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赵郎中医术如此出众,还潜心向学,当真令人敬佩。”温灵槐一脸真诚地看着他,说道,“待我得空了,画一幅穴位图送给赵郎中。等赵郎中研究透了,想必就能解除,更多病家的疾苦了。”

“这,”赵郎中猛然站起来,碰翻了水碗也顾不上,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这是温小姐的师门绝技,怎么能给我这样的外人呢。老夫也只是突生感慨,并无抢夺他人之物之意。”

“赵郎中多虑了。”温灵槐将他扶着坐下,笑道,“我们学医,不就是为了解除人们的疾患病痛吗?在我这里一样,在赵郎中手里,难道就不一样了吗?还是说赵郎中想着,得到了好东西就要捂起来?”

“那自是不会。”赵郎中这话,其实回答得有些羞赧。

以前他钻研出了什么巧法妙方,当真是藏着掖着的,唯恐别人学了去。如今见温灵槐这般行事,很是唾弃了一番自己的小鸡肚肠。

“那不就得了。师父也经常告诉我,多一个医术精湛的郎中,这世间就少几个承受病痛折磨的病家。更甚至会减少很多,不应该离世的人离开。”温灵槐说着,就感慨起来。

外公移默化之下,确实教授了她很多。

“温小姐和令师真真是旷达啊。这份胸怀气度,着实令人敬佩。”赵郎中由衷赞道。

“您也不必如此赞誉我。这不就是我们学医的初衷吗?”温灵槐笑了笑,又道,“当然,要杜绝那些品行不端,心胸狭隘之人。这样的人,一不配为医者。二心术不正,在医道上也很难有进益。”

“确实如此。”赵郎中听得连连赞同。

默默感慨了一阵,又想到温灵槐在医道上给予他无私的帮助,自己也该多帮帮温灵槐才是。

遂转头看向温岫白,问道:“温小公子,你觉得钟秀才此人如何,可堪为人师?”

“钟秀才这份孝心与知恩之心,都值得我敬佩。”温岫白缓缓说道,“学问一事……”

温灵槐见他们两人说着话,就起身出去了。

厨房门口的小炉子上正煎着药,而钟秀才正在厨房大灶上忙活。

见了她,忙擦手道:“温小姐在屋里稍坐。眼看午时了,我简单做些面食,还望温小姐不要嫌弃。”

“钟秀才客气了,不知可否借我个小碗?”温灵槐问道。

“好。”钟秀才说着,就递了个干净的碗给她。至于她要做什么,并没有多问。

温灵槐走到角落里,见没人注意她,就闪身进了空间,迅速舀了一点灵泉水出来。

又趁人不注意,加到了煎药的小锅子里。

做完这些,她才踱步回了屋里,将碗放到桌上。

见时间也到了,就叫了赵郎中和钟秀才一起,进了里间去拔针。

拔完针后,钟老太已经彻底睡熟了过去,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我娘已经好久,没这样酣睡过了。真是多亏了温小姐的妙手神医。”钟秀才一脸感激地笑道。

“钟秀才不必如此客气。待钟老太睡够半个时辰后,叫她起来喝药即可。”温灵槐边收针边道。

钟秀才又郑重地道谢了一番。

便出去端了几碗面进来,每碗面里还卧着一个鸡蛋,笑道:“粗茶淡饭,还望各位不要嫌弃。”

“您也太客气了。您做的这面,已经很丰盛了。”温岫白笑着说道。

温灵槐也笑着点了点头。

“秀才公不要再客气来,客气去的了。坐下来一起吃吧。”赵郎中朗声笑道。

钟秀才又谦逊了几句,也就依言坐下了。

几人安静地吃完饭。

赵郎中又问:“依老夫看,有温小姐的治疗,你娘的身体应该不会再有大碍。只是这样病了一场,想来也花费了好些银钱。不知你是否有收位学生的打算,也好减轻家里的负担。”

钟秀才看了看温灵槐和温岫白,恍然道:“温小公子有进学的打算?”

“正是。”温岫白也没躲闪,站起身作了个揖。

“若是温小姐和温小公子信得过我,我自是万分愿意的。”钟秀才见果真如此,很是高兴。

仿佛这样一来,他心里的窘迫和无力,也能疏散一些。

“好,好。”赵郎中连连点头,又催促道,“温小公子,还不快给先生敬茶吗?”

