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诞生了!
它有温柔的双眸
华丽的羽毛
以及优雅动听的嗓音
它在森林里舞蹈,旋转
最后栖息在绿色的枝头
我亲爱的大自然呀!
是谁造就了这知更鸟的美丽?
让它如此迷人
令我神魂颠倒
云雀说:
是我,我给了它如此澄亮的双眸
乌鸦说:
是我,我给了它如此华丽的霓裳
麻雀说:
是我,我给了它如此绝美的歌喉
蚂蚁说:
是我,我给了它如此强健的身躯
森林里充满了和谐的气氛
它们为知更鸟的出生而感到幸福
有一天,悲哀的乐响敲响了大地
知更鸟带着它的美丽离开了森林
它静静的躺在地上
沾染着它鲜血的土地
我看见:
云雀用金色的盘子盛它的血
乌鸦用镊子拔光了它华丽的霓裳
麻雀用尖刀划断了它的舌头
而蚂蚁搬走了它健壮的身躯,尽管那只是一具空壳
——《知更鸟(1)诞生了!》
(1)知更鸟在英语中为cockrobin。
十一月的伦敦阴暗潮湿,寒冷的空气给天地万物都罩上一层灰蒙蒙的色彩,丧钟震碎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上方铅灰色的云,几缕弥足珍贵的阳光洒下来,仿佛天堂的使者来迎接刚逝去的灵魂。
“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聚集在此,悼念弗朗斯西•斯托克斯夫人。她是一位虔诚的教徒,一位端庄的女士,一位慈爱的母亲……”主教的声音回**在教堂的穹顶。
体态臃肿的贵妇人躺在棺材中,神态安详,纯洁的白衣使她肥胖的身躯显得轻盈犹如云彩。熏香的烟雾飘散在空中,伴着空灵的安魂曲袅袅不绝,棺材中的贵妇像在母亲的摇篮曲中熟睡的婴孩。她是第一任萨福克公爵查理•布兰登与法国王太后、英格兰公主玛丽•都铎的女儿,前多塞特侯爵、萨福克公爵亨利•格雷的遗孀,简•格雷女王的母亲,御马监艾德里克•斯托克斯的妻子。而如今,当她的灵魂摆脱了所有世俗的头衔站在上帝面前的时候,她仅仅是她自己——野心勃勃想成为英格兰国王的外祖母,却还没来得及看到外孙登上王位,就被上帝召回的弗朗西斯。
葬礼的来宾一个一个上前,为死者献花。她的女儿们悲痛欲绝,年轻的鳏夫却没有什么痛心的表现。轮到“远房姻堂侄”的时候,凯瑟琳•格雷恶狠狠地瞪着走向母亲遗体的修长身影。不,她绝不会让那个婊子生的杂种去给自己高贵的母亲献花,玷污她的圣洁。要不是继父艾德里克•斯托克斯拽住她,恐怕弗朗西斯的葬礼也会和莱因伯爵的一样,沦为一场闹剧。
虽然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弗朗西斯,范待在宫廷的半年多时间里,多亏她处处指教,才有惊无险的度过。范在弗朗西斯的遗体旁放上一支白玫瑰,抱起爱德华,让他也给外祖母献花。
“她为什么要离开我们?”爱德华哭红了眼睛。他还没得到王位,甚至还没有培植起自己的势力,弗朗西斯就过世了。以后谁替他看住凯瑟琳•格雷的大嘴?谁替他保护范?他以后该怎么办?爱德华从来不曾感觉如此无助过。
“她只是响应上帝的召唤,回到上帝身边,并不是抛弃我们。”范柔声安慰爱德华。无论弗朗西斯生前如何对待自己,范都不会教爱德华憎恨自己的外祖母。
戈贡佐拉一个人跟在他们后面。像影子一样没有存在感,对刺客而言是一种赞美,对普通人而言是一种悲哀。如果前面是马修,他一定至少会招呼自己一声,如果前面是菲泽塔,一定会一手拉着自己,一手拉着马修,三个人像三口之家一样。可面前是范和爱德华,除了要用到她的时候以外,只会把她当空气。人真是贪心,有了面包还想要自由,有了自由还想要爱情,从来不会反省自己是否有资格得到一切,只会为贪欲一次次出卖自己。
爱德华实在是无暇顾及戈贡佐拉的少女情怀,如何处置凯瑟琳•格雷才是当务之急。戈贡佐拉被关在哈特菲尔德,菲泽塔是个路盲,没法单独行动,更不能让范去做暗杀的工作。看来得另外找机会。如果凯瑟琳•格雷敢说出爱德华的身世,相信女王也不会留她活口,但是爱德华和范都会有危险,这不能成为女王处死凯瑟琳•格雷的契机。凭凯瑟琳•格雷的愚蠢,失去母亲的管束以后,应该很快就会做出其他让女王无法容忍她的事,可惜机会可遇不可求,在机会来临之前怎么镇住凯瑟琳•格雷,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葬礼结束以后,凯瑟琳•格雷还对艾德里克•斯托克斯不依不饶。年轻的继父只比继女大十岁,身份地位又比她的生父低太多,在继女面前一点威信都没有。爱德华想了半天,拉拉范的衣服:“去和艾德里克叔叔套套近乎,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坐以待毙好。”
*****多塞特侯爵像一个灾星,刚踏入宫廷的社交界不到一年,他的好友母子以及他曾经的远房堂伯母都去世了,于是愿意和他扯上关系的人变得更加稀少。艾德里克•斯托克斯第一次单独见到这位“远房姻堂侄”的时候,他正在马厩里亲自照顾马匹。天气很冷,范却衣着单薄,专心地给爱驹刷毛。他的双手在水中冻得通红,衣服却被汗水浸湿,贴在宽阔的脊背上,勾勒出优美的肌肉曲线。
“多塞特侯爵,这些事为什么不让您的仆人去做?”
