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姚矢仁立后?”姚臬皱起眉头,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虽然想着不可能,但此话出自老爹之口,十有□□是事实了,晋阳城百姓喜笑颜开,莫非也是为的这事?

是谁说要他做他的皇后的?是谁说他这么多年来他只爱他一个,只为他动心,只为他建天宫、训练男侍的?

姚矢仁,你这个骗子!杜子腾,你这个帮凶!

亏得他还担心他的伤势?去你妈的,伤早好了吧?还兴冲冲的纳妃立后?

他倒是想蛋定,可是定不下来呐。肚子里的那股火怎么都想发泄出来,想扁那个屎人,想海扁那个屎人。

恩,那就去扁!

于是,他愤然转身朝外走,不想手腕被人抓了个结实,还似是愤怒的将他拽了回去。

“哼,心急了?”古冥冷笑着看他。

他就这样一愣,呆呆的眨巴着眼,扪心自问:真心急了?

姚矢仁立不立后,关他什么事?

姚程风见气氛有些不对劲,干笑两声上前摆手作劝慰状:“臬儿,我的宝贝臬儿喂,出门这么多天,也不说跟爹聊聊,急着哪儿去?哦?这位是……”

就像是才发现古冥的存在似的,他惊讶的看向这气宇不凡的客人,眼角的余光瞄到了古冥手指上的扳指。

“爹,他是古冥,是我的……恩。”姚臬这才回过身好好介绍。

“王爷,古某此次前来只为提亲……”

后面的话基本上没进入姚臬的耳朵里,那颗突然加快跳动的心妨碍着他的视觉和听觉,他看不清老爹惊悚的表情,也听不清古冥磁性的声音,满心满脑都在想:姚矢仁怎么突然立后了呢?

蹊跷,绝对蹊跷,一般来说,皇帝选妃都不是什么小事,更何况直接立后,二十天,他仅仅离开晋阳城二十天,姚矢仁就这样迫不及待的把事情办完了?

想知道,他怎么了……

姚臬侧头望着天上的云,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情很糟糕,完全不受控制,明明……明明没有在意过那家伙,为什么突然这样焦心?

回过神的时候,老爹已经和古冥谈笑风声,听得姚臬直瞪眼。

“好好好,想不到我臬儿还有这般情怀,既然如此,本王不应实在有违天理,允了!”

“岳父大人果然爽快。”

瞧,这就是姚程风。

连姚臬都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姚程风!

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三两句话就搞定不算,对方是个男人也无所谓,姚臬记得上次姚矢仁来时说老爹答应他立他为后,这下又答应古冥娶他为妻,变得也太快了,快得就像根本就是要把他儿子迅速推销出去似的。

唉,这个老爹。

姚臬叹息,答应总比不答应好,免费口舌,对谁都有好处。

夜幕降临的时候,亲王府里一片热闹景象,虽然嘛人不多,可是忙啊,丫鬟们上菜忙不停歇,大大一张桌子只坐三个人,却摆着满汉全席。

姚程风和古冥聊得格外投机,姚臬根本没心思听他们谈什么,心不在焉的夹菜,目光时不时望向门外,偶尔他会感觉到古冥炽热的目光投来,他也不去理会。

有人说,人一旦霉入膏肓,就离九死一生不远了。

姚臬很诧异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句话,皱了皱眉,往嘴里塞着佳肴。

刘七忽然跑来,在堂屋外规矩的禀报:“王爷,杜将军来了。”

“快快有请!”答的不是姚程风,而是神情恍惚的姚臬。

他不知道杜子腾为什么会来,但是他很明白只要问这个男人,就会了解姚矢仁异常举动的原由。

杜子腾难得一见的穿着正规的袍子,银白色,金边镶嵌,有只雄师绘在袍上,相当威武,腰间别着的剑似乎都比平时亮眼几分,姚臬呆楞的看着,而后忙起身叫他入坐。

杜子腾很礼貌的朝亲王行礼,目光投向古冥时多了几分疑惑,却也是友好的笑着。

“杜将军,皇帝为何立后?”姚臬等不及他坐稳就问出口,手中的筷子已经放下,认真的望着杜子腾,只等答案。

他看到杜子腾很无奈的摇着头,甚至叹气,莫名其妙的有些生气,“你是他的贴身带刀护卫,怎么可能不知道!”

