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手捧玫瑰花束,跪在斯曼的病床前。

“斯曼,嫁给我吧!”

这天是炎炎夏日的一个上午,室内吹着空调,可是并不太凉快,因为屋子里面挤满了人。

正好赶上医生带着护士们查房,还有病房里的病友,都为导演的第二次求婚做了见证。

“这枚戒指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上次你没收下,它一直在等待着你!”导演又一次拿出他求婚的戒指。

斯曼却哭了。

文文和苏岑也在,是导演让他们来的,来给他跟斯曼做个见证。

“虽然我们已经早就领证了,算是合法夫妻,但是我始终欠你一个婚礼,你也始终欠我一个正式的应许。”导演举起他手中的戒指,在靠近病床边的地方。

斯曼坐在病**,依旧只是哭,不知是感动,还是感伤。

“斯曼,咱们出院以后就办婚礼吧!只要你同意。”

看着斯曼哭,文文也开始哭,她哭得比斯曼还惨。

“可我没有保住你的孩子,我都没有脸面见你的父母了。”斯曼哽咽着说,声音是从喉咙勉强发出来的,很微弱。

“有没有孩子真的无所谓,斯曼。我爱的是你,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其他都可以不要!”

“可是对你不公平!”

“我不管公平不公平,斯曼!你的以前太苦太难了,我要照顾你,我不许你以后还苦还难!我不许你以后再受伤害!我想让你以后都躲进我的怀里,所有风雨都由我为你挡着。”

斯曼这会绝对是感动的,又哭了好一会儿。

“多好的小伙子呀!斯曼,你答应他吧!”医生劝道。

斯曼向文文投去了征求意见的眼光。这个时候,从文文的内心里,是不希望任何人逼斯曼做任何事的。文文并不认为现在求婚或是提补办婚礼是最好的时机,她也一直不认为斯曼少了导演会变得多么不好。在文文的心中,与其见到一个满身伤痕累累的斯曼,还不如不结婚,不去爱。文文更加怕的,是斯曼心里含着对导演的愧疚之情答应他。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就此事做出表态,但是文文还是做了。在这一刻,她希望斯曼心存希望,快一点好起来。就这么简单。

斯曼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冲导演道:“嗯!”

“我终于求婚成功了吗,斯曼?”导演确认道。

“对。我答应你了。”斯曼哭着说。

导演也激动得哭了,他赶紧起身,把戒指给斯曼带上。

“我怎么感觉它比上次的大?”斯曼流着眼泪笑着端详手上那枚戒指。

“是你最近瘦了,斯曼。”导演安慰道。

文文的心情很复杂,看到她的姐妹终于有了归宿,她为她高兴,但是总觉得这幸福来得太晚太不易。

斯曼看着文文趴在苏岑的肩膀哭,就安慰道:“文文,我的事你们可以放心了。但是现在就剩你的事了,我还不放心呢!”

文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岑,他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是呀,文文,苏岑。你们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办呀?”导演迎合着斯曼的方向客气地问道。

苏岑这才回过神来:“噢!这个,我们,怎么突然把话题转移到我们这来了?今天应该是为你们做见证呀!”

“我想双喜临门嘛!”斯曼乘胜追击,誓要得到结果,但这明显不是她的风格。

“这个,你得问文文,我说的可不算!”苏岑害羞起来,脸上带着尴尬。

“文文!你给我个实话。”斯曼不依不饶。

“大约在冬季!”文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信口胡说。

文文本是无意的一句话,却激起了导演的兴趣:“太好了!我也打算把婚礼放在冬天办呢!十二月,满天飘着洁白的雪,斯曼最喜欢雪,她穿着白色的婚纱,多浪漫!”

“还冷呢!美丽‘冻’人!”斯曼开玩笑道。

众人在说笑中结束了当天的求婚仪式。总体来说,算是成功的,导演终于完成了他求婚的愿望,也给了斯曼坚强的信心。但是细心的斯曼注意到,文文和苏岑今天的状态非常微妙,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貌合神离。她甚至可以预感到,她和他之间,出事了。尽管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但也是目前无法去刻意回避的。斯曼决定找文文单独聊聊。

于是在导演求婚之后的几天,在一个病房里只剩下斯曼一人的下午,斯曼打电话把文文约到了医院来。

文文好像事先明白斯曼要跟她聊什么,明智地没有带苏岑一块来。而且,她的包里还带着一样东西。

这是一本软皮抄,类似小学生用来记笔记的那种廉价日记本。是苏岑的。

斯曼早就知道苏岑有写作散文和杂文的习惯,他的作品总是记在类似这种廉价的并无任何隆重感可言的载体上。也许他觉得,这还不是正式的作品,也绝对不会有发表的机会,所以用不着太正式。

