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啊
你不是活在童话故事里
有糖果给你做房子
有仙女为你做嫁衣
孩子啊
现实中的世界残酷无比
没有食物填饱肚子
没有火炉温暖身体
孩子啊
王子相貌俊美却不爱你
他会嘲笑你的狼狈
不会理会你的哭泣
孩子啊
要想离开困境出人头地
那就用血泪来抗争
用你的灵魂做献祭
孩子啊
出卖你的一切你可愿意
用鲜血染教堂红毯
用白骨做你的嫁衣
孩子啊
你可看到你的敌人颤栗
全世界匍匐在脚下
你皱眉世界便战栗
孩子啊
将温柔善良与恭顺抛弃
这不是公主的故事
残忍的你非常美丽
——由贵香织里《路德维希革命》
船来船往,潮起潮落
我爱的人啊,请不要吸引年幼的我
风起云止,日升日落
我爱的人啊,幸福可会在岸上等我
春去冬来,夏始秋末
我爱的人啊,人类的世界充满冷漠
人聚人散,无功无过
我爱的人啊,人鱼就是海上的泡沫
——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海的女儿》
十二年前,年仅十六岁的马修打算搭哥哥的船去国外继续求学。
一样的利物浦港,一样的热闹。码头上不少人都认识“朗斯洛特号”的斯第尔顿船长,只是没人会想到他身边抱着书本戴着眼镜的文弱少年与身材高大健壮的船长竟是亲兄弟。
“我们的小马修也长大了。”话虽这么说,尼古拉斯还是习惯性地去摸马修的头。
“尼古拉斯,我不是小孩了。”马修赶开哥哥的大手。斯第尔顿家兄弟姐妹四人,马修最年幼,对过早去世的父母没什么印象。在他眼里,长兄尼古拉斯和长姐泽尔塔就像父母一样,只有小姐姐贝蒂真的像姐姐——尽管贝蒂的长子都比马修小不了几岁。嘴上说自己不是孩子了,马修的语气还像儿子对父亲。
“是,马修医生。”作为长子,尼古拉斯总忍不住把幼弟当小孩,“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当妇科医生。”
“我也是学完基础课后才下决心的。许多成年后的不治之症其实都可以通过在幼年时期的干预来预防,与其等成年后发病了再治病,甚至仅仅只能延缓病情恶化,从小防病更有意义。”
“那你为什么不学儿科?”
“一个生命从出现到断奶,差不多要两年时间。期间孩子的身体状况都与母亲的健康息息相关,调理好母亲的健康,就能从根源上保护下一代,从生命的最初期开始防病。所以保证育龄期妇女的健康才是最有意义的。你知道什么是育龄期妇女吗?育龄期妇女就是指……”
“行行行,”尼古拉斯忙不迭打断他,“我是个大老粗,听不懂这些,只会出钱供你去做大学问。”
斯第尔顿家原本也是供得起孩子读书的小康人家,可父母死后,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经不起坐吃山空。尼古拉斯没读过多少书,很早就开始工作养活弟妹,从码头小工做到拥有一艘自己的海船,期间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生活不再拮据,却忙碌依旧。就是因为太忙,尼古拉斯一直没心思考虑结婚,一直到年近四十,才随便娶了一个从海盗船上救下的女奴了事。尽管尼古拉斯自己从来不说,泽尔塔也会时时提醒弟妹别忘了哥哥为他们牺牲了多少。尼古拉斯笑称自己是“大老粗”,却勾起马修的愧疚:“尼古拉斯,或许我不该再继续读下去。现在我也可以当个乡村小医生,可以帮你一起养家。”
“马修!”尼古拉斯拦到弟弟前面双手搭住他的肩膀,“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的老师都说你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你是要出人头地给斯第尔顿家争脸的人,家里缺什么都不会缺你的学费。”
马修很严肃地点头。他明白如果自己担负不起哥哥的期望,就太对不起哥哥为他付出的一切。
尼古拉斯见马修太严肃了,狠狠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可得争气,泽尔塔还指望你飞上枝头呢。”
