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了皱, 瞧见前面木棉树下走出来一个少年,正是冯蓓。
真是奇了怪了,为何她老是遇到这个人。
她瞅了来人一眼, 转身就走。
“陈姑娘。”冯蓓追上来。
听着后面催命般的叫声,月妩走得更快了。
山路难行, 她未注意脚下, 往前一滑, 便要摔倒,刚好被冯蓓一个健步上前接住。
“陈姑娘。”冯蓓垂眸看着她。
她毫不留情将人推开,往后避开好几步:“多谢,我要回家了。”
说罢, 她转身就跑,冯蓓在后面追。
她实在有些不耐,停下脚步,一脸愤怒:“你老是跟着我做什么?方才若不是你突然追上来,我也不会摔!你再这样, 我要找我相公来揍你了!”
冯蓓不仅没生气, 脸上还挂着笑:“抱歉,我并未想吓你, 只是想与你说说话。”
“我是有夫之妇, 你离我远些!去找旁人说去,况且我与你也不熟,不要来套近乎。”省得惹温慎生气,她还要说好话。
冯蓓却道:“我仰慕姑娘已久,即便姑娘已成亲嫁人, 我也愿意等
候姑娘。若姑娘有一日与丈夫和离了,可随时来找我。”
“我不用你等, 你不就是见色起意?少将自己说得那样痴情,你离我远一些,我不想看见你。”月妩立即转身离去。
“姑娘!”冯蓓上前拽住她的手腕,“我并非单纯见色起意……”
“你松开我!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她高声大呵。
然而冯蓓那厮油盐不进:“我并非见色起意,姑娘明艳动人,性子又爽朗,我早已动心。只可惜,却是缘分不够,晚一步遇见姑娘。”
月妩被吓到,想跑又跑不掉,想喊人可这周围也未见人,只怕若是大喊大叫,将人一逼急,更会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
她快急哭时,周芳从身后冒了出来:“温夫人,为何在此处?”
冯蓓下意识松了手,抬眸看向周芳。
月妩趁机急忙跑去周芳身后躲着,也顾不上手腕上的疼痛了。
“原来是冯公子,方才还没看清楚。公子真是好雅兴,一人在这山间游览。”周芳笑着微微行礼,“我刚巧要找温夫人问些事,便先走了,冯公子还请自便。”
说罢,周芳转身,给了月妩一个眼神,两人片刻不停下了山,上了大路。
月妩往后看一眼,没见人追来,终是松了口气:“多谢多谢。”
周芳摇了摇头:“不必言谢,你以后自当注意,我看这人鬼鬼祟祟盯着你好久了,你还是与温秀才说一声罢。若是要去他家寻说法,也可来找我作证。”
“多谢多谢。”月妩心中越发感激,躬身一拜,“今日若不是你在,我还不知会如何,多谢。”
周芳微微扶起她,笑谈:“今日我便是有事来寻你的,也是刚巧碰上了。”
“不知是有何事?”她拽了拽牵羊的绳,往前漫步。
“冯家不是办了义学吗?我有一好友,她弟弟也想来读,只是错过了时间,不知还能不能添上。”
月妩点了点头:“此事似乎是冯苑在管着。”
周芳也微微点头:“正是,只是此为私事,我不好借着父亲的名义去问,又觉得冯家门槛甚高,故而来寻你们。”
“好,我记下了。不过我也要问问温慎才行,此事我做不得主的。若是其它能帮得上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能问一声便行了,我也好有个答复。”
月妩与人告过别,匆匆回家去,再不敢到处乱跑,就待在家中等着。
一直等到日暮,温慎从外面回来。
他腿上胳膊上全都湿了,还沾着泥水和草荇,好不狼狈。月妩却也不在意,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他。
“身上湿着呢,容我去换身干净衣裳再抱。”温慎拍了拍她的背,与她并排往正屋里去,“今日做什么了?”
她找好衣裳抱过来,放在炕上,又往盆里倒了些温水,说了句:“出去放羊了。”
温慎看她一眼,拿着长巾擦洗干净,换上衣裳,坐在她身旁,轻轻搂住她:“说罢,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又碰见冯蓓了。”
温慎脸色一沉。
月妩靠在他肩上,将白日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他看着手心中那只还隐隐发红的手腕,心中越来越沉,起身穿上外衫,便牵着人往外走:“我们现下便去冯家!”
