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涛这边挺热闹, 小广场的另一边,却出奇的冷静。
卢蓁蓁和刘丽英凑到了一起。
说起这俩人的缘分,那也是挺奇妙的。
话说最开始刘丽英找上卢蓁蓁, 完全是为了找麻烦。
刘丽英从小就知道自己会嫁给程锦驹,那时候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可值得开心的事,但是随着程锦驹越来越优秀,她一颗心慢慢就挂他身上了, 到后面程锦驹成了工农兵大学生, 作为未婚妻,她更是觉得与荣有焉。
程锦驹去省城上大学之后,一年也回不来一趟,刘丽英忍不住多想, 她爹娘就劝她不要多想。当年两家定亲根本没瞒人,从小到大她都被叫做“锦驹媳妇儿”, 因为都知道这事儿,这么多年都没谁过问她的行情, 这要是反悔,她就生生被耽搁了。
真要是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们家绝对要闹到程锦驹家去,到那时候程锦驹一家的名声就别想要了。像郭老太和程相良那么爱惜羽毛的人,咋可能让儿子背信弃义?
刘丽英本来不这么想,但是身边人都这么说, 她慢慢也就这么认为了。她知道程锦驹毕业后就会分配到一份好工作, 到时候她再嫁过去, 就也有机会成为城里人了, 想想都高兴。
为了能够配得上程锦驹, 刘丽英非常努力变得更优秀。为了像城里人, 看书,读报,还不上工。这要是搁在别家,别说家中哥嫂,就是爹娘都不见得能同意,但是他们家想着以后的好处,没一个说不行。
此外,因为她和程锦驹的这层关系,她在村里同龄姑娘中说话也很有分量。每次听到大家的恭维,她都觉得无比骄傲。
刘丽英极其享受程锦驹未婚妻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当然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这次程锦驹回来,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她发现程锦驹总是出现在卢蓁蓁身边。
卢蓁蓁,虽然是知青,却因为亲爹曾经是程仓里的村民,一来就被大家伙儿接纳了。她长得好、家世好,不管哪一方面都不是她们乡下人比得上的。
话又说回来,自从卢蓁蓁来到程仓里,村里哪个姑娘不自惭形秽?
如果对手是卢蓁蓁的话,她怎么可能赢得过她?
于是,在一个下午,刘丽英第一次找上了卢蓁蓁。当时,卢蓁蓁因为搓麻绳搓的比较累,正在广场后面的小道上散步放松。
碎花衬衫、黑裤子,明明她们平常也会这么打扮,但是穿在卢蓁蓁身上,就是比村里其他姑娘好看一大截。
刘丽英越看越生气,直接上去拦住了卢蓁蓁,“程锦驹为什么总出现在你身边?”
卢蓁蓁似乎对她问出这个问题感到十分诧异,反映了一会才淡然笑笑,“你这个问题应该去问他本人,我只能说我对他没有任何好感。”
刘丽英没想到卢蓁蓁说话这么直接。是,卢蓁蓁是城里人,眼界高很正常,但是程锦驹的条件就算放在城里也不差了吧,她哥也是正式工,就经常说就算是城里原住民也不是各个都风光的,像程锦驹毕业后就能分配到一份正式工作,已经比城里很多人都强了。
卢蓁蓁竟然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吗?
她不信。
“但是我经常看到你们说话。”刘丽英的语气几乎是控诉。
卢蓁蓁挑挑眉,“要是你能让他不要跟我说这么多废话,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你……”看到卢蓁蓁脸上称得上兴奋的表情,刘丽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卢蓁蓁肯定的点头,“一点都不。”
“你……也不用说的这么肯定嘛。”刘丽英埋怨,就好像她看上程锦驹多廉价一样。
卢蓁蓁本来对刘丽英没什么看法的,听她说这句话后却莫名觉得这个姑娘还有救,“你是真觉得他喜欢上了别人吗?”