马修想到的却是另一个姐姐的婚事。马修是个懂事的孩子,可在并不富裕的家庭里只要有一个不懂事的人,一家子都得被连累。斯第尔顿家不懂事的就是幼女贝蒂。
斯第尔顿家是亲戚朋友中出了名的俊男美女家族,最漂亮的小女儿贝蒂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即使是斯第尔顿太太怀着马修、临盆在即的时候,贝蒂也依然是父母和哥哥姐姐最宠爱的小宝贝,永远只当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由着她任性。其实在斯第尔顿家这样的中产阶级小康家庭,一个有点小娇纵小任性的漂亮女儿未必是什么大麻烦,麻烦的是她遇见了一个叫艾文•奥尼昂斯的年轻人。艾文相貌英俊、谈吐不俗,还对当时年仅十四岁的贝蒂殷勤有加。贝蒂被他迷得晕头转向,满心以为找到了白马王子,都没怎么仔细考虑过就答应嫁给他,婚事一遭到父母和兄姐的反对,立刻就和他私奔。让人想不到的是艾文其实是个花花公子,带贝蒂私奔以后就回过头来勒索斯第尔顿家,威胁如果付不起他索要的高价,要么和他决斗,要么就只能任由他败坏贝蒂的名声。尼古拉斯想选择决斗,父亲却经不住宝贝女儿的苦苦哀求,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他的勒索,不但连全部积蓄和泽尔塔的嫁妆都赔进去,还不得以借了高利贷。贝蒂如愿以偿成为奥尼昂斯太太,斯第尔顿先生被债主活活*死,斯第尔顿太太因为心情抑郁,导致分娩时难产,生下马修不久后便随丈夫前往天国。尼古拉斯作为家中的长子,不得不继承父亲的债务,还要抚养弟妹,一下子从小富人家的少爷成了只要有钱拿什么活都肯干的小工。泽尔塔也因为没有嫁妆,一直都没嫁出去。
“尼古拉斯,你还有因为贝蒂欠下的高利贷,别太勉强自己。”
“没关系,等这次的货到法国卖出去,我们家的债就能全部还清了,再从法国进批货回来卖出去,我还能有钱买幢房子安顿维多利亚和菲兹——海上都是男人,带她们在身边,总有些不方便。”
跑一趟货就能有钱买套房子!马修被海上贸易的利润吓傻了。
“我告诉过你不用为钱担心。到法国一个来回就是四倍的利润,海运当然赚钱,不然我怎么敢借高利贷?”尼古拉斯拍拍马修的肩膀继续走,“可惜商人再有钱也会被人看不起,所以我想让你成为医生。有个有钱的父亲和一个德高望重的医生叔叔,说不定以后菲兹能嫁进豪门。你就好好研究怎么让维多利亚再给我生个儿子,以后家业大了,总得有人继承。”
“尼古拉斯,老实说,其实你也在怀疑菲兹是不是你的孩子,对吗?你知道维多利亚在嫁给你以前被很多男人**过。”
“我知道。不过她肯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嫁给我,我有什么资格对她的贞*挑三拣四?再说她又不是自愿和别的男人上床。”
“我不是想说维多利亚是否对你忠诚,我也知道她是不得已,我很同情她的遭遇。我……只是在怀疑菲兹会不会是以前强暴过维多利亚的哪个海盗的孽种。”
“怎么可能?菲兹出生时,我救下维多利亚已经一年了,离我们结婚也有十个多月了,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孩子?”
“怀孕十一、十二个月才出生的孩子也有很多。菲兹长得不像你也不像维多利亚,而且维多利亚以后就没再怀过孕……”
“你是在怀疑我没法让女人怀孕吗?”
“当然不是!我是觉得菲兹很可能不是你的孩子。她长得一点也不像你……”
“胡说!”船长的牛脾气上来了,“菲兹怎么不像我?”
“你说哪儿像?”
尼古拉斯想了好一会儿:“睫毛。”看到马修几乎绝倒的表情,连忙再补充一句,“还有眼睛,和她的祖母一样的……颜色。啊!对了,头发。只有我们斯第尔顿家的人的头发才会有那么纯正的金棕色。”
马修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浅褐色刘海:“我是抱来的吗?”