月妩抿了抿唇,抱住他的胳膊跟在他身侧。
太阳已快落山,只有远方山顶处还剩一片金黄。
路上有扛着锄头往回走的村民,笑着与温慎寒暄,温慎脸沉着,只与人微微点头,揽着月妩匆匆朝冯家去。
冯家在村中最热闹的地方,那宅子建得极大,连围墙也青砖建成的。
正是晚上,厚重的院门紧紧关着,温慎上前,重重扣响门环。
不出三息,守门小厮开了门,见是他,皱着的眉头立即舒展开来,笑呵呵往里迎:“温秀才是来寻大公子的吗?”
“正是,冯家夫人和冯家二公子也要一并见了。”温慎语气生硬,目不斜视大步往正厅里走,自己寻了座位,牵着月妩坐下。
小厮见状,连连应声,匆匆跑了下去。
没过多久,冯苑迎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冯蓓。
温慎未看冯蓓一眼,只朝冯苑道:“不知冯夫人何时到?”
冯苑朝小厮找了手,亲自将茶奉上,笑道:“家母身子不济,贤弟若有何急事,可先与我说,家中大小事宜一直也都是由我操办的。”
“此事干系重大,恐怕夫人不得不出面。”温慎目视前方,未动一下。
冯苑略微思忖,朝小厮道:“去将夫人请来,就说是有要事,耽搁她晚睡一会儿。”
闻言,温慎也并未觉得任何内疚,连手边的茶也动一下,只坐在远处,静静等待。
倒是冯苑有些坐不住,期间叫小厮换了两次茶,才等到人来。
“母亲。”冯苑冯蓓起身。
温慎也携月妩起身:“冯夫人。”
冯夫人看向两人,微微笑道:“温秀才不必多礼,有何要事不如直说。”
待人坐下,温慎才牵着月妩微微朝厅中站去:“冯家二公子今日失礼于我夫人,特来求个公道。”
冯夫人微微蹙眉,倒是冯苑一脸震惊又像是早有了然,转头看向身后的冯蓓。
“这是如何一回事?”冯夫人见状,抬眸看向冯苑。
冯苑这会儿有些气上心头,低斥道:“叫他自己来说!”
冯蓓咬着牙,噗通往地上一跪,满脸不服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对!”
“你!”冯夫人怒了,上前几步,两巴掌甩在他脸上,“你还不知错?”
“我何错之有?我不过是去与陈姑娘说了几句话而已!”他抬头,眼中带着少年独有的倔强。
冯夫人抄起身旁的家伙,便往他身上打:“都是我平日将你宠坏了,你才这样无法无天!今日若不教训教训你,你以后不知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一旁的冯苑也不拦着,只上前与温慎赔礼道歉:“此事是舍弟之错,我先给贤弟赔个不是。我早知他对……也数次提醒教训过他,只不知他竟这样大胆。贤弟放心,我明日便将他送去城里的书院,不要他在此处继续待着。”
温慎心中稍稍解气,瞥地上的人一眼,应了一声。
然那跪着的人忍不肯认错:“我对陈姑娘痴心一片,何错之有?我此生非陈姑娘不娶!”
月妩心中一慌,忙扯扯温慎袖子,小声解释:“我不知他为何这样说,我从未与他说过什么,更是没见过几次……”
温慎摸了摸她的头,正要安抚,便听冯苑道:“弟妹不必惊慌,我是知晓的,你未与他有过往来,此番是他自己脑子有问题。”
说罢,他转过身,将冯夫人手中的家伙拿走,道:“我看母亲也不必打了,今日就算将他打死,他也未必会认错。不如我现下便送他去县城里,明日一早再去江陵城里寻书院,让他往后住书院里,也好磨磨他这性子。”
“也好。”冯夫人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贤弟以为如何?”冯苑又问。
温慎微微颔首:“但凭冯兄做主。”
冯苑点头:“那好,现下我便送这竖子去县城。今日天色已晚,贤弟还是带弟妹早些回家,明日我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至于今日在这房里的一切言语,都不会传到外人耳里,请贤弟放心。”
温慎心中终于满意:“既如此,便不叨扰了。”
行至门口,他不愿冯苑再相送,牵着月妩漫步在月色下。
“往后那人不在,你依旧可以出去玩。”他轻轻搂住月妩,在她发顶上亲了一下,“今日这样处置,你可觉得出气了?”