“臬儿,不可这般冲动。”姚程风劝他,他就老实点头,又望向杜子腾。

“你走后第二天,我就不再是贴身带刀护卫了。”杜子腾这样回答。

“什么?”姚臬震惊,“这又是为何?”

“不要问了,我也想知道原因。不过你不用担心,如果是皇帝主子,一定考虑了很多事情,我相信他对你的心思不会变。”

“这算什么?他都敢立后,你还在说他没有变?”姚臬冷笑,忽然觉得不对劲,自己是在嫉妒?还是在怨恨姚矢仁变心?

不论是哪一种,似乎都不是他该有的情绪。

“噢?对你的心思不会变?哼,有趣。”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古冥将筷子拍在桌上,嘴角稍稍勾起的笑阴冷,姚臬小心的看去,只看到男人举起酒杯昂头一饮而尽,视线却从上而下的瞄着他,犀利无比。

“冥……”他低低唤着,不想杜子腾忽然抓住他的手,笑得一脸灿烂。

“对了,你离开这么久,去哪里?做什么?最近挺担心你,怕你出事。”

姚臬又犯傻了。

杜子腾怎么突然变得这样亲切?莫名其妙的开始关心他?明明那样狠心的拒绝过……

还在想——

“啪”一声脆响将他惊醒,扭头朝声源望去,看见的是古冥手中碎裂的酒杯,和他那双不冷不热、不带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的脸。

杜子腾当然也看向了古冥,只是他还笑着,调侃道:“这杯子挺脆的嘛。”

姚臬清楚的看到古冥的眉头向上挑了挑,不免一笑,“杜将军,有人在吃醋。”

“啪”又是一声响,本就碎成块的瓷片断成颗粒,在古冥手中缓缓下落。

姚程风见情况不对,忙又做起和事佬来:“年轻人气血旺盛,不碍事不碍事,杜将军,本王向你介绍,这位是臬儿的丈夫,本王的贤婿古冥。”

“丈夫?”杜子腾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嘴角渐渐平坦,脸色阴沉下来,他看向姚臬,半晌,忽然又笑起来,“你何时成的亲,怎不告诉我?”

“不……还没有,正准备要。”姚臬答得有些呆楞,觉得杜子腾变得很奇怪,刚才他感觉到一丝杀气,可是很快就消失了,以为是杜子腾散发出来的,却又见他笑得很开心,心情顿时低落。

他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成亲。

姚臬抽出被杜子腾抓着的手,漫不经心的去拿筷子。刚拿起,又放下,他站起来,不敢去看古冥的眼睛:“爹,孩儿累了,回房休息休息。”

也不管老爹允不允,他挪开椅子径直走了出去,不想杜子腾竟跟上来,反常的问:“身体不舒服?刚摸到你的脉搏,似乎有些虚弱,是不是受伤了?”

“恩,发生了一些事,不过现在没事了。”姚臬淡淡的回答,却是不耐烦的皱起眉,快步走了几步,见杜子腾还跟着,便有些恼火的停下,回头质问:“你到底抱着什么心态在关心我?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选择,你离我远一点。”

“不是,这个……”

姚臬没给他机会说完就大步离去,临走前丢下的眼神很骇人,显然是在警告对方,如若跟来,必定不让他好过,所以杜子腾也就没追上去。

姚臬的身影消失在廊道转角,杜子腾脸色突然变样,那是一种冰冷的、足以和冷血杀手媲美的专业表情,手已然抚上腰间的剑。

“古兄的杀气未免太张扬。”他嘲弄似的说。

身后,古冥像一只鬼魂屹立着,周身散发着寒气,黑冢剑反射着银色的月光,格外刺眼。

“你是他的第几个男人?”古冥幽幽的问。

“恩?想杀人灭口?”看架势就是这样了,杜子腾侧头去看古冥,忽然瞄到月光下那枚墨玉的扳指,神色不禁凝重几分,“真是意外,武林盟主竟娶男人为妻,我记得前些日子才听说你的原配夫人死于菊爆手中,怎么,这么快就另寻新欢了?”

