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傲寒向来是个专制的人,像皇帝一样管辖司家庄,是个贤明圣德的明君,可也是个喜怒无常的暴君。拜“兔儿爷”的误会所赐,秦峥走马上任,司家庄上下没人敢为难他,南京城的商家也没人敢当面笑话他。司傲寒慧眼识英雄,秦峥来了以后,司家庄如虎添翼,比以前刘老实当家的时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没过多久,秦峥就不再需要靠司傲寒的照护来让别人服从,当司大当家身边的秦总管和他一样带着君临天下的气魄时,众人也就渐渐地真的只敢把“兔儿爷”当笑话。可得到一个得力助手的代价就是菲泽塔胆敢在中秋节彻夜不归,第二天回去的时候,不得不像做贼一样。
梅清源一整天都没来,要不是郁无瑕派纪宽来接人,菲泽塔怕是回不去了。可纪宽不认识皇甫府里面的路,只送她到庭院,菲泽塔只能一个人慢慢摸索回去,无数次地纳闷为什么皇甫府从外面看并不大,从里面走,就九曲十八弯,怎么也找不到路。
“什么人!”
听到背后的厉喝,菲泽塔还以为是撞上家丁了,回过头,却看见一把剑迎面袭来。北斗的反应比菲泽塔快,菲泽塔还没回过神,北斗已经转身避让开,夺了对方的剑鞘做武器,而菲泽塔慢了整整三拍,才发现对方是个陌生人。对方也没料到会被夺走剑鞘,更没料到她拿了剑鞘,还敢来反攻拿剑的人,好在他也不是泛泛之辈,立刻挥剑格挡。很久没有见过武功如此厉害的人了,陌生人沉醉于酣战中,菲泽塔却觉得无趣,没多久就换成左手剑,把他的招式悉数还给他,眼看着他渐渐招架不住,旁边又杀过一柄剑来。菲泽塔一剑鞘打在帮手的手背上,也夺了他的剑鞘,左右开弓同时对付两把剑,照样游刃有余。
“靖哥,住手!”
皇甫凌皓的惊呼传来时,菲泽塔已经让两柄剑都脱手,两把剑鞘架在两个人的脖子上。皇甫凌皓叫他“靖哥”,莫非眼前就是……
“妃英,放手。”
菲泽塔放下剑鞘,扔还给他们。
总算没人受伤,皇甫凌皓放下心来,拦在菲泽塔面前:“靖哥,怎么刚来就动手?这是姑姑的儿子皇甫妃英。”
“哪个姑姑?”皇甫凌靖以为是父亲的哪个堂表姐妹。
“烺姑姑,爹的亲妹妹,被掳走以后嫁了个胡商,妃英有胡人血统。”皇甫凌皓大致讲了讲菲泽塔的身世,“你们两个怎么动起手来了?”
“我看他鬼鬼祟祟,长得又和汉人不一样,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皇甫凌靖实在是被她的一头金发吓得不轻。
“妃英哪里长得像妖魔鬼怪了?”皇甫凌皓拽过菲泽塔,“妃英,昨天怎么一整晚都没回来?”
菲泽塔盯着皇甫凌靖两眼发直,一点反应都没有。
“妃英!”
“帅……”菲泽塔愣了半天才回过神,“真威风。”
皇甫凌靖以为她说的是自己的官服:“表弟以后也想做官吗?凭你的武功,考个武状元不难……”
“你叫金鳞?”菲泽塔一把拔出皇甫凌靖的佩剑,“好名字。”*,威风凛凛的剑灵是个一身黄金甲的大将军,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棱角分明,眉脚的伤疤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勋章,衬得面部粗犷的线条显得越发英武不凡。金鳞在菲泽塔眼中是美男子,在北斗眼中是美食。
“妃英!”
皇甫凌皓叫了好几次,菲泽塔才意识到眼前还有两个人:“他们是谁?”
皇甫凌靖身边的人从衣着来看,官阶应该比皇甫凌靖低,不过面对菲泽塔的“童言无忌”,他再也忍不住,很不给长官面子地笑出声来。
“小乔!”
