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儿是刚被卖进皇甫家的丫鬟,一来就被郁公子惊艳得六神无主,想不到待了半个月,刚在主子中混了个脸熟,就被委以重任——照顾老夫人的心肝宝贝外孙。皇甫熠挑中她不是为别的,就是看中她胆小,不敢乱说话。

迈着小碎步跟在领路的大丫环樱桃后面,景儿连头都不敢抬。家里虽然穷,景儿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知道男女有别,可刚进皇甫家,就要她去伺候一个男人。

“真羡慕你,才刚进来,人都不认识,就被安排成了贴身丫鬟。真不知道老爷看上你什么了。”樱桃徒自感慨,“我可是做了整整五年,才做到少爷的贴身丫鬟。”

樱桃放慢了脚步,景儿没注意,一头撞到她身上。

“哎哟。”樱桃一个踉跄。

“对不起,樱桃姐姐。”景儿吓得就差跪下了。

“你至于紧张成这样吗?”

“我……我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洗衣做饭之类的粗活都不用你干,你只要管好表少爷的起居就可以了。”

景儿宁愿去干粗活,好歹以前还干过,知道该做些什么。

“每天早上伺候他起床更衣,吃饭吃药,沐浴……”

“沐浴!”景儿的脸涨得通红,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不穿衣服的男人呢。

“你以为你还是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表少爷长得俊着呢,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男人,能做通房丫鬟,是你的福气。”

通房丫鬟!景儿宁愿去死。

“有什么不好呀?要是凑巧能生个儿子,表少爷说不定就纳你做妾,到时候姐姐我见了你,还得尊称一声‘如夫人’。”

“樱桃姐姐,你和少爷是不是也……”

“我倒是想啊,可惜没这个福分。”樱桃摇头,“少爷和少奶奶伉俪情深,少奶奶劝他纳妾,他都不肯,更别说染指丫鬟了。少奶奶过世后,他宁愿流连青楼都不肯续弦。”

景儿刚想说和樱桃换主子,两人已经到了居竹轩。樱桃领景儿去下人住的厢房。

“东西放在这儿,表少爷的房里有给下人陪夜的床铺,就是你睡觉的地方。”樱桃回头看了看惴惴不安的景儿,“别怕,表少爷一直昏迷不醒,你做错事了,他也不知道。”

景儿稍稍放下心来。

“好了,我去叫人准备热水,你先去伺候表少爷沐浴。”樱桃说完就走,还把门带上。

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表少爷也是个好人呢。景儿给自己鼓劲。话说皇甫家真是有钱,分隔卧房和书房的珠帘串的可都是真正的玉珠。墙上挂着大气的山水画,景儿不识字,看不懂下面的落款,不知道是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只觉得很好看。多宝格上摆满古董,一支手臂大小的人参琉璃雕饰尤其扎眼,下半部分的肉色琉璃雕成的人参浑圆可爱,人参柄雕成如意的形状,取“人生如意”的彩头,就算是景儿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也能一眼看出必定价值不菲。房里的家俱都是红木的,尤其是雕花大床,足够睡三个人,锦缎被面被太阳照得闪闪发光。似乎有人睡在上面,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景儿壮着胆子走过去,看呆了。表少爷一头金黄色的头发,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长得比景儿以前村子里的豆腐西施还好看。景儿想到以前看到郁公子,就以为是神仙下凡,如今看到表少爷,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了。

正想到郁公子,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不先伺候好公子,我可不会跟你走哟。”是一个清澈的童声。

外面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虽然仅仅是叹息声,景儿还是听出这是郁公子的嗓音。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正是郁无瑕和一个小厮打扮的短发少年。