“当然不是。”尼古拉斯走路步子大,马修跟不上,加上被哥哥拖着,走路踉踉跄跄。粗枝大叶的船长却根本没发现,因为找到了确定女儿和自己的血缘关系的借口心情大好,步子更大了,“你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孩子,就像菲兹是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其实没儿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有女儿,可以招赘婿继承家业。”
“尼古拉斯,你是自欺欺人。”
尼古拉斯突然加大力道,马修几乎整个人都被拎起来,肩膀疼得让他叫出声,尼古拉斯却不松开捏在他肩膀上的手:“菲兹是我的女儿,有没有血缘关系有什么重要?不管结婚前被多少人糟践过,结婚以后维多利亚对我很忠诚,哪怕发现我去妓院,也没想过勾搭我的船员报复我。不管是不是亲生的,菲兹眼里的父亲只有我一个。我知道你和泽尔塔还有贝蒂都怀疑菲兹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叫她们情何以堪?维多利亚在海盗船上当了十几年性奴,当初我是花了多大力气,才能让她重新开始笑。我不会让她再想起关于那段经历的任何片段!菲兹还要再过三个月才满五岁,私生子女的身份对一个孩子来说有多残忍,你能想象吗?再说她也极可能确实是我的孩子。或许她是长得像维多利亚娘家的什么亲戚呢?”
貌似也有道理。
“泽尔塔和贝蒂这么说也就算了,女人本来就小心眼。马修,你可是大男人,太小肚鸡肠,小心以后娶不到老婆。刚才的话不许对维多利亚和菲兹说,听见了吗?!”尼古拉斯很豪爽地一巴掌拍在弟弟肩上,文弱书生差点被拍得吐血。
因为船上都是男人,相处不便,船长夫人只能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尽量把女儿留在里面。马修刚到船长室,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英儿,你怎么长得不像爹也不像娘,越长越像你大舅舅。”从小得可怜的窗户和墙壁的缝隙漏进的阳光亮得刺眼,更显得房间里面一片昏暗。一个黑发黑瞳的女人一边给一头金发的女儿扎辫子,一边用奇怪的语言对她说话,“娘大概这辈子都回不去了。英儿,你可一定要回去看看。娘的家住在秦淮河边,外公外婆也不知道是否还健在。你还有两个舅舅。以前家里有很大一个院子,院子里有棵老桑树,上面结的桑椹可好吃了。小时候你二舅舅常常爬上树去给娘摘桑椹吃,大舅舅在房间里读书准备考功名,却常常被我们吵得什么都看不进去。还有一次二舅舅从树上摔下来,还摔断了腿,我们两个一起被你外婆一顿臭骂。”长期关在房间里晒不到太阳,女人的皮肤带着病态的苍白,仿佛是透明的一样,别有一份惹人爱怜的楚楚动人,加上满脸幸福的笑容,让人很容易忽略她柔弱的体质。“现在你的外公外婆应该不在了吧?也不知道老家的院子、桑树还在不在,你的舅舅们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处……”
房间外面的丈夫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马修已经在叹息。斯第尔顿太太当然不是什么海妖,只是那个时代的欧洲人大多都没见过中国人。
不得不承认最早的环球贸易是海盗们开辟的,最早开始全球流通的货物就是奴隶,尤其是各种肤色的女人。维多利亚的名字其实是皇甫烺,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次与丫鬟去看灯会,遇到水盗来袭,与几个丫鬟一起被掳走。丫鬟有的被折磨死,有的被卖掉,她自己也在十几年间几经转卖,每天被关在不见天日的船舱里任由形形色色的男人羞辱。
第一次见到尼古拉斯时,她以为不过是一个新主人,他却领她走出囚禁她的牢笼。看到满地海盗的尸体,还有一群看起来是领他出来的男人的手下,皇甫烺才明白自己已经自由了。终于自由了,救命恩人对她说什么,她听不懂,只知道自己终于自由了,再也不会有人看着她、阻止她去寻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别怕,我会送你回去。”尼古拉斯不断重复一样的话,长相奇怪的女人却不回答,突然对他跪拜叩谢。尼古拉斯着实吓了一跳,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个女人得救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跳海。
