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秘书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程涛的下意识去观察他两个同事的反应。
何林是非常紧张的, 那俩眼睛都快把葛秘书盯出窟窿来了。不过程涛能从他眼神里看到隐隐的兴奋。这对何林来说是正常反应,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文章都挺有自信的, 他是真的认为自己在这间办公室里无敌。
人也的确有这个底气,毕竟比起其他两个人,他要年长许多,曾经作为厂长秘书, 甚至还有在外交流学习的经验。
一个自认为水平高出其他人一大截的人, 当然会期待成绩的公布。
另外,就算到这时候,对方依然敏锐的不行。程涛只是朝他那望了一眼,他的眼神立刻递了过来, “看我干啥?”
程涛赶紧摇摇头,不该敏锐的时候倒敏锐了。
何林觉得莫名其妙, 葛秘书这就要公布结果了,看他干啥?
又去看钟爱国, 对方稍微低着头,根本看不清楚神情。
程涛和葛秘书对视一眼, 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那我可要说最终结果了。”葛秘书咳嗽两声,把另外两个人的目光也都吸引了过去。
“根据工会和厂委综合评定,你们昨天提交上来的三篇稿件都过审了。”他上来先宣布了结果。
程涛挑挑眉没说话,钟爱国却猛地抬起头, 不可能!
要是心思最简单的就是何林了, 他异常激动且高兴:“太好了!”
虽然他觉得自己肯定是三个里面写的最好的, 但是刚才就连钟爱国都为整个办公室担心, 他的思想觉悟也不能落下。现在他们仨人都过审了, 值得高兴!
“你们这三篇文章有两篇选取了同车间的工人, 却动不同角度描写了他们“热爱工作,忠于岗位”的责任意识,领导们都觉得写这两篇文章的人勘定很能聊的来……”葛秘书开始解读原因。
三篇文章,每一篇文章都有独特之处。采访的工人都是模范,厂里没有人不知道,正适合宣传用。
要说意外,他们本来都以为程涛是要按照初稿写五车间长的,没想到临时换了题材。虽然比初稿还差点,不过后面还有系列人物采访,领导们一致认为那篇文章后续放出来效果更不错,就没再多问。
“虽然三篇文章都是一次过审,但三篇不可能一起上内部报纸,需要往后排期。”葛秘书说完看向程涛,“厂长的意思是,既然这三篇稿子的质量都不错,你那个计划案就可以实施了。”
“是啊。”程涛随口回道。
“不然就先登三车间这篇,最后拿五车间长那篇压轴?”葛秘书替程涛着想,说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没想到你最后提交上来的文章竟然是关于三车间的?这和你之前给我们看的不一样,我记得你这段时间不是都待在五车间里忙活吗?要是叫五车间长知道……”
“你觉得我有空去三车间晃**?”程涛反问。
葛秘书一愣。是了,程涛调来宣传办公室,统共三四天,接着他埋头就扎进了五车间,还抽空想出了一个计划案,试问他哪还有时间和精力拐到三车间去?
屋里几个人都不是傻子,程涛开了个头,其他人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一时间,不管是何林还是葛秘书都拿眼睛看向钟爱国。倒不是大家针对他,主要今天钟爱国确实不在状态。而且昨天葛秘书来收文章的时候,办公室里就剩他一人,葛秘书开门的时候还正巧看到他慌乱的从程涛的办公桌回到了自己的工位,当时他是没有多想,现在出事了……
至于何林看钟爱国,单纯是已经确定了责任人。程涛的文章出差错,排除他自己作死之外,最有可能动手脚的就是自己和钟爱国。何林清楚的知道自己并没有干这种缺德事儿,那剩下的就只有……
不是吧?
“你们,你们看我做什么?”三个人的视线一起打过来,钟爱国就算装作没注意都不行。
“我要是你就会做的更彻底,像你这样拿自己不看好的文章充当对手的任务往上递交,难免会留下把柄。其他都可能变,书写习惯和字总会存在相同的地方。”程涛淡声说道。
钟爱国的表情有一瞬间扭曲,“你是说我动了你的文章,你凭什么这么说?”
声音不小,但明显外强中干。
钟爱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充当程涛文章的那篇文章是他废弃的稿子。刚开始写的时候通顺流畅,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份大作,但是越看越觉得难看,最后只能直接摒弃掉了。
然后他尝试换一个角度重写这篇文章,甚至连参照人物都发生了变化。他经过一遍遍的修改,遣词造句,打磨出来的文章,评价甚至还比不上他随手写出来的那篇,多可笑。更可笑的,那篇文章被他打上了程涛的名字。
他当然想过直接把程涛的稿子毁掉,一了百了。但是他又怕葛秘书收文章的时候发现,提醒程涛,虽然事态紧急,但那时候还有补救方法。如此,他之前的所作所为不就前功尽弃了?所以他随手就拿了自己废弃的稿子,写上了“程涛”的名字放在了他的本子里。
钟爱国想过这个行为产生的最坏后果就是三个人都不过审,如果是这样,三个人必定都大受打击,钟爱国就不相信那时候程涛还有心情复盘。
当然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只有何林自己过审,这也是他最期待的结果。
那样的话,足以说明程涛和自己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这一点,他既想让程涛自己明白,也想让大家明白。最好的结果就是,经过这事,程涛和自己一样彻底躺平,接受自己只是一个平凡人,别再事事表现的与众不同。
只是钟爱国万万没有想到三篇文章会同时过审,怎么可能呢?
