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无瑕知道师兄性格孤僻,先一步帮他把应酬全推了,可皇甫熠还不死心,备下酒宴来请人,结果就连外甥女和她带来的倭人小厮都一起失踪,白夜也不见踪影。

“白公子……”

白夜躲在屋顶上,看下面无头苍蝇一样打着灯笼找人的家丁,有些好笑。都已经是做爷爷的年纪了,还被人称为“公子”,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叹。好不容易下面安静下来,白夜刚想清静一会儿,菲泽塔的嗓音又无端在他脑海中响起。该死的小丫头,她怎么会知道阿妙的事?白夜看了看手中的“铩羽”,唇边漾起一抹轻笑:“该不会是你告诉她的吧?”

“姐夫,我不是故意的,我被骗了。”被附在菲泽塔身上的老妖怪北斗骗了。铩羽眼泪汪汪,可惜白夜看不见。“姐夫,你不怪我吧?”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白夜温柔地看着“铩羽”的利刃反射的月光,似乎能从中看到阿妙的影子。

“我就知道姐夫最好了。”铩羽抱着白夜的胳膊。

能看到他笑的,除了“铩羽”之外,只有阿妙。

就像菲泽塔说的一样,让白夜一见钟情的不是阿妙,而是“铩羽”。白夜同意娶阿妙,纯粹是为了她的陪嫁“铩羽”,也是为了找个不要工钱的养娘照顾儿子。听到田老伯提出的条件,白夜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拜了岳父,乐得田老伯当天就让他们拜了堂。白夜除了发妻留下的儿子白晨以外,再没有亲人,田家也是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婚礼办得很简陋,很冷清。三拜之后,新娘去洞房等,新郎在外面陪老丈人喝酒。

宝刀赠英雄,一看到“铩羽”在白夜手里的服帖模样,田老伯就认定他是上天给自己挑的女婿了。“铩羽”找到了好主人,女儿也找到了好夫婿,田老伯自己娶媳妇的时候都没这么高兴过:“怎么不去陪新娘子?要陪我这个老头子喝酒,以后有的是机会。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白夜不想。虽然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只想给儿子找个养娘,一想到坐在洞房里等他去掀红盖头的新娘是个人尽可夫的破鞋,白夜就觉得恶心。

“看来比起我的大女儿,你还是更钟情我的‘小女儿’。”田老伯打开放“铩羽”的匣子,白夜立刻两眼放光。

看他含情脉脉,却是对着“铩羽”,田老伯苦笑着放下酒杯:“我的掌上明珠,还比不上一块破铁片吗?”说罢便当着白夜的面用“铩羽”自刎。

知道父亲自尽,阿妙也没有大哭大吵,只笑爹对娘一片痴情,女儿一有托付,他便迫不及待地去陪亡妻了。洞房花烛夜,小两口披麻戴孝守了一夜灵。白夜第一次看到阿妙,果然是貌若天仙,不施脂,不敷粉,已是绝色。真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怎会这般清雅脱俗?

三天以后,安葬完田老伯,阿妙就问白夜要休书。

“你要的是‘铩羽’,不是我。”白夜来田家避雨的时候,阿妙就躲在布帘后偷看。白夜长得相貌堂堂,高超的武艺让她心动,他爽快地拜田老伯为岳父,更是让阿妙羞红了脸,可他看上的是“铩羽”,不是她。

白夜不做声,一手支颌,看她还打算说什么。

“休了我,‘铩羽’还是你的,我只要休书。”阿妙鼓足了勇气,才敢直视白夜冰冷的双眼。

“你甘心?”父亲被他*死,宝刀连同姑娘家的名节一起拱手送人,白夜觉得她没想把自己千刀万剐,就算不错了。

“爹爹待刀剑如儿女,‘铩羽’就是我的妹妹。爹娘团聚,妹妹还得了如意郎君,我有什么不甘心的?”阿妙想哭,但哭不出来,那就笑吧,笑给全天下看。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生活?”

“与你无干。”阿妙盯着他,“你写不写?”

“不写。”话说出口,白夜自己都惊了。一定是因为“铩羽”不会照顾小孩,他才会要阿妙,白夜如此安慰自己。

白夜斩钉截铁答得干脆,让阿妙心中涌起一丝甜蜜。如果白夜真的把她扫地出门,她唯一能走的路,恐怕就是追随爹娘于地下了。

不休妻,不圆房,阿妙就此在白家当起了不要钱的佣人。白晨把父亲的冷漠全看在眼中,只叫她“妙姨”,阿妙也不介意,整天挂着开朗的笑脸服侍他们父子二人。白夜常年出海,难得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有男人的声音,悄悄翻过围墙,就看见几个拿刀的强盗在院子里,阿妙义无反顾地挡在白晨前面。

“别为难孩子,我随你们去。”

“娘……”白晨抓着阿妙的裙子。

阿妙浮起欣慰的笑,摸了摸白晨的头:“不叫‘妙姨’了?”