皇甫烺刚走到船舷边,就被尼古拉斯拦腰抱回来。
“你干什么?我们不是海盗,我们会送你回家。”
语言不通实在是件很麻烦的事。船长一再解释自己不是海盗,女俘虏已经自由了,可是女人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只是死命挣扎,甚至不惜狠狠地咬了救命恩人一口,还要去跳海。最后被强壮的船长只能硬抓着她关回船舱,每天亲自看护,不让她轻生。
一个星期过去,皇甫烺好奇为什么新主人要关着她,却不侵犯她,反而对她像对笼子里的珍禽一样百般呵护,除了自由以外,她什么都可以有。尼古拉斯也觉得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考虑再三后把马修送进关皇甫烺的“牢笼”。马修年纪还小,天生一张和善的笑脸和一副烂好人脾气,还是兄弟姐妹中最聪明的一个,女人和小孩应该会比较有共同语言。
看到和善的小马修,皇甫烺确实只有惊讶和纳闷。两个人从手语开始交流,马修学汉语比皇甫烺学英语快,后来两个人只用汉语交谈,马修知道了皇甫烺的身世,皇甫烺也知道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以后马修就一直在尼古拉斯和皇甫烺之间担任翻译的工作,甚至尼古拉斯求婚时都是他翻译的。
结婚以后,皇甫烺还是闭门不见除了丈夫和年幼的小叔以外的任何男人,后来马修忙于学业,能陪她的只有女儿。皇甫烺先给女儿起了名字——皇甫妃英,刚起好的时候还为“暗算”丈夫成了赘婿暗自偷乐过一阵子。尼古拉斯念不出“妃英”两个字,原本想给女儿起自己祖母的名字“泽尔塔”,出于对妻子的尊重,就连妻子给女儿起的名字带自己祖母的名字给女儿起名为“菲泽塔”,教名用母亲的名字“维多利亚”。菲泽塔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以后,着实汗颜了一阵子。
“英儿,这个坠子你一定要保管好,里面有爹娘的画像,还有娘写给你舅舅的信。”皇甫烺细长的手指滑过小姑娘胸前的挂坠,“娘的玉佩被强盗抢走了,只有这里面的信能证明你是娘的女儿。英儿,如果娘回不去了,你得替娘回去告诉外公外婆还有舅舅,娘很好,娘嫁给你爹了,还有了你,很幸福……”
一样的话菲泽塔早听得耳朵起茧子,只是催母亲快点给她扎好辫子,她好出去玩。
每次说起这些话,皇甫烺都感觉好像又回到小时候做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的日子,被女儿一催促,才清醒过来,慌忙擦掉不小心溢出的眼泪:“娘真是糊涂,哪有女儿家到处乱跑的。英儿,娘以后再给你生个弟弟,跑腿的事让他做去。英儿,你说好吗?”
敲门声打断里面的交谈:“维多利亚,马修来了。”
皇甫烺认出丈夫的声音:“英儿,是爹回来了。他刚才说什么?”
“嫂嫂,是我。”马修直接在门外回答。
“小叔叔!”皇甫烺已经不知多久没听到乡音了,——尽管带点口音,——短暂的激动后还是及时想起来小叔叔已经有十六岁,“小叔叔,你不是小孩了,相见多有不见,还是请回吧。”
马修噎在门口。
尼古拉斯不明就里:“怎么了?”
“貌似……按照他们国家的习惯……女人结婚以后……不能见除了自己丈夫以外的男人……所以我……”
“荒唐!”尼古拉斯直接打开门推马修进去,“维多利亚,是马修来了。你不记得他了吗?”
马修猝不及防,直接跌进去,眼镜掉到地上。
马修的视力已经到了离不开眼镜的地步。看他趴在地上找眼镜的狼狈样,皇甫烺勉强忍住笑,拾起眼镜还给他。
“谢谢。”马修戴回眼镜,才发现帮他的是刚刚还据他于门外的中国嫂嫂,“对不起,我马上出去。”
“算了吧,既然是相公的意思,见也就见了。”皇甫烺抱过菲泽塔,“英儿,还记得叔叔吗?”
“上次见面的时候,菲兹好像才半岁。”
菲泽塔滑下母亲的膝盖,蹲下看趴在地上一副狼狈相的叔叔,眼神中只有好奇。
“不肯叫叔叔吗?”马修可以从小姑娘的眼神中读出自己的惨样,“我知道我不像个叔叔,可是……”
“小叔叔,英儿是哑巴,天生的。”
“哑巴?”马修原本还在猜小姑娘究竟是听不懂汉语还是听不懂英语,“尼古拉斯,她懂英语吗?”
菲泽塔拉拉马修的袖子,对他点头。
马修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手上的灰,拿出医生的架子:“菲兹,说‘啊’……”
“啊……”很标准的发音,发别的音也没问题,小姑娘的发声器官功能完全正常。
“怎么会呢?五岁的孩子应该已经很会说话了,她的发声器官没问题。莫非是主管语言的神经系统没发育好?”