“啊?”刘丽英没有听懂这句话。
“你既然觉得他会喜欢上别人,说明你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相信他,也就是说你对他的感情也没有很深,这时候你就要是跳出圈来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值不值得托付。”
卢蓁蓁并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旁观者看得再清也不能干涉别人的情感生活和选择,更何况她和刘丽英根本就不熟,这之前连所谓的面子情都没有。
但是,谁让涉及的对象是程锦驹呢,她是不介意适当在姑娘跟前贬低贬低他的,就当是她善良,不愿意看着一个明媚、活泼、正青春的姑娘跳进死胡同好了。
在卢蓁蓁看来,程锦驹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嫁,他那样的人就不该娶上媳妇儿。
卢蓁蓁也是才知道原来程锦驹和刘丽英还定过娃娃亲,不是口头说说不算数那种,还挺正式的,起码他们一门子人都挺认可这门亲事的。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来撩拨自己,简直就是不要脸。
刘丽英看卢蓁蓁比自己还要气愤,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之后,俩人突然交起了朋友。
不说发展出了多深厚的友谊,但是总比以前要好上很多。
不过,刘丽英对程锦驹还是没有死心,主要是不甘心啊。而且,她还是想进城去,目前为止,她能看到的办法就只有让程锦驹带她走出去,这是她自小到大的执念,怎么都不甘心轻易放弃。
但是,现在又来了个楚婷。
“唉,”刘丽英长叹一口气,然后瞥了眼搓麻绳的卢蓁蓁,对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唉,”她又叹了一口气。
卢蓁蓁还是没有抬头,自顾自挫着手里的麻绳。这是她准备邮寄回家去的,她得让爸妈看看,她现在的生活有多努力。
刘丽英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卢蓁蓁倾诉,除了她,她也没有谁可以说了。她怎么可能和村里的小姐妹们说她现在的状况和感受,那些小姐妹以前都可羡慕她了,她要是说了自己的苦恼,不是等着被嘲笑吗?
现在,唯一能听她说话的人也没有什么诚意。
“哎,关于刚才他们说的事,你就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刘丽英索性直接问。
“你想听我说什么?”卢蓁蓁也不拐弯抹角。
“啊,我这不是问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吗?你只说我想听的干啥。”
卢蓁蓁抬头看了刘丽英一眼,想说这明显的口是心非,你自己信吗?
终究是刘丽英自己先撑不住了,她缠缠手指,“蓁蓁,你说程锦驹是不是想悔婚啊?”
当然是,他不仅是想悔婚,而是已经这样做了,卢蓁蓁在心里诽谤。不过,这些还是不当着刘丽英的面说了,她们俩感情虽然一般,但是面子还要给留的,不然她可能真给人说恼羞成怒喽。
卢蓁蓁就想不通了,你说平常看着挺通情达理一姑娘,啥道理都懂,怎么碰见程锦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天天的就是要挂在这棵歪脖子树上,真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噢,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卢蓁蓁淡淡回答。
“别以为天黑,我就看不到你刚刚眯眼了,你是不是又想说我傻?”刘丽英嗔道。
“你看错了,”卢蓁蓁语气非常肯定。
刘丽英也不纠结,转而说起别的,“那个新来的知青长得可真漂亮,听说家世也不错。”
语气稍稍幽怨。
“奥,是还不错。”卢蓁蓁应道,她刚才已经见过人了,确实称得上漂亮,相对应的性格也十分张扬。
只说过两句话,卢蓁蓁就决定以后要少和她接触。倒不是怕事儿,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楚婷这样的人,走哪都能掀起一番风波,和她走的近了绝对没好处,当然如果对方非要针对她,她也不会退缩就是了。
在程仓里,比起其他知青,卢蓁蓁多一重身份,再加上身边有至亲姑姑顾着。对于大家伙儿来说,她可能不是自家人,但也绝对不算外人。
她和楚婷对上,怎么看都是她占优势。
不过她怕麻烦,两人最好还是没有交集。
“你就有句感慨啊,就没什么要嘱咐我的?”刘丽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按理说,人家这种行为都算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当场反击回去才算正常,但是你会这么做吗?”卢蓁蓁笑着问道。
楚婷非常高调,才到程仓里,连自己铺盖都没顾上整理,就让人领着去程锦驹家认门去了,要不是程锦驹不在家,俩人可能早就相见了。
要不是她行事如此高调,也不会搞得现在全村都知道她和程锦驹有故事。
就算是这样,刘丽英和她家里也没放出个屁来。
当然,这件事情也确实不能只追究女方,最主要的还是要看程锦驹的态度,但是一点反应就有些过了。因此,刘丽英问自己怎么看根本就没有意义,理念不合,她就算有上千种意见又如何?