“别叫我小乔。”他顿时委屈得像个孩子。
“你大舅舅家的凌靖表哥,还有……”皇甫凌靖身边的人,皇甫凌皓也从来没有见过,“还没有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什么尊姓大名。我叫乔胄轩,六品委署步军校,你堂兄的下属。”乔胄轩一身武官打扮,却是谦恭有礼,一本正经的介绍完,连忙又加了一句:“别叫我小乔!”
不知是不是被南京城的美男子们养刁了眼,菲泽塔觉得皇甫凌靖其貌不扬,只是看起来傻乎乎的憨得可爱,长相并不出众。不过金陵四公子多少都带些脂粉气,而皇甫凌靖只有一身属于军人的肃杀凌然。他有些口齿不清,菲泽塔听他说话很费力,但是一口带北方口音的官话配着他闷雷一样的嗓音,听起来铿锵有力,很有男子气概。乔胄轩倒是挺可爱,一张娃娃脸好像永远也长不大似的,每次听到别人叫他“小乔”,都要抗议一番,可惜从来没有人把他的抗议当回事。
“表弟的名字是哪两个字?”第一次见到姑姑家的表弟,皇甫凌靖也有些好奇。
菲泽塔朝皇甫凌靖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妃英刚到大明国,对汉语还都是一知半解,怎么会写自己的名字?”皇甫凌皓拉过皇甫凌靖的手,在他的手掌上写下“妃英”。
“妃”是皇甫家女孩的辈分,姑姑怎么会给儿子起“妃英”这个名字?莫非……
皇甫凌皓朝皇甫凌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皇甫大人假公济私,明是官办,暗是探亲。走吧,奶奶等你很久了。一听说嫂子有喜,她就天天盼着四世同堂。”
“已经生了,是男孩。”皇甫凌靖笑得有些腼腆,“办了一枝梅的案子,我就回去。”
乔胄轩在一旁点头:“不然孩子都不认识爹了。”
皇甫凌靖对乔胄轩的“目无上级”已经习以为常,不理他:“凌皓,你呢?还不打算续弦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乔胄轩见皇甫凌靖不理会,就去惹皇甫凌皓,接着他的诗背下去:“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凌皓公子,既然思念亡妻,干脆出家算了,大不了让你堂哥再娶个平妻。”
“小……”皇甫凌靖喝道。
“别叫我小乔。”乔胄轩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
皇甫凌皓听得哭笑不得,考虑再三,还是打算为堂兄“报仇”:“乔大人也懂诗词?”
“粗人一个,懂得不多。”乔胄轩虽是行伍出身,小时候也念过一些书。
“教教我这表弟如何?”
“这个……”乔胄轩挠了挠后脑勺,“教什么?”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后面两句是什么?”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乔胄轩“锁”不下去了。
“锁小乔还是锁大乔?你自己选吧。”
皇甫凌皓揽着皇甫凌靖走在前面,不再管后面的人,只有菲泽塔一直跟在最后,拿剑鞘戳乔胄轩的腰眼:“小——乔。”
“别叫我小乔!”乔胄轩冷不防一掌劈回去,被菲泽塔抓住手腕,三两下就扣在地上。
“笨——蛋——”确定乔胄轩没法反抗,菲泽塔就放开手,蹦蹦跳跳去追两个表哥。
“等等。”乔胄轩一把搭上菲泽塔的肩膀,马上被她一个过肩摔扔出去,“我只想问问你的武功师承何处。”
什么武功?
“你刚才的剑招,和皇甫大人的一样。”
菲泽塔指了指皇甫凌靖的背影。
“他?什么时候的事?”乔胄轩跟了皇甫凌靖十几年,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传授任何人剑招,乔胄轩跟在他身边偷师至今,也只学了三四成,至于之前……看菲泽塔的年纪,那时恐怕还在襁褓中。
“刚才。”
“刚才!”
菲泽塔点头,大概比划了一下——就是刚才交手的时候,不过也只学会了皇甫凌靖使出的招式,其他的都不会。
乔胄轩深吸一口气:“不愧是皇甫大人的表弟。”
菲泽塔趁乔胄轩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在他背后朝他比中指。她从来都不屑做任何人的某某,只做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