菲泽塔当然听不懂什么“神经”“发育”是什么意思,还在继续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甚至能发出许多大人都发不出的声音。
马修滔滔不绝地阐述他知道的理论知识,尼古拉斯和皇甫烺不管听得懂听不懂,都听得很认真。菲泽塔不管他们,觉得好玩一样发出各种声音,嗓音渐渐高昂,最后变成海豚的叫声。
“这里有海豚?”马修一开始还以为是真海豚,看到哥哥嫂嫂脸色煞白,才发现海豚的叫声是他们的女儿发出的。
皇甫烺忙不迭捂住女儿的嘴,尼古拉斯连忙堵在门口。
果不其然,已经有水手跑过来:“船长,海豚……”看到船长铁青着一张脸,他不敢说得太直白。
船长刚结婚的时候,就有人说带着女人出海不吉利,船长一意孤行,好在结婚以后的航行大多有惊无险。船长夫人生了个可以惟妙惟肖模仿海豚叫声,却不会说人话的女儿,众人都认为这是不祥之兆,有当面对船长苦口婆心的,也有背后对船长夫人和小女孩下毒手的。菲泽塔曾经被水手偷偷扔进海里,还差点淹死。皇甫烺也在怀疑女儿究竟是不是丈夫的孩子,看到女儿落水后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身为母亲的天性占了上风,去向丈夫求救。尼古拉斯救起奄奄一息的菲泽塔,当场就杀了想谋害他女儿的人,从此以后众船员再也不敢当着船长一家的面多话,至于背后越传越离谱的闲话,船长实在是鞭长莫及。
“英儿,别叫了。”皇甫烺的语气近乎哀求。
菲泽塔无辜地看着母亲,取下她的手。她已经不叫了,海豚的叫声仍不绝于耳。
“船长,你女儿把真的海豚引来了。”
菲泽塔挣开母亲的怀抱,跑出船舱。大人们连忙跟出去,就看见她跑上甲板,轻松躲过几个想抓住她的水手,麻利地爬上比她的人还高的栏杆,见到海豚像看见熟识的玩伴,用一来一回的叫声互相打招呼。
一船的人都停下手上的活,惊恐的目光全聚集在旁若无人的小姑娘身上。
尼古拉斯三步并两步走到船舷边,一把抱起女儿:“菲泽塔,莫非你是海神的化身?海神的使者都听你的。”
海豚通人性,一直都是保驾护航的瑞兽,海员间确实有传说海豚是海神的使者。奇怪的小姑娘招来的是海豚而不是什么海怪,或许船长说得也有道理。船员们带着怀疑离开。
看到是父亲,小姑娘被举得再高也只是“咯咯咯”笑个不停,任由父亲抱她下来,却没看见父亲背对着她的满脸忧心。
“马修,这是我娶异教徒的报应吗?”船长当着船员的面哪怕装也得装出乐观,只有对弟弟才敢流露出真实的心情,“我娶了个不信上帝的女人,这是上帝在惩罚我吗?”
“不会的,尼古拉斯,凡事都有科学的解释。或许菲兹只是语言系统发育比一般孩子晚些,过几年就会开口说话了。”
马修原本还担心尼古拉斯的话会伤了孩子的心,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好像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话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回到皇甫烺身边,马修听到的却是另一番说法。“我失了名节以后没有自尽,还自作主张地嫁了人,这是老天爷的报应。英儿,是娘害了你。老天为什么不报应在我身上?”
皇甫烺伤心垂泪。原本单独听的话,马修或许会对她的想法信以为真,可听过尼古拉斯的说法后再听,就只觉得可笑。
菲泽塔坐在母亲脚边,也在翻白眼。
“你爸爸妈妈说的话你都听得懂?”
菲泽塔点头,还带着点好笑的神情。
“你觉得他们之间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吗?”
菲泽塔很肯定地摇头。
马修不是第一次听到哥哥嫂嫂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了,实在佩服他们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还能融洽相处。从小成长的英语环境和不算扎实的汉语基础还常常让马修会错意,皇甫烺得解释很久,都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理解正确了,而刚出生的孩子是什么语言都不会的,菲泽塔从小在两种语言毫无逻辑可言的对话中做到能听懂英语和汉语,还发现父母之间语言不通……莫非上帝夺走小姑娘说话的能力,却给了她别的天赋?如果她能用除了声音以外的方法和别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