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斯廷斯男爵府的书房此时也灯火通明,格里菲斯正拿着同样的一份起诉书愁眉不展,除了兰彻斯特*官最后加上去的一条以外,菲泽塔所有的“罪名”都罗列其上。
斯第尔顿家族的主心骨进了监狱,所有人都乱作一团。纳赛尔、希律亚和阿拉贡都提出要劫狱,就算要抛下在英格兰的家业,总比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监狱里好,而且凭菲泽塔的本事,不愁没法东山再起。支持劫狱的占到六位旗舰船长中的多数,白晨从头到尾就没有听懂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只有格里菲斯和伊密尔持反对意见——撇开别人不谈,希律亚还没有得到特赦令,依然是海盗的身份,如果她去劫狱,菲泽塔“勾结海盗”的罪名就算坐实了,更不用说支持劫狱的还有“异教徒”纳赛尔。如今正是需要冷静的时候,如果一时冲动,反而会坏事。
能在斯第尔顿家说得上话的旗舰船长们个个都是能人,谁都不服谁,不论谁站出来主持大局,其他人都不会服气。唯今之计,看来只有投票了,但是如果通过投票做决定,恐怕冲动派会胜过理智派。格里菲斯正担心,罗宾一句“如果她抛得下这大家大业一走了之,从一开始就不会乖乖地跟他们走”,就让他们冷静下来。通过这件事,格里菲斯和伊密尔承认罗宾为智囊团之首,让他主持大局。
如今当务之急是菲泽塔女扮男装的身份不能被拆穿,而且要防止她屈打成招,或者直接被酷刑*死,格里菲斯的“气味魔法”有了用武之地。真介做忍者的本事保证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监狱,把格里菲斯的香水送给菲泽塔,但谁都没想到他回来时还带了一件东西——兰彻斯特*官写字时笔压很重,写完字以后,会在后面的纸上留下清晰的痕迹,真介就把后面的纸带回来了,只要用炭笔在上面轻轻地擦一层,所有的字迹都会显现。
罗宾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索菲如今怀着孕,不能受刺激,马修最好也别知道菲泽塔进监狱的事。要想糊弄过去,“人鱼号”的全体船员都得集体失踪,假装是船出海了。至于怎么在保全菲泽塔的名誉的前提下,把她弄出监狱,罗宾说他自有办法,只是具体方法不能说出来。其余人暂时待命。
散会以后,罗宾叫住格里菲斯,把真介偷回来的起诉书副本给他,要他自己看着办。格里菲斯只往上面扫了一眼,就发现了蹊跷——其他的罪名都是巴斯汀男爵和奥尼昂斯家的两姐妹的杰作,可是“勾结海盗和西班牙人”、“像对待基督徒一样对待黑奴”、“家中养犹太*”这三条,不是和她极熟稔的人是不会知道的。巴斯汀男爵和菲泽塔只有一面之缘,奥尼昂斯姐妹已经五年没有见过菲泽塔了,他们都不可能知道这三件事。也就是说……菲泽塔身边还有内奸!格里菲斯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正和黑斯廷斯男爵夫人相谈甚欢的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结婚已经有半个多月了,格里菲斯奇迹般地还活着。虽然是个有名无实的丈夫,克里斯蒂娜以为自己终于解放了,黑斯廷斯男爵夫人该去忙路德维希的婚事了,结果黑斯廷斯男爵夫人照样三天两头来,发现格里菲斯还在喘气,就开始催促他们什么时候给她再添个外孙。
“妈妈……”看黑斯廷斯男爵夫人一脸殷切的期盼,克里斯蒂娜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她至今还是处女。
“克里斯,听妈妈的话,你到现在才开始生孩子,已经晚了。我可怜的小宝贝,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像妈妈一样幸福,有那么多孩子……”黑斯廷斯男爵夫人开始发表长篇大论。
“妈妈,生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克里斯蒂娜忙不迭打断黑斯廷斯男爵夫人,“如果弥赛亚不想生,我一个人再努力也没用。”
格里菲斯正乐得清静,想不到马上就轮到他遭殃。
“弥赛亚,你也要好好努力,尽快让妈妈抱外孙。”黑斯廷斯男爵夫人觉得克里斯蒂娜言之有理,换了个对象,继续狂轰滥炸,“妈妈知道你为了克里斯,一直在很努力,不过生孩子的事也不能耽搁……”
“妈妈,有没有怀孕,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看得出来?”格里菲斯不情不愿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说不定克里斯的肚子里已经有我的孩子了。”
一听到“孩子”,黑斯廷斯男爵夫人两眼放光,拉过克里斯蒂娜:“克里斯,我的小宝贝,你也要做妈妈了。这个月的月经来过吗?想不想吃酸的东西?最近有没有经常想吐?……”
克里斯蒂娜只想把格里菲斯活活掐死:“妈妈,别谈那些羞人的事了行不行?”