“郁公子。”景儿连忙躬身,却不知该怎么称呼和他在一起的少年。

“阿嘞?”真介没想到房间里还有人。

“你是……”郁无瑕觉得自己好像见过她。

“回公子的话,我是老爷派来伺候表少爷的丫鬟,我叫景儿。”景儿吓得头都不敢抬。

真介关上门:“有丫鬟来伺候呀,真是太好了。我原本还担心我们两个大男人伺候小姐会不方便。”

“小姐?”景儿一头雾水。

“你家‘表少爷’是女扮男装的姑娘。”郁无瑕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修长的手指敲了敲空****的茶几,“茶。”

“是,我这就去准备。”景儿刚要走,就被真介拉住。

“你只管服侍小姐,这种糙活我来干好了。”

“你是……”

真介仰起一张娃娃脸:“是小姐带来的下人,就叫我‘大叔’吧。”

俊美非凡的表少爷是表小姐,年纪轻轻的小厮却自称大叔,莫非是大户人家的规矩?“郁小姐……”

郁无瑕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转向景儿:“我不是女扮男装。”可怜“药王”一世英名,却调不出能让自己长得阳刚些的药。

“是。”景儿依然垂着头。胆小的人往往特别敏锐,郁无瑕清泉般的嗓音不温不火,但是景儿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嘛……嘛……人家还是小孩,何必那么较真呢?”真介把茶碗放到郁无瑕手边。

郁无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的‘表少爷’千里迢迢来寻亲,一路上难免抛头露面,而且下过大牢。如果传出去,终归对姑娘家的名声不好。除了我们三人外,只有老爷和老夫人知道她是女儿身。在别人面前还是叫她‘少爷’。你是贴身丫鬟,自然瞒不过你,不过要是你乱说话,恐怕老爷会灭你的口。”

“是,景儿一定不多话。”原来是小姐,景儿松了口气。

“忘了说了,还要服侍一个人。”真介拉着景儿到另一边的厢房。

看到凯撒,景儿吓得大叫起来。

“他是人,不是妖怪。”郁无瑕还坐在原处,“记得每天喂食便可。”

他把凯撒当什么了?不过想到自己也曾经把凯撒当妖怪,真介委实汗颜:“不用怕,他其实人很好的,就是不懂汉语。郁公子,去看看小姐吗?”

郁无瑕放下茶碗,踱到雕花大床边,捻起菲泽塔的胳膊把脉,眉头越蹙越紧。

“怎么了?”

“没什么。”郁无瑕把她的手放回去,给景儿一包草药,“加在小姐的洗澡水里,有助她康复。”大夫只能尽人事,如果病人自己没有求生的意志,华佗在世也没用,但是郁无瑕第一次看到求生欲这么强的人。真介每天都要郁无瑕先看过小姐,然后才让他研究,而且也懂些药理,郁无瑕骗不了他。除了保命药以外,郁无瑕不过是顺手开了些调理的方子,想不到菲泽塔恢复得极快。才过了半个月,郁无瑕就得天天给她下迷药,才能保证让她昏迷不醒。再这么下去,恐怕白夜还没到,她就能完全康复了。

“景儿姑娘,小姐就拜托你了。”真介话还没说完,就被郁无瑕拎着衣领拖走,“郁公子,茶都不喝完,真是浪费……”

既然表少爷是小姐,景儿就放心了。菲泽塔大病初愈,本来就消瘦,景儿又是干惯粗活的乡下姑娘,把她整个人抱起来,也不费什么力气,就是洗澡的时候,菲泽塔一身的伤疤吓了景儿一跳。小姐还真是好伺候,虽然昏迷不醒,喂她喝汤吃药倒也不费力气。心事没了,景儿安顿完小姐,晚上睡得格外香甜,没发现**的人等她睡熟以后,就睁开棕红色的眼睛。景儿半夜被吹进屋子的风惊醒,发现窗居然开着,雕花大**空空如也。

“表少爷……”

凯撒被景儿的惊叫吵醒,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凭他对菲泽塔的了解,也能猜到个大概:“原来丫头的身体已经好了,又出去梦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