“出气了!将他送走就好,我再不想看见他了。”
温慎微微弯起唇,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腕上亲了亲又吹了吹:“还疼吗?”
“不疼了。”她也弯起唇,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抱我,好不好?”
温慎轻松抱起她,稳当往前走。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她抱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脖
颈处,“回去我给你煮面,好不好?”
“好。”温慎笑着用额头抵她。
她也笑着抵回去,玩闹了一路,到家时,她才下来往厨房里去。
点上烛灯,烧上灶,煮上水,她和好面擀好,往锅里下。
温慎就坐在一旁看着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走时并未换鞋,上头还沾着泥。他去换好鞋,冲洗一番,回到厨房时,面已经盛起来了。
他们对坐,月妩一脸期待看着他:“好吃吗?”
他笑着点头:“很好吃。”
月妩满意了,瞬间觉得碗里的面香了不少,看他一眼吃一口。
吃罢饭,他去洗碗,月妩去洗漱,他们刚好同时忙完,一同去炕上休息。
此时他挽起裤腿,月妩才瞧见他腿上被刮伤了,忍不住蹙起细眉:“你这是如何弄的?”
“今日挖水渠时不慎被树枝刮到了,小伤,不碍事的。”
月妩转身去小匣子里寻出药膏,弯身轻轻抹在他的伤口上,吹了吹,抬眸看他:“疼不疼?”
“不疼,过几日便好了。”他摸过帕子,给她擦了擦手,“去将药膏放着吧,该休息了。”
月妩放好帕子,顺手吹了灯,一掀被子,往他腰上一跨,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他微微躺平,让她好完全压上来:“怎么了?”
“蹭蹭。”
他笑着亲了亲她的脸:“蹭难受了又要睡不着了,快下去睡吧。”
“你帮我。”她正在找位置。
温慎掐着她的腰将她提下去,紧紧搂在怀里,不许她再乱动:“早些睡,你月事要来了,要早些休息,否则小腹又要疼了。”
她挣扎几下,反抗不过,泄了气,老老实实睡了。
早起,红糖水已煮好了,里面还放了蛋。吃完早饭,她就去后院寻人,又缠了过去。
“红糖水喝了?”温慎怕撞到她,微微收了收锄头。
“喝了。你今日要去哪儿吗?”
“不去哪儿,你要去与周姑娘说一声义学的事儿吗?”
月妩点点头:“我想去放羊,你和我一起去,然后顺路去说。”
“那你让开一些,我将这块儿野草除了,就和你一同出去。”温慎稍稍往后退了几步,轻轻挥动锄头,准确无误将菜苗旁的野草除掉,“刚好顺路将牛给李婶子送过去。”
月妩看向牛棚,朝跪坐在地上的牛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它今日就要干活了吗?”
“是。我思来想去,怕有人为了省些粮食让它一刻不歇地耕地,便将原先按日租,改成了按亩。”
月妩感叹:“这样就很好。”
温慎锄完最后一团杂草,放下锄头,擦了擦手:“去将羊牵来,我们从后面大路上走。”
“好!”月妩牵了羊出来,“那我们先去给牛,再去周姑娘家。”
沿着水渠流向走,李婶子家里的田就在最底下。两人送了牛,便又往回走,朝里长家里去。
这会儿人都出去干活去了,只剩几个小的在家中做家务,月妩站在院门外一眼就看了周芳,朝她挥了挥手:“周姑娘!”