白晨摇头,眼泪鼻涕一起擦在她的裙子上。

“到屋里去,别出来。”见强盗想阻止,阿妙摆出媚笑,还故意拉开一点领子,“这种事,怎么能让小孩看到呢?”鲜红的肚兜衬得雪白的肌肤吹弹即破。

果真是**。白夜强忍着恶心,看她会玩出什么把戏。

“什么宁死不屈的贞女,还不就是个**。”强盗大笑,“周员外还为了得到你的身子,到处败坏你的名声,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来来来,叫声‘相公’听听。”

“相公。”阿妙真的叫了,甜美的嗓音惹得强盗大笑,白夜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诸位相公都是周员外派来的人呀。”见白晨已经躲进屋,阿妙笑容可掬,“周员外可说过我还有个弟弟?”

“弟弟?”除了白晨,强盗根本没看到男人。

“你们不知道?”阿妙摸到柴堆后,过了一会儿,摸出一把青龙刀,“这就是我的弟弟——‘弑’。”八十二斤的大刀与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一般无二,在她手里,却轻若无物。

“周员外派来的贵客,阿妙可要好好招待。来都来了,可别急着走啊。”

比人还高的大刀在她身边舞出一片飞沙走石,鲜血很快染红阿妙的如花笑靥。白晨躲在门缝后面看得半天合不上嘴,白夜惊得眼珠子掉到地上还没发觉。十几个大男人,竟还不是她一个弱女子的对手。不,不是弱女子,看她担柴挑水毫不费力,白夜早就该意识到她根本不是什么娇弱女子。

同伴一个接一个被砍杀,有个强盗想逃走,却失足落进井里,干脆抓着井绳躲在里面,打算等阿妙走了以后,再想办法逃出去。阿妙收拾完外面的人,随手把大刀一扔,砸在地上,就是一个蔚为壮观的坑。她卷起袖子,单手就拽着井绳把那人拉上来:“相公,可别死在里头啊,不然阿妙可没地方打水做饭了。”

“女英雄饶命。”强盗吓得尿裤子了。

阿妙皱眉看了看他的湿裤子:“看来这井是没法用了。”说完手一松,强盗又直直掉下去。

“可总得有个人去给周员外报信。”阿妙又把他拎上来,“知道该对周员外说什么吗?”

强盗只会瞪大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她。

“吓傻了呀,看来留你也没用了。”阿妙手一松,井里又是“扑通”一声。

“可万一你阴魂不散,半夜闹鬼,吓着晨儿怎么办?”阿妙又把他拎上来,“算了,你还是换个地方死吧。”

强盗已经没了半条命。

“已经死了?”阿妙松手,井里又是“嗵”的一声。

“不成,过会儿还得把井填了,太费事。”

阿妙还想再捞他上来,“铩羽”飞过来削断井绳,钉在井旁的栏杆上。白夜三步并作两步到井边,内力凝在掌上,看似随手的一推,井边的石栏便纷纷破碎落入井中,霎时间就掩了井口。

“爹!”白晨吓坏了,一看到父亲,立刻抱住他的腿不肯放。

“晨儿,没事了,去玩吧。”阿妙还是一张贤妻良母的笑脸,可此时衬着一身血衣,只显得分外骇人。

白晨盯着阿妙,脸色煞白。后妈可比强盗吓人多了。

“你回屋去。”白夜打发走白晨。

“那我去做饭了。”阿妙也想走,白夜一把抓住她。“男女授受不亲。”阿妙想缩回手,可白夜死抓着不放。

“街坊里关于你的传言,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会是**?白夜不信。

“周员外看上我了,想纳我做妾,我不从。他想强抢,打不过‘弑’。他就只能败坏我的名声,就算不能*我自尽,也能让我嫁不出去。”阿妙说得轻描淡写。

“你为何不解释?”

“传话的人又不是我的夫君,我何必向他们解释?”阿妙低眉看了看白夜拽着的手,“男女有别,多有不便。能放开我了吗?”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什么授受不亲?”