“当着自己丈夫的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怀孕是好事啊……”黑斯廷斯男爵夫人继续喋喋不休地关照怀孕期间的注意事项,以至于格里菲斯开始庆幸克里斯蒂娜连她母亲一半的口才都没有遗传到。
“克里斯,不许喝酒了,对胎儿不好。”
“妈妈,克里斯是好孩子……”克里斯蒂娜嘟起嘴,想用出嫁前的老办法——装小孩撒娇——来应付黑斯廷斯男爵夫人。
“别骗我了。”看到已经出嫁的女儿还像个长不大的小孩,黑斯廷斯男爵夫人反而板下脸来,“我可是你妈妈,你有什么事是瞒得过我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酒瘾有多大。不许喝酒了,听到没有。自己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还整天一副小孩模样……”
好不容易打发走黑斯廷斯男爵夫人,格里菲斯继续看手里的东西。
克里斯蒂娜坐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上他的膝盖:“喂,你现在对我妈妈说我怀孕了,以后拿什么来搪塞她?”
“你流产了。或者你有不育症。”格里菲斯眼睛都不抬,“当然,‘深爱着你’的我不会因为那么无聊的原因,就和你离婚。”
“你……”克里斯蒂娜气得语塞,“怎么不说你自己有不育症?”
“然后你妈妈就会*着我们离婚,她再给你找的丈夫就未必像我一样,肯让你生活得自由自在了。”
这家伙……不过克里斯蒂娜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或者你想要个孩子,用来应付你妈妈?”格里菲斯终于抬起眼,“我不介意。”
克里斯蒂娜抬起手想扇他耳光,还是被他看得下不了手,只能抽掉他手里的纸:“你在看什么?”
“斯第尔顿小姐的起诉书。”
“她进监狱了?”克里斯蒂娜看了看上面的罪名,“真是‘罪大恶极’。看来我弟弟要少一个得力的竞争对手了。”
“你高兴了?”
“什么意思?”
“这不是你做的好事吗?”格里菲斯指了指上面引起他怀疑的内容。
“你有证据吗?”他居然当着妻子的面明目张胆地向着另一个女人!虽然自从新婚之夜以后,格里菲斯再也没有对克里斯蒂娜施用过他的“气味魔法”,克里斯蒂娜就是莫名其妙的生气。克里斯蒂娜捏着格里菲斯的下巴,*他抬起头:“亲爱的,轻易地怀疑妻子,可不是好丈夫该做的事。我不介意做个没人敢娶的黑寡妇,有你没你都一样。可你呢?菲兹死了以后,你就只能靠黑斯廷斯家的势力过日子了。好好想想怎么取悦我,让我不会把你扫地出门吧,赘——婿——”
“我可没有入赘,格里菲斯太太。”
“你现在这样和入赘有区别吗?”克里斯蒂娜放开格里菲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要装孕妇,就装得像一些,别喝那些对胎儿不好的东西。”
克里斯蒂娜把刚喝进去的酒全都吐回了杯子里,才不至于被呛死。看了看格里菲斯,克里斯蒂娜把酒杯给他:“既然如此,你喝吧,这可是西拉居斯葡萄酒,别浪费了。”
格里菲斯拿过杯子,擦都不擦,就饮尽杯中物。没过多久,格里菲斯的双眼失去了神采。
“格里菲斯先生?”克里斯蒂娜在他面前拧了两个响指,看到格里菲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才拿了张椅子坐在他面前,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格里菲斯的声音有些含糊,但是对她的问题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甚至连小时候的糗事都会说出来。
“炼金术士大人,你也不过如此嘛,居然连洋金花浓缩提取液(1)都分辨不出来。要是我真的想杀你,只怕你早就没命了。”确信药物生效,克里斯蒂娜满意了,“你和菲泽塔•维多利亚•斯第尔顿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主人。”
“仅此而已?”