“蓁蓁?”刘丽英有些不安,卢蓁蓁虽然还笑着,但她就是觉得对方生气了。
卢蓁蓁叹了一口气,“丽英,实话说这事你问我怎么想的没有意义,咱们俩性格不同,对同一件事情的处理方法也完全不同,我说的话不仅不能给你解困,反而会让你更加烦恼。”要说其他的事情,他们共同点还真不少,要不然也不能处起来,但凡是关于程锦驹的,俩人的选择必截然相反。
这样的情况下,刘丽英问她的看法纯属浪费时间。
卢蓁蓁大概明白刘丽英的想法,是想自己顺着她说,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关于程锦驹的想都不要想。
刘丽英知道卢蓁蓁没在敷衍她,她叹了一口气,“蓁蓁,其实有时候我都不明白自己为啥这么坚持,说我很喜欢他吧,他出去上学这两年我们连个电话都没通过,更没写过信,如果不是谁特意提起我店铺很少想起他。但是,一旦谁想跟我抢他,我就恨不得上去跟人拼命。过后想想,我又完全想不通自己当时为啥会有这个冲动。”
卢蓁蓁没有过这份纠结,她也不是刘丽英,更不知道她为啥会这样。
“所以我之前不是说了,你不要总觉得自己该嫁给谁,你应该用心去感受自己想嫁给谁。如果这两种感情在一个人容易混淆,你就把眼光投放在除他之外的人身上,能嫁的人多了去了,好姑娘不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卢蓁蓁轻飘飘的说道。
“啊?”刘丽英非常心动这个提议。
过了一会儿,刘丽英又开口了,“蓁蓁,你有相中的人吗?你说相中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卢蓁蓁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程涛的模样,她低头掩饰住眼里的笑意,“大概想到他就只觉得高兴吧。”
“是吗?”刘丽英想了想程锦驹,发现只有懊恼。他这才回来几天,就招惹这个招惹那个,之前没摆在明面上还好,经过楚婷这一闹,她和她们家真的完全下不来台了。
想到近门子大家意味深长的笑容,刘丽英就觉得难受。
卢蓁蓁看着刘丽英的表情变化,摇了摇头,说到这里她真的仁至义尽了。
不要试着去唤醒一个装睡的人,刘丽英先前就有“装睡”这味,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醒。
俩人安静下来,卢蓁蓁再去听小广场那边的说话,发现程涛仨人已经回家去了。唉,她都没来得及问问今天送去的山药糕合不合他口味。
……
现在的程锦驹还不知道村里来了个熟人,他现在还因为昨晚的事情感到不甘心。
今天天不亮他就来公社了,一是想打听打听别抓那俩人到底情况,二是想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会不会受到表彰。
不过,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人脉,打听了一圈,发现大家根本就不知道这事。
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隐情,程锦驹忍耐不住想到,他们俩难道还有什么必须得秘密审讯的身份?
他丝毫不怀疑何喜兰李攀图俩人已经被送到了公社,就算程相文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徇私。而且,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谎,分分钟就会被戳破,以程相文的为人,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但是,为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呢?
持枪伤人,虽然听起来是危险分子,但不至于藏着掖着。
就在程锦驹绞尽脑汁,想想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大壮出现了。
对方很热情:“表弟你都上公社来了,咋不家去坐坐?正巧我还没吃饭,咱们去国运饭馆搓一顿?”