“你真的把我当娘子?”阿妙轻笑。

白夜越听越愧疚:“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没什么,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夫君。”阿妙挣脱他的手,钻进厨房做她的免费丫鬟。

已经不是白夜休妻,而是阿妙休夫了,更气人的是白晨居然帮后娘,不帮亲爹。

白夜难得回家吃一次饭,吃饭时白晨口口声声向着后娘,阿妙却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白晨!有你这么对爹说话的吗?”

“娘……”平时白晨再调皮捣蛋,阿妙都是一张和蔼的笑脸,从来不曾对他说话大声过,更别说发火。白晨惊呆了:“娘,我是在……”

“就算你爹有再多的不是,他终是生你养你的爹,轮不到你数落。你给我回房去,在你反省以前不准吃饭。”

白晨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白夜一眼,还是依言回房:“不吃就不吃。”

贤妻若此,夫复何求,白夜只恨自己以前不长眼,都不曾注意到阿妙的好。

为了白夜的面子,阿妙搬到白夜房里住,白夜只觉得受宠若惊:“你怎么来了?”

“怕儿子数落你当爹的不是。”阿妙抬眼看了看他,冷漠的表情完全不似在白晨面前的恩爱,“我只答应当晨儿的娘,可没答应当你的妻。你睡床,我打地铺就是,若是你想强要我,我也没办法。”

想不到话刚说完,她就被白夜连人带被子一起扔到**:“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指望改嫁?”

阿妙闭上眼睛,等着被白夜强暴,结果白夜只是太太平平地在她身边睡了一夜而已,熄灯以后,她没有看见白夜一脸的诡笑——只要她肯进他的屋,他自有办法。

白夜比阿妙多活了十几年不是白活,比她多结的一次婚不是白结的,“白神医”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从此以后,白夜连阿妙上街买菜的时候都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受无知村民的指指点点,还总把她揽在身旁,好像生怕有什么人不知道阿妙是他的妻子、打她的主意似的。簪子、手镯、耳环、项链……不管什么东西,几乎只要是阿妙上街的时候多看了两眼,便很快就会出现在她的柜子里,唯一不变的就是白夜还是一张不苟言笑的冷脸。

白晨不知道自己的亲娘生前是不是也受过父亲如此的优待,就连阿妙被白夜的殷勤弄得鸡皮疙瘩满身,白晨更加看不下去,偷偷和小叔叔郁无瑕一起下了点**在阿妙的饭里,才算是结束了白夜不堪回首的“追求”。圆房的时候,白夜体谅阿妙初经人事,没敢太粗暴,想不到让她食髓知味以后,三天下不了床的是他自己。

老婆到手了,儿子回来了,白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家——搬得远远的,远离所有对阿妙嚼舌根以及知道他对阿妙献殷勤的人。白晨已经答应三缄其口,决不让弟弟们知道爹娘的秘史,还是刚满十五岁,就被父亲以“历练”的名义扫地出门,弄得三个弟弟都以为白晨不是白夜亲生的。阿妙从来不曾知道一本正经的白夜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但顾及他一家之主的尊严,不敢说,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才敢躲在厨房里闷笑。可惜郁无瑕没那么好心。阿妙真正成为“白田氏”的时候,正是郁无瑕刚拜师的时候,就住在师兄家里,每天最大的乐子除了和白晨打架抢东西吃,就是抓师兄的把柄,十几年后,还经常拿来取笑他。

想到郁无瑕,白夜就头疼。他们两个与其说是师兄弟,其实更像父子。那时阿妙怀着白晟,相公把她宠上天,什么事都不让她干,每次郁无瑕和白晨在外面玩得一身泥巴回来,都是白夜给他们洗澡洗衣服;郁神医走路永远是不急不缓地踱着步子,别人都以为是贵公子的风度,只有白夜知道其实是因为郁无瑕从小就平衡感极差,只要不是四平八稳地走康庄大道,他就有本事摔得四仰八叉,而且每次都皮开肉绽,多亏师兄保驾护航,他才能完整无缺地长到这么大,还一条疤都没有留;师父很少指点他们师兄弟,甚至都很少露面,平时都是白夜手把手地教郁无瑕识字、认穴、辨药……他倒好,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以打败师兄作为人生目标。白夜因为长年出海,不便带药,才练出看病不用药的本事,郁无瑕就只研究药材,不为别的,就为了和师兄抬杠。

“谁?!”感觉到身后有人,白夜抽下衣带甩过去,鞭子一样击碎对方脚下的砖瓦。小小的身影躲闪不及,一脚踩空,从屋顶摔了下去。白夜一看对方的身形,就知道是谁了,衣带随着他的轻挥卷住人影的腰。从手上的分量来估计,白夜知道自己猜得不错。