格里菲斯木讷地点头。
“那为什么帮她?”
“她能帮我飞黄腾达。”
“你就那么想出人头地?”
格里菲斯还是像个木偶一样地点头。
“为什么?”
“因为我爱上了一个身份地位很高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谁?”
“克里斯蒂娜•黑斯廷斯。”
克里斯蒂娜愣住了,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为什么?为什么会爱上那样一个长不大的小孩?”
格里菲斯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听说‘毒娃娃’的名号,只想与她一决高下,想不到她不仅是个用毒的高手,还那么美丽……如果她不是黑斯廷斯男爵的女儿该多好,我就不用那么辛苦,才能站到与她平等的位置,让她崇拜我,爱我……”
多少人都是冲着“黑斯廷斯小姐”的头衔来追求克里斯蒂娜,克里斯蒂娜还是第一次遇到希望她是个平民姑娘的人。
“为什么不用你的药物控制她,让她爱上你?这对你而言并不难,不是吗?”
格里菲斯依然摇头:“我希望她能真正地爱上我,而不是被药物影响,才做出违心的事。”
“早说不就没事了?”克里斯蒂娜吻了吻格里菲斯的嘴唇,“要是你早点对我说实话,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妻子应该服从丈夫,既然菲兹是你的主人,她也是我的主人。我会帮你们把她救出来,让那些不自量力的人知道得罪‘毒娃娃’的下场。”
克里斯蒂娜走后,格里菲斯的双眼立刻恢复神采,从嘴里拉出一条手绢,在空酒杯里挤出大半杯葡萄酒。结婚以后,格里菲斯从来没有行使过作为丈夫的权利和义务,他知道克里斯蒂娜一直怀疑他在外面有女人,经常派人监视他。格里菲斯问心无愧,任由她派人跟踪,也很高兴她这么在乎他,想不到她为了严刑*供,居然连洋金花提取液都用上了。幸好是混在酒里,不是给他肌肉注射,而且量不多,不然的话,格里菲斯恐怕下半辈子都得像个废物一样瘫在**。真是个小傻瓜,不知道洋金花提取液的药效持续的时间很短吗?要不停地缓慢注射,才会起效。而且问话的时候语气那么明显,如果真的中了她下的毒,肯定是答非所问。不过既然她只是想听实话,格里菲斯就捡好听的说,至少能帮菲泽塔减少一个劲敌。
门轻轻地关上了,发出“咯嗒”一声。格里菲斯惊得一下子坐直,就听见克里斯蒂娜的圆头黑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真的中了洋金花毒的人,怎么可能回答得这么有条理?她从来就没有指望能药得倒格里菲斯,只想听他说说甜言蜜语,哄自己一个开心罢了。明天,两个人又会像陌路人一样。
克里斯蒂娜回到房间里,踢掉脚上的鞋子,叫来女仆给她换睡衣。
“小姐,今晚姑爷还是不来吗?”女仆无意中的一句话准确无误地戳中克里斯蒂娜的痛处。
“够了,都给我出去!”克里斯蒂娜轰走女仆。
过了没多久,又有女仆来敲门。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克里斯蒂娜躲在被子里,只想好好哭一场。
“姑爷说这事很紧急。”
听到“姑爷”二字,克里斯蒂娜立刻从**跳起来去开门,只看到女仆托着一个银盘,上面是一块脏兮兮的手绢。
“什么事?”