好一个杜子腾,全然不畏惧古冥的身份,还敢挑衅。古冥不作答,只是两眼微眯,手摸上了黑冢剑。

高手对决前,往往能从对方的气息中察觉对方的实力,古冥即是如此,他清楚的感觉到,若不拔黑冢剑,就无法战胜面前的家伙。而杜子腾,亦是早早料知对方实力,扳指更是最佳的证明,见对方已有进攻的意图,他忽然走上前两步,两手一摊,嬉笑道:

“你的家事我没兴趣,他的选择我也无权干涉,但是,前提是——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现在我还没有同你交手的理由,也许下次见面,就不一样了。后会有期。”

说罢,他猛然闪身消失在夜色里,凉风拂过,将他残留的气息吹散,古冥松开黑冢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眉紧蹙。

————

姚臬回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换衣裳。先去看看付云的伤势,再去找姚矢仁问明白。

莫名其妙吧,一直不太在意的屎人,现在竟然这样想弄清楚,他直骂自己有病,却一点也没动摇。

穿好夜行衣推开门,他撞上迎面而来的古冥,随口说了几句便匆匆走了,古冥奇迹般的没拦他。

烟雨阁后院,无人。

姚臬小心的走到角落,打开暗门走向地下密室。红果果坐在太师椅上摇晃着双腿,窦候坐在另一侧品茗,何其悠闲自在。果果见他回来便上前抱住他,撒娇似的噘起嘴,随后又笑得很灿烂。

“小菊,小云没事哦,仇叔保住他的命了,他现在在暗房养伤,你要去看吗?”

“不了,没事就好,我还有要事。”姚臬终于可以放下一块石头,胸口忽然舒坦不少。

仇段,果真厉害。

他笑了笑,拍拍果果的头,转身要走,岂料,珠帘抖动,不透风的密室竟诡异的吹来阵阵阴风,两人朝珠帘望去,窦候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动声色的走到果果身后。

珠帘后骤然浮现一个人影,看不清脸孔,惟有下半身被帘外的灯光照亮,可见的只是与三人无异的夜行衣。

“舵主。”三人齐齐颔首。

果果拉了拉姚臬的衣角,小声说:“小菊你完了啦,舵主肯定要罚你。”

“菊爆。”珠帘后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有些嘶哑,带着一股沧桑。

“在。”姚臬上前一步,颔首低眉,却心存疑惑。这个声音,他听了一年,每每都觉耳熟,却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耳熟。

男人沉默,他小心的挑眼去看,眼微眯,他似乎看到舵主架在胸前的手做了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乍看去像是用左手揉着右手的大拇指,他第一次看到舵主做这个动作。

不免有些好奇。

“任务失败,连累付云重伤,你可有做好受罚准备。”

“舵主,属下甘愿受罚。”他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因为赤焰堂的杀手没人失手过,他是第一个。

男人还没说话,仇段远远的从暗房走出来,手里抓着一只烤兔,嘴里还咀嚼着东西,却高声叫着:“等等等等,这小子虽然失手,但错不在他,免了免了,嘿,面具,要不要来一口?”后面一句似乎是冲男人说的,他还扬了扬手中的烤兔。

“仇段!”男人似乎愤然,一手背在身后,另手猛然一挥,珠帘被掀起,哗哗作响,姚臬几乎是在瞬间看到一张金色面具,油彩绘得格外骇人,像古书上描绘的恶魔,可这不是重点,他的目光随着男人漂亮的右手而去,油灯将他白皙的手指照亮,他看到,在男人的大拇指根处,有一圈殷红的印记,像是被某种物品勒出的痕迹,淡淡的,却与那片白皙格格不入。

他的心脏猛然**几下,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古冥右手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眉一蹙,他自言自语似的呢喃了一声:“是冥?”

作者有话要说:我尽量多更些,加快进度,噢吼吼…… 不过答应了和我老爸出去吃饭,先闪,下午回来继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