周芳抬眸,脸上露出笑意,倒是她身旁的周三脸黑着,身子一扭回屋去了。
“可是有消息了?”周芳笑着迎出来,“快进屋坐坐吧。”
“不必不必,我们待会儿还要去放羊。我来就是与你说一声,你那朋友的弟弟可以去读书,以后只要想去读的,不用提前打招呼,直接去学堂里找他就好。”
“多谢多谢,那……”周芳本想问一问昨日的事,但见温慎在,便没多嘴,只道,“那到时要麻烦温大哥了。”
温慎只稍稍颔首,以作示意。
“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忙吧。”月妩跟人打了招呼,牵着小羊,和温慎并排离去,“今日你在,我们能去后面山上放羊,我昨日还摘了好些白蒿,全在推搡中弄掉了。”
“今日我和一起去,没人敢再来了。”
月妩重重点头,让他从路边树上摘下一根小枝条,驱赶小羊羔往前走。
走的还是昨日那条路,两侧生了好多白蒿,她掐了往温慎背后的背篓里放,又折了一些野桃枝,接着便看见了前面树枝上的酸果子。
她转了转眼珠子,摘下几颗,擦了擦,递到温慎嘴边:“这个很好吃的。”
温慎看她一眼,叼走那颗果子,面不改色咀嚼两下。
她已开始笑了:“不酸吗?”
“不酸。”温慎一本正经。
“真的不酸?”她歪着头,一脸疑惑,又喂给他一颗,“你再尝尝。”
温慎皱了皱眉,她立即要笑,突然却被温慎扣住了后颈,咬住了唇。
酸得牙疼的果子在你来我往间一下炸开,果汁半数钻进了她口中,酸得她魂儿都要掉了。
“啊啊啊呜呜呜呜……”她皱着脸,不停往外呸呸呸。
温慎站在一旁笑。
“你欺负我!”她气骂。
“不是你先叫我吃的吗?”温慎笑。
“只能我让你吃,不能你让我吃!”
温慎笑着去抱她:“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有这样的道理!”她踮起脚,脸要凑到他跟前,又站不稳,往他怀里跌,但不想靠着他,忙起身要走。
温慎搂住她,不让她走:“真有那样酸?”
她撇着嘴:“真有那样酸。”
温慎捧着她的脸,用指腹摸了摸她的嘴角,垂首含住她的唇,一点一点撬开,轻轻勾住她的舌尖,慢慢□□。
半晌,他松开,垂眼看她:“还酸吗?”
月妩压住上扬的嘴角,别开眼:“还行。”
温慎忍不住扬起唇:“再去摘些白蒿吧,方才摘的那些都不够一盘的。”
月妩满意了,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回家时,背篓里已装满了白蒿。
他们正在商量该如何吃,一进竹林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冯蓓。
“冯兄。”温慎微微收起嘴角。
冯苑转过身来,拎起放在石桌上的锦盒:“贤弟。”
“请进吧。”温慎推开院门,邀人进门。
冯苑将东西放在院中的桌子上,说起正事:“我已将那混账送去书院里,往后弟妹照常出门便行,不必担忧了。”
温慎放下背篓,给他搬了椅子:“多谢。”
“不必言谢,我还要谢贤弟饶过那混账这一回。”冯苑拉开椅子坐下,“还有义学的事,我未想到居然会有二十几个学生来报名,不知贤弟可有准备。”
“早有预料,已做了准备。”温慎这会儿才露出些真情实感的笑。
冯苑微微点头:“那便好,我在城里还有生意,无法完全顾及到义学这边,还劳贤弟多操操心,若有何需求,直接去我家中寻管家便行。不过刚开学这一阵我会在,好看看情形。”
“如此甚好,我刚好制定一些规则,还请冯兄看看还有哪里不妥。”
温慎邀人往正屋里走,行至一半,又回头看向羊圈旁的月妩,叮嘱:“小妩,自己玩一会儿,不要走远了。”
月妩应下,转过身继续和羊玩儿。玩了一会儿,没见他们要出来,便又坐去厨房檐下择白蒿。
不多时,温慎送人出门。
“够吃了,去洗洗手歇着吧,我来煮饭。”他走过来,接下月妩怀中的簸箕,往厨房里去,“后日便要开学了,届时我不在家,你要出门莫去人少的地方。”
月妩跟过去:“我也想去学堂。”
“如此也好,想去便去吧,你一个人在外面玩我还不放心。”温慎站在灶台前,干净利落将白蒿洗过几遍捞出来。