温岫白看了姐姐一眼,在桌前倒了一碗水,端起来,躬身行礼:“学生温岫白,见过先生。”

钟秀才接过茶,喝了一口。笑道:“好。今日仓促,未给你准备礼,明日再补上吧。”

温岫白轻笑道:“学生也未来得及给先生备礼,还望先生见谅。”

“哈哈,你们果真是有缘分的。你一句,我一句,个个都如此客套。”赵郎中又笑道。

“这确实也是缘分。”温灵槐也跟着笑道,“岫白以后,就托钟先生教导了。”

“温小姐不必客套,这是应该的。能教导小公子这样灵透的学生,也是我的福气。”钟秀才满脸笑意地回道。

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就要告辞离去了。

钟秀才连忙拦住他们,自己去房里拿出纸笔。坚持要先写好借人参和药钱的契书,签字画押后再让他们走。

温灵槐拗不过他,只好等他写完,又签了字,才拿着其中一份告辞离去。

出了门,温灵槐感念赵郎中能帮温岫白,找到这样正直持重之人做先生。遂,郑重向他道了谢。

赵郎中自是连连推脱一番。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赵郎中还有医馆的事要忙,也就分开了。

温灵槐见此地,距离那日路上遇到的粗嗓门的汉子——周全家比较近。

就带着温岫白询问了几个过路人,找到他家里去了。

开门的是他家娘子,收拾得很齐整的一位年轻小妇人。

周全正好也在家,见到他们姐弟二人很是惊喜,连忙将他们迎了进去。

在屋里坐定,喝了口茶后,温灵槐才问道:“不知周大哥,现下在做什么活计?”

“哪有什么活计?”周娘子嗔怪地看了周全一眼,才道,“只怪他这人太直,将先前一起做工的领头给得罪了,人家就不许他再去了。”

温灵槐看周娘子并不是真的生气,也半是玩笑地说道:“若不是周大哥正直,想来周娘子也是看不上的吧。”

“那倒是。”周娘子笑起来,说道,“当年来我家求亲的小哥儿可多了,就他憨直直地扛了一整个猪头去了。可把我爹娘整得哭笑不得,觉得他傻。”

“硬是不要他东西,也不愿意他这个人。还是我自己感受到他的真诚,觉得这人可靠,才应了的。”

“周娘子好眼光。”温灵槐也觉得好笑,道,“这样的汉子,没有花花肠子,知道心疼人。”

不知怎么,说到花花肠子,她竟然一下就想到了庄泊简。那张明着禁欲,实则坏透了的脸。心里一惊,赶紧捏了捏自己的头。

“是啊。”周娘子爽朗一笑,看了眼只知道憨笑的周全。又问道,“瞧我嘴快,倒是让温小姐见笑了。不知温小姐和温小公子来家里,是?”

“想到一份活计,不知道周大哥愿不愿意?”温灵槐试探着问道。

“什么活计?只要温小姐说的,我都愿意。”周全自从上次的误会解开后,就觉得温灵槐哪哪都好,只是一直被人误会抹黑而已。

也许这就是,粉丝滤镜?

“我现在为妙仁堂提供丸药。只是每天做丸药,就没有时间去采草药了。况且之前是我和弟弟两个人去山上采的,数量上也总归是有限的。”

“所以想请周大哥,每日去周边村镇帮我收草药,我给工钱。”温灵槐细细说道。

“可是,温小姐,我是个大老粗,不认识草药啊。”周全满脸为难地说道。

“又不是让你采,笨。”周娘子敲了他一下,说,“你找认识草药的人去收,不就行了?”

“可是,我也不知道他们认不认识啊?万一有浑水摸鱼的,怎么办?”周全还是很为难,只恨自己先前,怎么不去学着认药材啊。

“温小姐,我倒认识些草药。”周娘子知道他执拗的性子,不再理他。

转而,看着温灵槐道:“我爹年轻时候,在药铺里做过学徒。以前也经常上山采药,拿到县城里来卖。所以,我就跟着认了一些。”

“哦?”温灵槐很是感兴趣地问道,“周娘子大概识得多少?”