但是斯曼看了文文指出的那段内容,内心还是感到了一些震惊。她没想到苏岑那么平和的一个人,会有如此负面的时候。

这是关于苏岑和文文之间的感情的一段文字,他写道:

同样是没钱,我以为你是能够与我同甘共苦、知足常乐的人,但你却让我品尝到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苦涩。每一天,我都在爱与痛的边缘沮丧,放弃与坚持不断交替在我的脑海和心脏,我开始不能确定是不是所有爱情都是这副模样。

“你是怎么想的?”看完以后,斯曼问文文。

“其实我也没要求他什么,只是说,等我们买了房子再结婚。最好再买个小车。”文文说完,怕斯曼骂她,赶紧又补充道,“房子不用太贵的,郊区的就行。有个家总是安定一点。车也不用太好的,能代步就行。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如果能有人经常接送我来回片场,会省不少时间和体力。”

斯曼点了点头,劝文文:“无论你选择和哪个人相爱或是选择怎样的爱情,都会出现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或多或少,或大或小。因为人无完人。只不过这件事在你眼里无法逾越,然而这件事对别人来说也许不算是事。”

“可是别人都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另一半的呀。我觉得我没有什么错,我这也是在激励他上进!”文文争辩道。

“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原创,可惜的是活到后来都成了盗版。你不要模仿任何人的人生,你要创造你自己的人生,哪怕是遍体鳞伤。”斯曼继续劝道,“别人过得好、过得幸福,那是别人的事,不代表同样的生活到你这里也是幸福的。永远不要向别人看齐,你只需要向你自己的过去看齐。以前你是什么样的?现在你做到什么样了?以后你的目标是什么?”

斯曼说完,文文接不上话,于是斯曼又说道:“按照自己的方式过,就把日子过成了诗,攀比着别人的方式过,就把日子过成了屎!”

“我要是能有你活得那么超脱就好了!”文文叹道,“我始终还是个俗人。”

“春风不减阳光雨露,时光不增烦恼忧伤。”说道超脱,斯曼开始超脱起来,“任何的事物,好的坏的,快乐的烦恼的,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我也想象你那样,摆脱生活中的困境。”文文坦白说,“可我没有你那个勇气和魄力。”

“人总有穷困的时候,但是人不会永远穷困。人只是需要那么一个机会或是一次帮助,就能度过那段穷困。但是机会和帮助不是常常都有的,也许在寻找和争取的过程中就做了错误的决定。”这绝对是斯曼的经验之谈。

“我也没你那么完美!”

“我从不认为我是个完人,我经常会有错误的想法和错误的行为。有些错是犯了以后再去弥补的。有些则是明知道是错但还是任性地去做了。”斯曼索性继续讲她的人生领悟,“可以弥补的错犹如雪白的墙上落的一只苍蝇,把它赶走了就没事了。明知故犯的错犹如那墙上被你拍死的蚊子,无论你怎么擦,那血迹都在那。醒目,刺眼。”

文文低着头不说话。

“做人一定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斯曼缓和地说道,“但是你自己的梦想要你自己去实现,不要等着别人帮你实现,别人没有那个义务。”

文文被说得无言,找不到话可接。

斯曼本想开导文文,却发现已把话题引向沉重的边缘,于是及时打住。

“对了,”文文突然说,“苏岑跟我说,他想采访你!”

“采访我?!”斯曼惊叹道,“采访我干吗?我又不是明星!”

“他说你是一个有故事有想法的人,会是一个不错的故事素材。”

“他想写小说吗?”斯曼问。

“不知道。好像是吧。”

“你跟他说过关于我的事?”斯曼有点紧张。

“不!这你放心,不该说的我肯定不会告诉他半句!”文文解释道,“他只是,只是对你特别好奇。你也别多想,他这人就这样。他说等你身体恢复了,想采访采访你,听你聊聊你的故事。当然了,是你愿意聊的内容。也许这些故事会对他的创作产生影响,他是这么说的。”

“那你答应他了?”

“我没拒绝。他总是求我,我只好说帮他问问看。”

“噢,这样。”斯曼忧心忡忡。

“你别为难,回头我想个理由拒绝他就行了!”文文说。

斯曼很久没有说话,一直在想着什么事情。

“那你帮我跟他说,”斯曼终于开口了,“等我出院以后,我接受他的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