“姑爷说好像有人给他下毒了,想请小姐帮他查查是什么毒。”
“哼……这像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什么礼物都不送,还拿来这么脏的东西。”克里斯蒂娜扭过头,开始耍小孩脾气,结果从窗口看见书房的灯依然亮着。
“把那东西烧掉吧。”克里斯蒂娜披上衣服,去给格里菲斯煮茶,吩咐女仆给他送去,然后躺在**辗转反侧。捉弄了她这么久,让“毒娃娃”颜面扫地,现在知道要讨好她了?什么礼物都不送,就想和她和好?门都没有!他要是爬着来求她,或许她还会考虑考虑要不要真的和他做夫妻。不过……这次可是克里斯蒂娜的独门秘方,无色无臭无味无毒,格里菲斯肯定发现不了,不过药效一旦发作起来,恐怕他真的要爬着来求她了。
虽然那东西对人体没什么害处,可发作起来肯定很难受,克里斯蒂娜拿兔子做过很多次试验了。待会儿会不会……克里斯蒂娜有些害怕,蜷在被子里不敢睡着,甚至开始后悔了,可就在这时,有人敲她的门。
“是谁?”
门外没有回答,只是敲门声粗鲁了许多。
“我睡觉了,有事明天再说。”
还是没有回答,不过这次已经不是敲门,而是砸门了。
受不了了吧?克里斯蒂娜躲在被子里窃笑:“有什么事,你到底说不说啊?不说的话,我就不开门。”
回答她的依然只有更重的敲门声。
“不肯说就走吧,晚安。”
听声音,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撞门了。
算了,捉弄他到这地步,也差不多了,如果他去找别人,反而得不偿失。克里斯蒂娜打开门,准备看格里菲斯出丑,刚一开门,就被人粗鲁地抱住。克里斯蒂娜的视线中都是格里菲斯的银灰色卷发,像白玫瑰开成一片花海。他温热的嘴唇恶狠狠地夺走她的呼吸,灵巧的舌头迅速撬开她的嘴唇,随即一股暖流融入她的口中,还带着茶的香味。等等……茶!
把嘴里的东西都吐进克里斯蒂娜嘴里以后,格里菲斯才放开她:“难道你以为我会傻到喝你送来的东西?”
这混蛋!克里斯蒂娜很快就开始全身燥热,双颊泛红,呼吸急促,小猫一样在格里菲斯胸前蹭,伸手去扯他的衣服。
“果然是**,看来我没有猜错。”格里菲斯有些好笑地俯视克里斯蒂娜,“你自己的药滋味怎么样?”
这个该死的家伙!克里斯蒂娜贴在格里菲斯身上,几乎把他的衣服扯烂,温馨的体味和肌肤光滑冰凉的触感让药效变本加厉地袭来。
“现在轮到你求我了,”格里菲斯弯下腰,凑到克里斯蒂娜面前,“要我做你的解药吗?”
这个*虫!恶棍!采花贼!怎么可能是修道院出来的孩子?克里斯蒂娜死也不信。
“你不说的话,我可就回去了。”
她要宰了他!她一定要宰了他!等等。他既然是含着被下了药的茶过来的,还在外面待了那么久,肯定自己也不小心喝下去了一点。克里斯蒂娜往下看了看,立刻发现格里菲斯也是在故作镇定,一把抓住他的要害。
“嘶……”格里菲斯倒抽一口冷气,随即看到克里斯蒂娜一脸小狐狸奸计得逞的贼笑,抱起她扔上床,“你自找的!”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路德维希发现小姐姐和姐夫都是一脸没睡够的模样:“你们两个怎么了?”
“昨天晚上,我差点被你姐姐榨干。”克里斯蒂娜不好意思说,格里菲斯倒是直言不讳。
“你们不是每天都是这个动静吗?”路德维希莫名其妙,“昨天的动静还没有以前大。”
可只有昨晚是动真格的。要是按照克里斯蒂娜平时发脾气砸东西的动静,他们两个今天还出得了房门吗?格里菲斯不回答,只管低头吃饭补充体力。
他怎么只说他差点被榨干,不说克里斯蒂娜被他弄得一早上走路都打飘?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蛋!!!克里斯蒂娜把手里的银叉子生生拗弯。不过追根溯源,还是得怪她的药太猛了。虽然独门秘制的**是她的心血,剩下的还是统统销毁吧,克里斯蒂娜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死在**。
注释:(1)洋金花中富含东莨菪碱,也就是传说中的吐真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