程锦驹当然不答应,但是大壮跟狗皮膏药似的死缠烂打,他只能白推半就。
这一喝就喝到了晚上,从国营饭馆喝到了大壮家,俩人都有些上头。
程锦驹今天在公社大院得到的唯一一个消息就是知道公社来了一批知青,下午就会分配到各个生产大队去,也就是说他们村又该有新面孔了。
不过程锦驹没心情跟上去看,主要和他也没啥关系。
大壮则在旁边续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纠结,听到他还意思意思不想娶徐薇的时候,程锦驹乐了。“能娶到她,你就知足吧,知不知道人家上辈子命多好,那可是首富的媳妇儿。要不是我,这辈子能便宜你小子?竟然还在我这里卖乖。”
大壮醉呼呼的,根本听不懂程锦驹在说什么,“表弟,我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家可能都得散了。”
“嗯,”程锦驹嗯哼一声,这个功劳他应的一点都不虚,当初为了把该在一起的人拆开,他可费脑子劲儿了。
意识到现在这个环境是封闭的,没有什么危险的,程锦驹抱着显摆的心思,开始大说特说,其中还有他给大家的评价。
“人家都说秦浔的老婆娶的好,旺夫,只要有她在,秦浔的买卖就差不了。现在我把她配给你,我倒想看看她到底好运到什么程度,也想看看没有她,再没有了阵地和技术,秦浔还怎么出头。”
大壮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旺夫,我媳妇儿绝对旺夫。”
“表弟,兄弟我真是打心底里感谢你,你说咱们两家的关系以前也不近,但是你从省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张罗我的婚事,有时候想想,我都不知道该咋谢你。”
酒后吐真言,看得出来大壮是真的感谢程锦驹。一个意思,他愣是车轱辘话表达了好几遍。
“知道你就把你未来媳妇儿给管住了。我可是把她从别个手里生生给你撬过来的,你和那谁谁爱怎么玩怎么玩,但这一点你可得给我记到脑子里。”程锦驹警告道。
对程锦驹来说,让前世那些事情一件都别发生是最好的状况,大到“秦式”商超的规划,小到“秦式”高层的婚姻,最好都和前世不一样。
这样才显得他现在生活在新世界,一个他只要想就能改变的世界。
事实证明,他的很多想法确实也都实现了。
当然要论效果,还要看具体实施情况。大壮作为他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当然也不能出差错。
“是,我知道。表弟,你要还有啥让我帮忙的,我肯定帮。”大壮拍着胸膛承诺。
程锦驹摆摆手,他要办的都是大事,哪用得着大壮这样的大老粗帮忙?在第一层计划中选择用他,主要是因为他就住在公社,和徐薇一家关系匪浅,能近水楼台还很好掌控。现在,大壮只要能安分守己的把徐薇娶回家,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帮忙了。
“喝完这顿酒,回屋睡一觉,好好准备赶紧结婚,在那之前别整出幺蛾子,我就谢天谢地了。”程锦驹温笑。
“那必须的,表弟,你就放心吧。”大壮信誓旦旦,他现在已经忘了自己的烦恼,什么李湘湘,什么徐薇,你现在问他要和谁结婚,他可能都搞不清楚。
程锦驹没有试图和一个醉鬼讲道理,他也不怕大壮反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反悔就怪了。
现在娶个媳妇儿和后世可不一样,说反悔,就是扔出去一把彩礼,几万块钱都不是事儿。眼下扔出去百八十的彩礼,对一个家庭来说都能伤筋动骨了,更不用说,大壮和徐薇的定亲,还牵扯到之前大壮送到李家几百块的礼品。
当初谈判的时候说的非常清楚,要是俩人结婚,这笔账就一笔勾销。这可是几百块钱的交易,不管是大壮这边还是李家那边,肯定谁都不想舍弃。
大壮娘之前提出这个置换方法的时候,就觉得自家儿子吃亏了。被儿子磨了好久才松口答应,现在让她放弃,怎么可能?李家要是愿意咬牙拿出这笔钱,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们就是不想掏钱,这个置换方法正打在他们的心尖上,到最后他们选择牺牲闺女。
做选择的时候是最难的,一旦下定了决心,事情就简单多了。
现在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你让他们再去改变想法,难喽!
两人在屋里你来我往的乱侃,谁都没注意门来外边站着一个人。
徐薇已经在那里站了好久,她来找大壮的,想质问他和李湘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其实并在乎大壮在外面做了什么,要是能因此不结婚,她高兴来还不急,但是她不想成为大家的笑柄。
另外,她还想找事,本来就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大壮还弄这些幺蛾子,她能满意就怪了。
其实到刚刚之前,徐薇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大壮扯上关系,明明他和李湘湘才是一对。听到那些话之后,她隐隐有些明白了。
这可能吗?
他们莫不是发现她站在门口,所以说给她听得吧?
但是,自己现在站的地方是个死角,那屋门上又挂着竹帘子,他们根本注意不到这边。
要是这样的话,按那个男人所说的。
她本来该嫁给谁?