范吓了一跳:“斯托克斯先生。”
“您对马匹真细心。”艾德里克•斯托克斯翻看料槽里碾得极细的秣草,“我记得这匹马是莱因伯爵送给您的。”
范点头。
艾德里克•斯托克斯看了看马的牙齿:“都十岁多了,品种也不是很好。莱因伯爵怎么送给您这种劣马?”拉蒂默家族富可敌国,莱因伯爵不是买不起好马。
“这匹马花了他一英镑。”
“这种马要一英镑!”莱因伯爵是个白痴,可至少对马匹还挺有研究,他自己的“风暴”就是一匹很好的纯种阿拉伯马。“他真是个傻子。”
“请您别这么说他!”范打断艾德里克•斯托克斯,“‘杰兰特’从两岁起就跟着我了,像我的兄弟一样,是我央求莱因伯爵买下他。”
那时莱因伯爵在和范套近乎,无意中看到他在集市上和一匹老马难分难舍,有些纳闷。知道原委后,马贩子拼命抬价,莱因伯爵眼睛都不眨就买下“杰兰特”送还给范。
“为什么叫它‘杰兰特’?”
“因为懒(1)。”
莱因伯爵当时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好友已经与自己天人永隔。
“您的马被偷了?”有人敢偷贵族的马已经是奇事,这么次的马还有人要偷,更是奇中之奇。
“是我卖了他……”范的拳头攥紧,“不然的话,罗宾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多少次,两个人全靠“杰兰特”,才死里逃生,可爱德华还要吃饭,要看病。带着爱德华踏上逃亡之路不久,范就发现转卖简•格雷让他带走的首饰,只会引来追兵,——毕竟一个衣着寒碜的男孩子带着一个婴儿去当铺典当价值连城的珠宝,实在是太容易引人注目了,——他只能考别的方法赚钱。为了躲避玛丽女王的追杀,范居无定所,没法找到稳定的工作,爱德华的药费又很贵,身边能卖的东西都卖完了,范万不得已,才卖了“杰兰特”,换来给爱德华的一顿面包。人真的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反而会想出好办法来,要是范能早点想通,卖身做男娼,“杰兰特”或许就不必忍受颠沛流离的痛苦。
“杰兰特”感到背上的手停了下来,回过头用鼻子蹭范的脸,似乎是在安慰他,却只让范更加愧疚难当。人情冷漠这句话真是一点不假,人的感情确实淡漠,还不如马,被伙伴出卖以后,依然愿意当他的坐骑。
“多塞特侯爵,我想……既然我的前妻曾经是您的堂伯母……我想……我们……也能算是姻亲吧?”艾德里克•斯托克斯欲言又止。
“是,艾德里克叔叔。”
“叔叔”两个字让艾德里克•斯托克斯受宠若惊:“我听小女……您的堂妹凯瑟琳……听到过一些……谣言。”
“什么谣言?”
“说您其实并不是格雷家的亲戚。”艾德里克•斯托克斯悄悄观察范,生怕他的扑克脸上出现任何不悦的表情,“当然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您长得像极了您的堂伯。”
“亨利•格雷不是我的堂伯。”是生父。“我长得像他,仅仅是凑巧。”凑巧长得不像母亲。“凯瑟琳小姐和玛丽小姐也不是我的堂妹。”是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哦……我明白了。”多塞特侯爵只是女王的新男宠,所以才只有头衔,没有封地。弗朗西斯认他做前夫的堂侄,是因为怕女王下不了台,凯瑟琳•格雷年幼无知,才要揭穿他的假贵族身份。艾德里克•斯托克斯以为自己弄明白了一切,称呼也不客气起来:“年轻人,既然要靠女王过日子,你就不该把你的未婚妻带进宫廷——尽管她是个尤物。”
“我本来只想让罗宾能好好活下去,想不到……”想不到一切会变得复杂得远远超出范的想象。“斯托克斯先生,如果我们的身份暴露,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如果您能让凯瑟琳小姐对我们的秘密守口如瓶,实在是感激不尽。”范的私生子身份暴露事小,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爱德华•达德利的身份暴露。
“哦……我明白。”艾德里克•斯托克斯自己也是靠一副好皮相吃软饭的人,能理解范的苦衷,“放心吧,举手之劳而已。”
范松了口气。
“不过……”
范的心一下子抽紧。
“你的未婚妻很漂亮啊。”
范虽然对戈贡佐拉没感情,可听到斯托克斯厚颜无耻地公然提出要染指他的未婚妻,还是觉得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无奈现在是他有求于人,除了漂亮的未婚妻,他还能用什么来收买艾德里克•斯托克斯、保住爱德华的性命?
注释:(1)“杰兰特”这个名字来自于SirGeraint,是亚瑟王传奇里的一个圆桌骑士,曾因为太懒惰而与妻子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