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床和偷窃可不一样。

爬床是不用被扭送到官府的,但偷窃被送到官府,可是会被实打实的定罪。

弟弟以后还要读书科考,她怎么能背上偷窃的罪名?

经过上次那一遭,秋喜也知道,不论她如何哀求哭泣,这些达官贵人都不会将她的死活当回事。

因此这次她也没急着跪下,虽然心里还是很慌,但面上看着却是镇静的。

她大着胆子道:“奴婢虽然卑贱,但这几日听世子说起过顾小姐……的父亲,说顾侯一家……是最讲理的人物。”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一愣。

若是秋喜哭着求饶,自然没人理,但她搬出裴世子……这些世家子弟从未听过裴铭私下对人有过什么评论,谁不好奇裴世子的八卦?

裴铭微微挑眉:这丫鬟看着老实,倒也没那么老实。

但他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因为这句无伤大雅的话,打自己带出来的下人的脸。

顾鸢飞快的看了裴铭一眼:他……私底下称赞过自己……家?

想到这里,再看着裴铭那张清俊不已的脸,她脸都有些红了,气也消下去几分。

秋喜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赶紧道:“顾小姐,可否容奴婢问这位兰儿姑娘几句话。”

顾鸢点点头,示意去拿人的婆子先退下去。

秋喜问道:“这位兰儿姑娘,敢问大约十几日前,伯爵府上的宴席,你在何处?”

这个问题撒不了谎,兰儿实话实说道:“我在库房当值。”

秋喜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一眼就能认出我是秋喜?”

所有人都一愣:是啊,傅家除了那次宴席,便没跟伯爵府有过任何联系,这丫鬟是怎么一眼认出何人是秋喜呢?

兰儿一慌,马上道:“我确实本不认得你是谁,但你一过来,便自报姓名自己是傅家的丫鬟,名叫秋喜,我看你是个老实忠厚的,所以……”

秋喜打断她:“我在伯爵府的名声并不好,顾小姐方才身边的丫鬟知道我的名字后,几乎立刻就知道我在伯爵府发生了什么事,你也是顾小姐身边近身伺候的丫鬟,你会觉得我老实忠厚?”

兰儿脸色又白了几分,磕磕绊绊了半天,才急道:“你东拉西扯些什么,这丢失的绢花就在你的手中,做不得假,难不成是我长了翅膀,避开了在场所有人的耳目,送到你手中的?”她说完,立刻跪了下来,凄声道:“小姐,奴婢知道这是御赐之物,哪来的胆子监守自盗!但秋喜却不知这是御赐之物,兴许是觉得新奇好看,小门小户出来的,手脚就不干净……”

秋喜道:“你既知道我是小门小户出身的,还敢让我替你看守这御赐之物?”

兰儿这一下,彻底哑口无言。

这三连问,她怎么扯谎解释都说不通。

顾鸢已经知道这件事有蹊跷,脸色却更加差劲。

她身边近身伺候的丫鬟,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爬床的贱婢打脸!

而且她身边的丫鬟若被证实做出这样的事,就说明她管家不善,她第一次举办这种宴席,她的脸往哪搁?!

顾鸢紧皱着眉头,寒声道:“话虽如此,你又怎么解释这绢花在你手中?”

她避重就轻,干脆把自己的丫头有问题隐去了。

秋喜并没有退缩,平静道:“奴婢虽不知这绢花为什么到了奴婢手上,但顾小姐身边的丫鬟确有问题,顾小姐若想知道这个答案,难道不应该从自己的丫鬟身上查起吗?”

“你!”顾鸢大怒!一个丫鬟,居然敢这么跟她说话?!

“来人啊!”她失态的站了起来:“先给我把她扭送到京兆尹,看她是不是还这般牙尖嘴利,不说实话!”

“顾小姐。”裴铭站了出来。

秋喜正以为裴铭是帮她证明,这绢花跟她没有半分关系,毕竟只要莫言出来作证,拆穿兰儿的谎话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但裴铭却道:“我这丫鬟见识浅,不懂事,并不是有意冒犯,这绢花她约莫是看着新奇,拿出来观赏了一番,并没有偷窃之意,何况今日是顾小姐第一次举办展华亭的宴席,何必因为一个丫鬟的小事,闹得如此大动干戈,是我管束不力,还请顾小姐消消气。”

顾鸢吃了一惊:裴铭居然愿意为了这个丫鬟说话吗。

但秋喜心里却一沉,世子虽然为她说了话,但并没有有力的证据去洗刷她身上偷窃的罪名,这事传出去,她还是会被各种谣言中伤!

秋喜心里正慌乱,裴铭却一眼扫过来,沉声道:“你今日怎么这般胆大妄为?还不快给顾小姐道歉!”

秋喜心头巨震。

她又想起那日在伯爵府发生的事。

以前她也偶尔听过一些达官显贵家里的流言,但都是听听而已,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才切实的感受到了那种漠视和恐惧……

她唯一能跟顾小姐叫板的底气,无非是世子愿意帮她,但世子不愿帮她作证,她只有被拖出去送到官府的命。

一旦被送到官府,被按上偷窃的罪名,跟让她死有什么区别?

甚至她死了,都不会让她的家人安生!

世子此时若要力挺她,只怕会伤了两家的颜面。

他是国公府的世子,怎么会为了一个小丫鬟去伤了伯爵府的颜面?

她不该妄想那么多的。

想到这里,秋喜缓缓屈膝跪下道:“奴婢……”

就在她要开口认错之际,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你们这些公子哥小姐的,怎么如此仗势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