秦浔。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徐薇的心就开始颤抖。她内心深处的意识,在这一刻被证实,她的情感现在就像是滚烫的热水,咕嘟咕嘟冒着泡,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还要屈服于命运嫁给大壮吗?
不行,她绝对不能嫁给大壮,绝对不能!
要是在这事上妥协了,她这辈子都完了。
徐薇一边想着一边转身离开大壮家,出门的时候她撞到了大壮娘,却根本顾不上说抱歉,惹得大壮娘在背后骂骂咧咧。
徐薇却一概不管,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赶紧想个办法,她得离开!
她得去找秦浔!
————
村里新来了一批知青,程仓里预计得热闹好几天。
不过程涛最期待的程锦驹和楚婷却到第二天他上班之前都没有碰上,嗯,有些小遗憾。毕竟他都已经做好了搬起小板凳吃瓜的准备,谁知道当事人却没有到齐,这怎么能不扫兴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村里大家都挺关注这事,只要俩人一碰面,大家肯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观察。不管他们擦出的火花,是粉色的,还是火一样的炽烈,到最后都会有人丝毫不拉的讲给他听。
嗯,也行吧。
简单安排好家里,程涛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刚到公社路口就遇见了程锦驹,怪不得楚婷没有找到人,原来人在公社呢。
至于他是来干什么的,程涛心里有些猜测,左不过是为了何喜兰和李攀图。前天晚上他没有在程相文手里讨到好处,只能来公社碰碰运气,不过负责这件事情的是邵青云,程涛不觉得程锦驹能站到便宜。
“涛子叔,你你好。这么早就来上班了。”程锦驹笑着打招呼。
程涛挑眉,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这么热情的程锦驹?
“是啊,”程涛温笑。
不就是装?谁不会似的。
“那涛子叔你好好上班,我先回家去了。”程锦驹挺有礼貌。
要说之前他是挺介意程涛有正式工作的,虽然他前世回家不多,但是程仓里在红鸩纺织厂工作的工人,这点他是知道的,要是村里真出了一名正式工,他娘不可能连提都没提。
另外,红鸩纺织厂作为“秦式”商超的孕育地,里面的工人后来都混的不错。他因为工作和“秦式”打过不少交道,他们是老乡,只要是有关“秦式”的工作都是由他出面交接,渐渐的,同事们就把他当成了处理这边事务的专家。
程锦驹差不多和与纺织厂的工人接触过,里面可没有叫程涛的。
出现了这样的意外,叫他如何不介意,不过现在程锦驹想开了。
发生和前世不同的事情,应该都是因为他重生归来引起的,他费尽千辛万苦不就是要这个结果?
改变世界就从改变身边开始。现在本该在纺织厂里工作的秦浔,因为种种原因去了市里上班。秦浔最好的朋友,他的左膀右臂余晋也跟着一起离开了。他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多程涛一个也完全不嫌多。
事情已然发生了改变,而他会是绝对的主角,这是毋庸置疑的。
程锦驹想开了,程涛可一点都没觉得高兴。倒是程锦驹说他现在要回村的时候,程涛露出了点笑容,“好,你小心点啊。”
程锦驹觉得程涛这句话有些奇怪,他回村这点功夫,难道还能迷路不成?
想来想去都想不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程锦驹只能把它放在一边。
很快他就回到了程仓里,刚走下万福河大桥,就看见小广场搓麻绳的社员们停下手里的动作,正指着他说些什么。程锦驹皱眉,这是咋了?
停下脚步,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和脚上的鞋,没啥不对啊。
昨天,他和大壮都喝大了。两个醉鬼窝一张床铺睡了一晚上,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身上的衣裳皱的跟咸菜干一样,根本没法穿了,最后大壮娘给他找了身衣裳。
所以,他身上现在穿的是大壮小叔的衣裳,他穿着很合适。
之前照镜子的时候,程锦驹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眼下看到大家的打量,他又有些怀疑了,难道这身衣裳就这么不合适自己?
这样想着,程锦驹走到小广场上,刚想开口问问大家自己到底是有哪里不对,就听有人说话了——
“锦驹啊,你在省城上学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女同学吧?是不是和女同学处朋友了?”
程锦驹心里一咯噔,这件事情除了他家里人,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才对。未免节外生枝,他连好兄弟好朋友都没有告诉,这些人怎么会这么问?