“惭愧,先前没好好跟着我爹学,就认识常见的几十种。”周娘子说完,紧忙又道,“不过,我爹认识两百多种呢。我和阿郎可以抽几天时间,跟着他去学一学。”

“那也不必。老丈既然经常到县城卖草药,对于各种草药的收购价格应该很清楚。若是此时空闲的话,我想请老丈也先帮上一两个月。”温灵槐想了想,说道。

“这也可以。”周娘子连忙答应,“我爹现在也没什么事。一般就是去地里转转,或者上山打打柴的。”

“那行,不耽误他的事就好。”温灵槐顿了顿,又道,“周大哥还是做主要负责的人,我给周大哥每月开一两银子的工钱。周娘子每月九百文钱,老丈帮衬,每月也是九百文钱。”

“温小姐,这,这给的月银太多了吧。”周娘子诧异道,“而且我爹就是帮忙,不用给银钱的。”

“既是帮衬你们,自然也是帮我。一则是我信得过周大哥的人品,二则就是我去找别人做工,他们也不一定懂啊。”温灵槐笑了笑,继续说道,“不拘哪种草药,我们都收。就按药铺里收草药的正常价格来。”

“那他们肯定愿意。这卖的银钱相同,还不用大老远跑到县里来了,省多少事啊。”周全笑道。

“既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先准备准备,后日一早,到我家里来写契和拉车。”温灵槐最后说道。

周全夫妻二人连连答应下来,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温灵槐就带着温岫白离开了。

她还要带着温岫白,去买束脩六礼呢。

走了好几个地方,才买齐了六礼。又买了些笔墨纸砚,最后买了一个布包,作为温岫白的书包来用。

眼看着已到申时,温灵槐紧赶紧地,又去了赵郎中所说的那家铁匠铺子,加急定制了一套银针。

完事后,就打算直接回家了,可温岫白却又不愿意了。

说是明日就开始读书了,想现在去看望下苗非和他义父。

温灵槐也想着他以后开始正经读书,恐真是没时间看望他们了,就答应下来。

又买了一块肉和两样点心,才跟着温岫白去了苗非家里。

七拐八拐,终于到了苗非的住处,温灵槐看得傻了眼。

这哪里是家呢,连他们住的那小破院子都不如。没有大门和院墙,只孤零零的一座低矮的房子矗在那里。

温灵槐竟还不知道,县城里还有这样的房子,很是感慨。

苗非听到动静,连忙出来,将他们迎进屋里。温灵槐就见到了,他那个瞎了一只眼的义父。

看着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年纪不大。此时正坐在小**,编织着箩筐。

“你明日就要去读书了?你们家,有银钱了吗?”苗非惊诧的声音,一下将温灵槐打量的目光拽了过去。

温灵槐见他也就有七八岁的样子,穿得还没他们先前好,倒是洗得干干净净的。

面容不算白皙,但也是很健康的肤色了。双眼黑漆漆的,很是有神。

“是啊。”温岫白有些骄傲地说道,“我爹娘、姐姐都转了性子,不再如先前那般了。而且我娘有了活计,我姐姐也正式开始给妙仁堂送药了。”

“那可真好。”苗非叹道,“真羡慕你。以后有了学问,就可以科举了。就算不科举,也会使很多人尊敬的。”

“嗯,我姐姐也是这么说的。”温岫白注意到他有些低落的神情,试探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读书?我姐姐专门给我请的钟秀才做先生,你应该也听说过他吧。”

“我,”苗非看了眼他义父,低声道,“我就不去了。”

“想去就去。”他义父停下了手里的活,沙哑着嗓子,说道,“把自己卖身给他们,你就能去了。”

苗非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一脸慌张道:“我不去。义父,我没想去读书。我,我也不喜欢那个。”

“您,您别误会,我没有让苗非卖身的意思。”温岫白也吓得结巴了一下,连忙说道,“我和苗非是朋友。”

他义父又道:“要跟你去读书,自然是卖身,做你的随从一同旁听。我是老了,残了,想来卖身你们也不会要的。”

“这话怎么说的。义父,我可没想着卖身。而且您还年轻着呐,哪里就老了。”苗非忙慌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