拿回“北斗”,菲泽塔就和真介一起去水牢。守卫认识“表少爷”,也不放行。真介向他们求情,说得口干舌燥,菲泽塔却是对他们看都不看一眼,似乎只是凌空挥了一剑,四指厚的大铁门便没了一半。守卫吓得连忙躲到一边,菲泽塔依然对他们不屑一顾,拎着真介进去。千鹤还吊在玄铁手铐里摇摇晃晃,尸身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恶臭,纤细的脖子上青紫的手印触目惊心。铁链在“北斗”的利刃面前不堪一击,真介抱走千鹤的尸首,坚决不让菲泽塔跟来,一个人离开皇甫府,将她火葬。菲泽塔不忍打扰他,躲在远处默默为千鹤祈祷。夜深了,秦淮河倒映出一片灯红酒绿,煞是好看,菲泽塔的眼中却只有一个矮小的人影躲在彩灯照不到的阴沉江面,让千鹤的骨灰飞进秦淮河的滔滔河水之中,与南京城的母亲河一起汇入长江,带她去大海和母亲以及兄弟姐妹团聚。

不想让真介担心,菲泽塔先一步离开,一个人在皇甫府瞎晃,就看见给贵客住的别院屋顶上有个人影。一头披散的长发如飞扬的黑缎,微凉的晚风灌满他的宽袖长袍,颇有些仙风道骨。菲泽塔正好奇这人是谁,想悄悄潜过去看个究竟,就被打下屋顶。看到屋顶上抛出的绳子,菲泽塔出自本能地去抓,没抓到,绳子却像活的一样缠住她的腰,吊她上去。

视线一越过屋檐,菲泽塔就闻到一股清新的皂角味。宽松的长袍失去衣带的束缚后敞开了不少,从衣领可以看到对方刀凿斧刻一样的胸肌,很迷人。菲泽塔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就听见上面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看够了没?”冻得周围霎时间六月飞雪。菲泽塔抬起头,对上白夜的阎王脸。

“白大哥,你也睡不着啊。”菲泽塔腆着笑脸。她不喜欢白夜把自己当小猫一样拎着,不过更不希望他松手。

“白‘大哥’?”以白夜的年纪,菲泽塔叫他“白大叔”,他都嫌被叫小了。

“你是我表哥的师兄,我叫你大哥也没错啊。”

白夜记得白晨叫郁无瑕“叔叔”,都叫得心不甘情不愿。十三岁的菲泽塔对白夜叫“大哥”,如今已经十八岁的白晨岂不是要叫她“姑姑”?白夜似乎已经能看到白晨抓狂的模样。

“白大哥,你真厉害,居然能发现我。”已经是第二次了。菲泽塔悄悄潜到白夜身后,不但被他揪出来,还每次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白夜真的想杀她,或者没有出手先留三分情的习惯……菲泽塔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居然有人能到距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才被他发现,白夜才觉得是奇耻大辱。

“能……放我下来了吗?”菲泽塔在海上练出来的求生本能告诉她,白夜很生气,而且如果他因为生气而松手,她将从屋顶直接下去亲吻铺着石板的地面。

白夜放下菲泽塔:“姑娘家家,半夜还在外面晃。”

菲泽塔几乎是脚一沾地,立刻退到离白夜十几步远,嘴上还不忘调侃:“你不肯给大叔看病,我只能去别的地方找大夫了。”海上的人都习惯近身格斗,离他三米就安全了。

“半夜?”

菲泽塔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自圆其说的办法:“大不了我带他回英格兰找我叔叔就是了。”

“英格兰?”白夜抬起浓眉,“你打算让他被你们的宗教法庭追杀一辈子吗?”

菲泽塔彻底傻了。不仅因为白夜知道英格兰,更因为他的后一句说的是法语,尽管口音很重。

菲泽塔愣了很久才会说话:“你……去过……欧洲?”

“没。”白夜还是和她说日语,“不过见过你们国家的人。”一个小女孩从英格兰一直到中国寻亲,白夜不敢想象她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

知道白夜仅仅是会说一点法语以后,菲泽塔的惊讶总算是吞回去一点,很快变成叹息:“我也知道,如果带大叔回英格兰的话,说不定还没找到解毒的方法,他就会被宗教法庭活活烧死。”或者像她的母亲一样,东躲西藏过一辈子。“留在中国才是他的梦想。”

白夜沉默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似的*自己开口:“阿妙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啊。”菲泽塔摆出赖皮的笑脸。

“你知道多少?”