难道……
不,不可能的!
程锦驹反驳,但随即又打破了自己的反驳。像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是不可能,放到楚大小姐身上就完全有可能了。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从来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只顾自己开心。
只要自己高兴了,就算兴师动众,也多的是人替她出力。
没办法,谁让她有一个好爹呢?
“怎么问起这个来了?现在婚姻、恋爱自由,我当初也是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同志组成家庭,不过双方家庭差距太远,最后只能放弃了。”程锦驹无奈笑笑,想到楚大小姐脾气,他下意识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回答。
他这句话里藏着几个信息点,第一他们的交往是正当的,符合现在的社会主流价值观。这第二他们交往的时候是认真的,只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才分开。另外他也隐晦的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不过这时候没有人去剖析他的话,因为听到他的回答后大家都明白了。
“呦,这么说的话还真是啊!”
“锦驹啊,你也说了现在婚姻恋爱自由,虽然你是为人姑娘考虑,可也不能不说一声就回家啊。人家姑娘现在为了你都下乡来了,昨天刚住到知青点去,从昨晚到今天已经往你家跑了三趟了。”
程锦驹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最不现实的想法成真了,楚婷竟然跟着他下乡来了!
如果上辈子发生这样的事情,程锦驹现在没准已经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楚婷,那是谁呀?首长家的千金大小姐。那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长这么大就没吃过丁点苦,竟然为了他放弃当工农兵大学生选择了下乡,这是得多深厚的感情啊!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程锦驹只觉得烦躁。
她来干什么?又想来找他的不痛快?
“婶子,你这么说我可没法接了,昨天我去我表姨家住了一晚上,现在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要不大家伙容我回家好好捋一捋?”沾上楚大小姐,那就甭想通过讲道理解决问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她相关的事情最好是关起门来解决,要是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到最后下不来台的一定是自己。
毕竟,咱也不能指望一个大小姐会将心比心,替别人着想啥的。尤其是楚婷,她从来只能想到自己,一辈子都没改。
“别,我是觉得事情还是当众说明白了好。锦驹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和我们家丽英的亲事可是当年你奶亲自定下的。这么多年了,我们丽英都没有谈婚论嫁,就等着你呢,你现在又弄出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你把我们丽英放在哪啊?你要说这事是真的,那你尽管走,你要说这事有猫腻,那你今天就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事情说清楚。”
正在程锦驹准备撤的时候,刘丽英的娘站了出来。她也是没有办法了,从昨天楚婷来了之后,他们家的门槛都要被近门子踩破了,都是来问她家丽英和程锦驹的事到底咋办的。
程仓里除了“程”这个大姓之外,还有其他几小支,例如“李”和“刘”,虽然人口不多,却非常团结,而且家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姓刘的都觉得自己被欺负了,这要不是刘丽英的爹娘拦着,昨天他们都得去程锦驹家里要说法。
这一家子可不只有刘丽英一个姑娘,从前没谁过问她的婚事,是因为都知道她和程锦驹有这么一回事,虽然没有刻意宣传,但本家人都知道。这等着等着,现在却传出程锦驹和别人好上了,其他人不当回事儿,他们本家的还能装聋作哑?
这次要是就这么过去,以后他们姓刘的这一门子人都得被人欺负了。
因此,刘丽英的娘现在就被赶鸭子上架了,话说他们本来没想做这么绝的。
听到质问,程锦驹是有口难言,本来这个事情是很好解决的,只要郭老太去刘家说一声,就算他们不情愿,也只能照办。但是因为自己突然说不回去上工农兵大学要待在家里,因而惹起了众怒,这件事情就被搁置了,一直到现在都没能给人家一个说法。
从这方面说,刘家的诉求也合情合理。但是程锦驹真的不想在这里和谁掰扯,这一个楚婷就够难缠的了,再来一个刘家,让他怎么活?
如果楚婷和刘家同时站在他脸前头,他能走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撇清刘家,承认和楚婷,毕竟后者比前者可怕多了。但是,他现在是既想撇清刘家,也想撇清楚婷,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广场上来了一群人,李顺正带着昨天刚到的知青熟悉村里的情况。
楚婷当然也在其中,她一眼就看见了程锦驹。
“程锦驹,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拔了两颗智齿,我现在身残志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