特伯爵的妻子艾米•罗布萨特——当然不是我亲自去杀的。”
塞西尔惊得瞪大了眼睛,旁边的梅尔莫斯夫妇惊得捂住了嘴。
“怎么了?”罗宾有些好笑地看了看他们,“你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不然的话,也不用一直在我的汤里加大量的糖和盐,让我的哮喘一辈子好不了,没法去抢女王陛下的王位。”
梅尔莫斯夫妇脸色煞白。
“行了,行了,别紧张,我又没想和你们计较,别把我杀了艾米•罗布萨特的事说出去就行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嘴紧的人,不然的话,亲爱的塞西尔先生也不会派你们来‘照顾’我。”罗宾在椅子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塞西尔先生,你真应该感谢我让莱斯特伯爵摆脱了他那个好死不死的妻子,做回快乐的单身汉,然后只要是与女王陛下的利益有关的事宜,他永远是你坚定的战友,如今他站在反对你的一边,可能反而会起到你的内应的效果。剩下的就是要注意和诺福克公爵搞好关系,别让他对你暗中使绊子,到了关键时刻,他会明白王冠和脑袋哪一个比较重要。”
塞西尔不置可否。
“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不,孩子,你长了一双能看穿人心的眼睛,不论这个人是否在你面前。”
罗宾笑了笑,算是感谢他的赞扬。
“你说得都很对,但前提是我不能像你说的那样去威胁女王陛下。”
“可是除了你,还有谁能帮我传话呢?毕竟所有人都以为我这会儿应该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进水的坟墓里长霉……”
塞西尔表示爱莫能助。
“好吧,让我想想。”罗宾弓起身子,窝在椅子里摸着下巴,“如果斯第尔顿小姐死了,和中国的贸易就断了,使用苏伊士运河的特权也没了。说不定西班牙商人不再受斯第尔顿家族打压以后,能给他们的菲利普国王交更多的税,他就能有钱组织军队,来英国支持玛丽女王,推翻伊丽莎白女王……女王陛下不会不知道失去斯第尔顿小姐的下场,尤其是她现在囊中羞涩,正是需要斯第尔顿小姐这个‘后备国库’的时候……”
每次看到罗宾低头思考,别说是一旁的梅尔莫斯,就连塞西尔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对了,”罗宾突然一拳敲在自己的手掌上,“女王陛下一定是因为日理万机,忘了还有斯第尔顿小姐这个人。塞西尔先生,我只需要你提醒一下女王陛下斯第尔顿小姐的存在,这不算‘威胁’吧?现在大好机会就摆在面前——英格兰北部叛乱,镇压叛军需要很多钱,这种钱怎么能让女王陛下掏腰包呢?”
“孩子,那会是很大一笔钱。”
“斯第尔顿小姐常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既然如此,孩子,我会尽我所能地帮你。”
该说的都说完了,塞西尔以为罗宾也该走了,想不到他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塞西尔先生,我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如果不希望我哪天心血**,去宫廷里‘诈尸’,请你记得经常提醒女王陛下召见斯第尔顿小姐。这对你自己也有利。斯第尔顿船长那种又年轻又有钱的美少年对莱斯特伯爵‘第一男宠’的位置的威胁肯定比你大得多,让女王陛下和斯第尔顿小姐多亲近亲近,莱斯特伯爵就没有那么多心思对付你了——毕竟他不知道传说中的斯第尔顿船长其实是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