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他从俞赐的眼神里读出的是——失望、不可思议、愤怒、震惊,或许还有其他的,只是他数不过来,曾一度认为相当耐人寻味的瞳孔,此时此刻诡异的瞪着,盯得他浑身发毛。

他下意识的低头,不敢与对方对视,目光扫在古冥右手的扳指上,心中忽然**漾起一片波澜。倘若摘下这枚扳指,会不会看见那殷红的印记呢?

呵,怎么可能……

他嘲弄着自己,再抬头时,他看到俞赐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伤痛,他看他闭上眼,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昂了昂头,嘴唇张了张,却是没叫出一个字。

俞赐也弃他而去了吗?

——你需要忠诚的玩物吗?

心底涌动的失落感是为什么?姚臬忽然想起俞赐为他担心的神情,忽然想起那个一直默默守侯在王府门外的身影,不知不觉中,他抓紧了古冥的手。

古冥小心的搀着他,因为箭伤的关系,姚臬几乎是将大半个身体重量靠在他身上,看上去就像是紧紧依偎着他,马车就在眼前,俞赐的身影若隐若现,他却茫然失措。

街道上的路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天仙世子,在一人的惊叫声中,无数人涌来,眨眼功夫两人被围了个结实,古冥似乎是没想到姚臬如此受欢迎,眉紧蹙着,伸手去推挡在面前的人。

姚臬早已习惯,他的注意力几乎是在瞬间就被古冥的右手给吸引,那暗调的扳指,如此扎眼,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不停的想:摘下来也没关系的吧,让自己死心就好,冥怎么可能是舵主……

越是这么想,摘下扳指的念头就越强烈,人潮拥挤中,他忽然抓住古冥的手,眼一瞪,飞块的拔出扳指。

瞳孔在瞬间放大,脸上的惊愕超乎想象的骇人,扳指在他手中越握越松,突然被人一挤,扳指掉落,恰好摔在古冥伸手去接的手里,他豁然抬头,目光已然愤怒,“你是……”

话未成型,只见古冥迅捷的出手在他哑穴上一点,接着便是定身穴,如此快速的两下,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到。他说不出一句话,身体亦僵硬得动也动不了,惟有瞳孔愈加骇人的瞪大,目光愈加吓人的愤怒。

古冥不动声色的戴上扳指,嘴角慢慢上扬,他扶着他的肩,忽然说:“真麻烦,伤口这么深,看来你自己是走不动了。”

说罢,他用内力震开近身的百姓,横抱起姚臬走上马车,催促着车夫迅速离去。

姚臬恶狠狠的瞪他,不难看出其中的隐忍的悲痛。

他看到了,那决定性的用印,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可是……心脏,好沉重。

古冥是赤焰堂的舵主,他接下了杀自己的任务,并且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马车渐行渐远,姚臬始终这样盯着古冥,他在等穴道自动解开,然后问清楚。古冥就像是一个会读心的魔王,看着他的眼神,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手自然的架在胸前,黑冢剑被他放在了坐凳上。

“仇段说你想知道任务的委托人是谁,哼,想知道?”他突然笑言,姚臬瞪大眼,唇抿得紧紧。

古冥低头,笑声阴森恐怖,像是故意要看姚臬更为惊悚的表情似的,他忽然昂起下巴,居高临下的斜视着他,说:“是我!委托你杀掉我的人,是我!”

姚臬的脸色瞬间煞白,垂在两侧手勉强握成拳,瞳孔深处一片伤痕。

他被耍了!彻彻底底!古冥故意让他去杀他,只是为了引他去到古龙山庄,为了看他的笑话吗?怎么回事……莫名其妙,怎么回事!

感到穴道突然解开,他在瞬间拍响坐凳,怒喝:“全部是你设计的局?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早就知道我是菊爆,还故意上演一出要杀人灭口的戏,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哼?干什么?结果不是很清楚的告诉你了吗?我要和你成亲。”古冥一副惟我独尊的姿态,眼中是不屑和骄傲。

姚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只晓得身体在颤抖,一种害怕般的颤抖,头一次,他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可怕,那看似正义的外表下,藏着的心令他畏惧,究竟、究竟他有多邪恶……

脑海中闪过的是付云的手势,以及他挺身替他挡下重掌的画面,他低着头,狠狠的咬自己的唇,咬到出血,咬到刺痛的感觉麻痹神经。

“我像个白痴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古冥,古冥,你让我好失望。”

他像个天生的演员,导演着自己主演的一出戏,从那个月圆之夜开始,一直到回到王府,这二十天,他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全都是假的吗?为什么煞费苦心也要和他成亲,为什么费劲心思让他沦陷在他似真似假的感情里。

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

姚臬已经完全不懂。

他站起身,一言不发的掀开车帘,欲要跳下马车,不想古冥一眼看破他的意图,大手一伸便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出力一拉,他被拽回位置。

“放开,我已经后悔,冥,你的心比毒蛇还恐怖,我无法面对这样的你,让我走……”

“哼,妄想,你已经选择跟我回庄,永远也逃不掉!”

“你知道我是菊爆,你知道不是我杀的白蒙,可是你竟然用这样的理由让我和你成亲,你……”

“这样的理由?哼,无趣,我只要结果,过程无所谓。”

姚臬愤然,甩开他欲逃,却再度被点穴,“冥!”他怒喝,“你用错误的方式让我们重逢,还想逼我与你成亲吗?!”

“这是你自愿的。”古冥不以为然。

“她要如何瞑目,你这样对她!”

“哼,假惺惺,明明恨着那个女人,现在想作博爱者同情她?”

“不是,不是这样的。”他究竟还在争辩什么?古冥这样对他,竟不足以让他死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在期待和他成亲,和他共度一生!

姚臬,你无药可救,无药可救!

他咬着唇垂下头,泪眼朦胧,胸腔底下的心脏像被人生抽似得疼,他开始不明白,自己渴望的究竟是怎样一段爱。

悲痛中,古冥阴沉的声音传来:“她的价值早已用光,现在,轮到你了,我的‘夫人’……”

姚臬震惊的抬头,却被突如其来的掌劈中脖颈,浑身一阵**,两眼一翻,昏迷在马车中。

作者有话要说:或许一会儿还更,未必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