月妩双手撑在灶台上,看着他:“能给我添一张座位吗?我也想去听课。”
他回视,笑道:“你要想好,若要去,便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给他们带了不好的头。”
“那我还是在想想吧。”月妩转身靠在灶台上,开始为自己寻借口,“我还要养鸡,还要放羊,恐怕不能一整日都待在学堂里。”
她就是图新鲜,想去玩一玩,又不是真想去上学背书。
温慎也知晓她:“那还是莫要去影响旁人了。学堂那边建的有休息的地方,若想去玩,在小室里待着便好。”
“行!这样不错!”她能在外头听听温慎讲课,若不想听了,直接走了就是,也不用被按着坐在那儿。
开课的那一日,她早早便醒了,收拾完,与温慎并肩往义学里去。
义学仅有一间正房和连着的一耳房,房外只围着一圈篱笆,路过的村民一眼便能看到里头的情形。
看着简陋,但建得十分用心,院子外门上挂了青莲学堂四个大字,里用碎石子铺了小路,两旁种了好几丛翠竹,环境清雅,干净整洁。
他们到时学堂里已有两三个孩童,正在争论些什么,吵得院外都能听见。
温慎并未提醒,跨步进屋,放下怀中书册,几个孩童立即回过神来,噤了声,齐声道:“秀才好。”
“既是来上学,往后称我为夫子便好。”温慎莞尔。
“夫子好。”孩童们又齐声道。
“还未到时间,你们继续讨论吧,不必顾忌我。”温慎摆了摆手,邀月妩坐在身侧,拿出书册和她又清点一遍。
那几个孩童并不敢接着吵闹,围过来看着书册,好奇道:“这是我们的书吗?”
“正是。”温慎笑答,“等人到齐了,会发给你们。”
“夫子,我能先看一眼吗?”稍大一些的少年问。
温慎递出一册:“看吧。”
少年接过书册,翻了翻,不好意思挠挠头:“我一个字也不认得。”
“往后自是要学的,等学完便认得了。”
稍小的孩童也凑过去看,童音稚嫩:“夫子,这书是不是要花很多铜钱?”
“这是我和你们师娘一起誊写的,花不了多少铜钱。”
“噢噢。”小孩点了点头。
少年立即扯了扯他们两个小的,齐齐行礼:“多谢夫子,多谢师娘。”
这称呼新鲜,月妩觉着好玩,又有些害羞,抬眼看向温慎。
温慎冲她微微点头,朝学生们道:“不必言谢,往后认真读书便好。”
“谨听夫子教诲。”少年打头,两小孩有模有样地学。
说话间,外面又来了不少人了,几个学生交还书册,回到座位上规规矩矩坐着了。
稍坐片刻,温慎扫视一眼,看着没有空位了,便起身对着名册点名认人。
月妩见他站起来,也跟着站起来。
点完名,便要发书,这项任务交到月妩手中。
学生按座位依次上前自我介绍,温慎记下学生信息,然后她便要将书册交到学生手中。
递出去一本,便要听一句“谢谢师娘”,待发完时,她脸颊上已泛起一层红晕。
学生们拿到书,免不了要议论一番,一时之间,有些闹哄哄的。
有学生在下面讨论:“为何你字好像和我的字不太一样?”
早来的那个少年高声答:“有一些是夫子抄的,有一些是师娘抄的,自然是不一样。”
学生们一起转头:“夫子,是这样吗?”
温慎抬眸,微微颔首:“正是。”
下面又闹起来了。
“哇,师娘也会写字。”
“废话,夫子会写字,师娘肯定也会写!”
“那哪个是师娘写的呢?”
……
月妩悄悄扯了扯温慎的衣袖,朝他眨了眨眼。
他刚好整理完名册,悄悄摆摆手,低声道:“去吧。”
月妩如蒙大赦,端端庄庄起身,规规矩矩走了出去,而后一溜烟儿进了耳房,往下一倒,躺在了小榻上。
隔壁已开始上课了,她双手枕在头下,听着那边的声音。
她还以为温慎会引经据典慷慨陈词,未想到他只是在台上询问了那些学生为何想读书,并顺着他们的话讲下去。
没有为民请命,也未非是实现抱负,只有那些童言稚语,为了少干点儿农活,为了不用交赋税,为了不用征役……
仅此而已。
她躺在那儿,看着房梁,忽然想起某个下午,她随温慎去地里记录当年的收成,问那老伯,为何不用更好的农具时,是如此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