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的声线凄厉,只听到煞女的法器鬼灵伞张开的声音,窸窸窣窣如万鬼细语。

鬼灵伞划破海水刺向胡宁的撕裂声撞击着我的神智,

“啊!!”

我控制不住地仰天悲鸣起来,整个魔界地动山摇,不住地摇晃,无数的人朝着玉瑶殿而来,

冥冥中一根绷着我的绳似乎断了。

我左右晃了晃头,脖颈发出咔咔的声音,我的发丝散乱,灵气控制不住地在身体内乱窜随后四溢出来,穿透结界,将煞女的鬼灵伞打偏了一毫,伞尖刚好割断胡宁的一根头发。

我的眸色血红,殿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我犹如爬进人间的厉鬼闪现在煞女面前,

一把将她的脖子掐住,颌线微动,声音如恶鬼无异:

“我说过,你若伤了他一根头发,我必定将你碾为齑粉。”

我手心的力越来越紧,煞女握得紧紧的伞也慢慢松了开,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手里的眼睛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可没关系,没有眼睛也不妨碍我杀了煞女。

煞女的脸越来越白,她不断地蹬着双脚,一双手死死拉着我,嘴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我满脸血泪,面无表情地越捏越紧,就在我即将收紧掌心时,

一声低低的咳嗽落进我的耳朵里,

胡宁。

一瞬间,我的意识好像回笼,握着煞女脖子的手慢慢松开,煞女喜出望外,以为能活下去时,

我面色平静地将手心瞬间收拢,她的脖子发出咔嚓的声音,随着我手腕用力,她在我的手心化为阵阵齑粉,海水一过,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久久不动,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可我内心没有半点伏,煞女杀了那么多人,这次又差点要害死胡宁,即便再来一次,我也会取了她的性命。

我转身摸着想要找到胡宁,可只摸到一个昏迷的身体:

“阿宁,阿宁?”

没有声音回应我,

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抱他起来,但我抖得厉害,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谁来帮帮我?

我明明听到周围很多脚步声,很多呼吸声,

那些人把我围在里面,我能清楚地听出他们的呼吸中带着许多恐惧,带着一些瑟缩,带着无比畏惧......

可我只想他们帮帮我,帮我救救胡宁,

我抱着胡宁,不住地落泪,

“就是她,我就说她是妖女,煞女大人都被她斩杀了,大家一起杀了她!”

“此人身份不明,现在对她出手恐伤尔等性命!”

“魔君已经被她蛊惑,现今魔君不在,此时不取她性命更待何时?”

“杀了她,杀了她......”

“......”

我充耳不闻,此刻只想有一个心软的人能救救胡宁,我的血泪不断滴落,打在我的手心上,溅开一朵花。

一双手出现按在我的手上,从我手上接过胡宁,

我慌乱地去摸那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

“别摸了,再摸,就要让你对我负责了。”

熟悉的声音瞬间将我的久远的记忆点燃,

河神,是河神?

我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滚落,他抱起胡宁,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去,那些原本想要将我拦住,斥我奸细妖女,要取我性命的人不由自主地让开了道路。

他带着我一路出了魔界,刚出水面,就听到一阵盖过一阵的喘息声:“等等我,等等我啊!”

是元岁,我站着不肯转过身去看他,我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似鬼魅,

元岁几步跑到我们面前,气喘吁吁:“我才交代好魔界的事,就出来追你们了,没想到你们脚程那么快,都快赶不上了。”

元岁走到我面前:“看吧,谁让你当时对我说谎的,变成丑八怪了。”

我又想哭出来,河神低沉的声音传来:“快走吧,趁现在他们被我唬住,赶紧离开这里才是。”

一头白虎跟在元岁后缓缓出现,虎娃蹭了蹭我的手心,跟着我们我们出现在另一个水底。

这里比魔界的海域看起来更加局促,但布置却简约很多,水草长得到处都是,十分随性。

元岁逛了几圈,回到大厅:

“这就是你这么多年呆的地方?你好歹也是一个上神,住在这样的地方,不觉得憋屈吗?”

河神送了元岁一个白眼:“那你怎么又能放弃你那些师傅兄弟,自己一个人修炼呢?”

元岁被怼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似叹气道:

“活着总要有些执念才行。”

河神安顿好胡宁,我摸索着给胡宁盖好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好在平稳,只是晕过去了。

我走出去,随手摘了一片海草蒙在眼睛上,听到两个人还在斗嘴,顺口问元岁:“修道的不都说大道无为吗?怎么你还有什么执念?”

元岁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当年,你以身镇妖兽没多久,我就死在人间的瘟疫中,说来也怪,我死了后,竟然在人间兜兜转转了两百年,

有一天,不知怎的,我一个人走上了黄泉路,来到冥界,那时候,胡银皎正把冥界闹了个天翻地覆,后来才知道,正是他大闹了一场,我才有机会来到冥界,

他看到了我,把我从冥界捞了出去,随手丢给我几本书,我跟着练了几百年,就有了现在的道行,你说,若我没有执念,怎么会徘徊两百年下不了冥界呢,都是命吧。”

我跟着他们一起坐在台阶上,在这里,能透过水底看到人间的月亮,

他们说今晚的月色很亮,

我想,银月皎皎,那不就和胡银皎一样吗?快回来啊,臭狐狸。

我正默默祈祷,却感觉到身边两个人猛地站起来,一种不详的预感裹满我的全身:

“怎么了?”

好半晌,河神的声音才幽幽响起:

“天上的月亮,变成血月了!”

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煞白着一张脸“看”向河神,

“狐狸,狐狸出事了。”

我下意识想要往神界而去,可又放心不下胡宁,元岁拍了拍我的手臂:“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我一个旋身飞出水面,虽然看不见,可水面上倒影着的影子却实实在在是我,

那个头上长着漆黑长角,身后拖着一条紫色长尾的女人此刻正往六界最高处——神界而去,

那个人人向往,人人虔诚跪拜的地方,此刻在她的血眸中却是那么地刺眼。

真是碍眼的存在。

虎娃奔跑着跟在我的身侧,他的啸声在天际传得很远,

我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直往神界而去,

一边的河神铆足了劲才堪堪跟上我:“你这样直接上去,救不回狐狸的。”

我沉默,即便救不回,可我也不愿眼睁睁看着狐狸在那里出事。

那是他从前拿命守护的地方,

那是他冲锋陷阵无数次都要死守的地方,

那是他在这六界唯一对得起任何人的地方,

我加快速度,朝云层最高的地方而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已经变成人首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