“看你想听哪段了。你*死老丈人?还是你冷落新婚娇妻?或者是洞房花烛夜被阿妙姐整得下不了床?”菲泽塔一面说,一面悄悄摸向“北斗”。

“你存心想激怒我吗?”白夜步步*近。菲泽塔的剑术对绝大多数人而言,算是出类拔萃了,但要和白夜比,她还差点火候。

“小主,要我上吗?”北斗微微欠身,一手抚胸,从身后环住菲泽塔。

菲泽塔原本想去摸“北斗”,听到他的话,又把手缩回来:“别告诉我你又看上了他的身体。他已经有四十多岁,没几年可活了。”

北斗抬起头,绽开面具般的笑靥:“我只觉得他和他的刀灵都会很好吃。”

“姐夫,真的要上吗?”铩羽可怜兮兮地扒在白夜的胳膊上,白夜却还在步步*近,如果他硬要上,铩羽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奇怪,“铩羽”居然在刀鞘里颤抖,白夜离菲泽塔越近,“铩羽”抖得越厉害。白夜正好奇,菲泽塔冷不防抽出“北斗”。白夜几乎只是轻轻一晃,就到了菲泽塔身边,“铩羽”架在菲泽塔的脖子上,“北斗”却是被扔下屋顶,插在青石地板上,晃出一地迷离的月色。

“小主?”北斗不解。

“北斗,退下。”菲泽塔很中意白夜,不管北斗是想杀他还是想吃他,都不准。

“是,小主。”北斗微微欠身。

铩羽如蒙大赦。

“为什么扔掉剑?打定主意我不会杀你吗?”奇怪,菲泽塔一扔掉剑,“铩羽”就不抖了。

菲泽塔给他一张天真的笑脸:“你其实是个心软的人。以为阿妙姐是个**,还坚持要照顾她,只因为怕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会被人欺负。能做到这点的人可不多。”不然的话,铩羽肯定弑主。到底是自家姐妹,比起亲姐姐,姐夫终归是外人,可惜姐姐和姐夫都听不到铩羽和弑说话。

白夜收刀入鞘,狠狠拽过她的一只手:“或许我狠不下心杀你,不过卸下你一条胳膊,我还不至于会良心不安。”不然她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卸下我一条胳膊,是不是就肯为大叔治病了?好啊。我一只手换大叔一条命,我赚了。”菲泽塔似乎听到自己的骨头被捏碎的声音,痛得脸色煞白,就是不愿低头。

“他究竟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如此袒护。”

“他为我干活,我当然向着他,这是做老板的常识。”

难怪真介会为她,连命都不要。白夜渐渐松开手,菲泽塔总算能关心一下被他捏出指印的手腕。

“我……对药理的知识早就荒废了。”“白神医”如今的药理知识,可能还不如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就算我想救他,也是有心无力。”

“早说嘛。”害得菲泽塔在他身上浪费感情,还平白无故受了许多罪,“顺便告诉你吧,阿妙姐的事是铩羽说的。”

“‘铩羽’?刀剑能说话?”白夜看向“铩羽”。

“会啊会啊。”铩羽抱着白夜的胳膊,几乎把头点下来,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铩羽说她还有个哥哥,叫弑——在重门第的社会中无幸生在贵族家,又在男尊女卑的世界不幸生为女儿身,既然已经被全世界踩在脚底下了,就别怕以下犯上。田老伯给阿妙姐的刀取名为‘弑’,就是这个意思吧?”

白夜和阿妙结婚五年多以后,才知道“弑”的名字的来历,可菲泽塔连阿妙的面都没见过。对她的话,白夜信了七八分。

“真想以后有机会能见见阿妙姐。”

白夜用衣带轻轻一卷,“北斗”就从地上拔起,回到菲泽塔手上:“以后再也别把剑扔了,下次难保不会让你送命。”

“我的北斗可不如你的铩羽听话。”菲泽塔收起剑,“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可北斗不知道,如果我不让他退下,他就会杀了你。”

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仅仅是因为怕他有性命危险,好像她若是愿意,取他性命不过是探囊取物。和白夜交过手以后还敢如此信誓旦旦的人可不多。“你我素昧平生,为什么要担心我的生死?”

“白夜,我很欣赏你的武功,斯第尔顿家的船队永远欢迎你,只要你想来。”

菲泽塔说完便跑得不见人影,留下白夜还在原地郁闷。才说了几句,连“白大哥”都不肯叫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白家延续香火是大事,儿子不嫌多,阿妙肚子里的可千万别是个像菲泽塔一样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