某方面来说,这证明他的业务能力不输给任何一个人,瞧随手写出来的文章都能过审,但是,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让他知道?
钟爱国实在想不明白。
他现在非常后悔,后悔昨天自己竟然那样做了。他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后果,完全是在在那一瞬间被冲昏了头脑。但是,他现在又绝对不能露馅,幸亏两篇文章他刻意做过区分,就连字体都不像,随手写的和精雕细琢的当然是不一样的。
“你到底还在侥幸什么,我们这篇文章是基于采访写的。我们不知道你去三车间采访了什么,被采访人难道还不知道?”何林看钟爱国还端着,愤怒吼了出来。
钟爱国一愣。
“像你这样在背后插同事三刀,还是不悔改的。不配待在我们宣传办公室,要是这事儿传出去,你连纺织厂都待不下去。”何林撇嘴。
钟爱国这才有点慌,如果说他做这事是一时头昏脑热,刚才想要狡辩把责任带过去是抱有侥幸心理,那么现在完全就是心灰意冷,他觉得自己完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觉得……”钟爱国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咋说。
“你只是不想做垫底的那个人,所以就想拉个人来给自己垫背,对不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的那篇文章现在在哪儿?”程涛质问。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钟爱国尝试着反驳。
“那这样好了,如果你现在能完整的把我那篇文章拿出来,这件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你能拿的出来吗?”程涛唇角带笑。
钟爱国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一个字,他当然拿不出来,人在极度紧张和极度心虚的情况下,是不会把证据留下来的。
甚至他到现在还能感受到纸张在手中粉碎的快感。
程涛,对此了然于心。
类似像钟爱国之人的人,可以说自卑到极点,也可怜到极点。
他自身能力还不错,却因为不够自信,自觉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来。为了不让自己做倒数第一名,所以他必须用肮脏的手段把别人拉下水。
这次他选择的目标是自己,可能仅仅是因为自己刚进宣传办公室,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压力的缘故。要不然也不至于在最后关头,病急乱投医。
要知道在文章提交的时候动手,很大几率都会被人发现。
他们毕竟不是正式报社,投稿过去,只有报社决定刊登你的文章,才会给你送个信。就这样信件还可能在邮寄过程中丢失,也可能等送到你手中的时候,早已过了刊登日期。那样的情况下,确实有可能发现不了自己的文章被调包了。
但是他们是厂内报纸,谁都有张嘴,选没选上,为什么没选上,总是要问一句的吧。尤其工会、厂委还有厂长办公室就在旁边。
所以说,类似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成年人的斗争之中,谁见了不说一声——
糊涂!
他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葛秘书就在当场,剩下的事情当然就不用宣传办公室另外两个人管了。
不过临走的时候,钟爱国却扔下了几句话。“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像你们真的多痛心一样。你,就你,”他指着何林,“进厂十几年没有什么进步,仗着资历欺负弱小是有一套。大家都一样,凭什么时不时的就要听你嘲讽几句?”
“还有你,”说完何林,他又看向程涛,“不过就是走了狗屎运才进厂成了工人,就开始整天上蹿下跳,显得自己多能耐一样,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哦,”程涛听着钟爱国对自己和何林的意见,淡定的应了一声。“那我们要是都和你一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看哪个不顺眼就想对付哪个,那大家都不用做事了。工厂招工人是来干活的,不是来你争我斗的。”
钟爱国当然听不进去。
“有些时候东找原因,西找原因,倒不如反省反省自己有哪里不对。”程涛更冷淡了。
葛秘书很快就领着钟爱国离开了。
钟爱国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再想在宣传办公室或者是创作部门再待下去是不可能了。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肯定会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毁坏他人工作果实,并且试图推卸责任,谁听了不讨厌。
最令人痛心的应该是他做的这些根本毫无意义,他靠着自身能力能坐稳位置,只是他自己沉不住气,想想都觉得唏嘘。
宣传办公室只剩下两个人,程涛和何林。他们俩着实没什么可说的,都做闷头忙活状,何林忙着修改文章,程涛也要再把文章写出来提交一次。
“哎,你就说你多讨人厌吧,你来我们办公室之前,我们办公室就没这么多杂事儿。”何林根本没法静下心去,他平常和钟爱国也没说过几句话,不算亲近,甚至他也转过来不久,但是眼睁睁的看着同事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说多痛心,反正他心里觉得不得劲儿。
“你这顶大帽子,我可戴不起。如果要给这件事情找外因的话,你的责任应该比我更大吧?如果你不是在谁失败的时候就讽刺几句,他可能还下不定决心。”
要论斗嘴,讲道理,程涛可没输过谁。
何林张张嘴,堵在喉咙里的一句话,到底没有怼出去。刚刚钟爱国说的话,虽然偏颇,但也从某种程度上说出了他的问题。
其实想想也并非没有道理,大家一样是工人一个办公室里待着,你资历老,我尊敬你可以。但你时不时就要嘲讽我几句,从人格和工作能力等各个方面打压我,这样会让人很不舒服。
至于他控诉的关于程涛的问题,程涛暂时还不准备改。
还是那句话,他虽然没有那么大野心,必须要成为首富或者高官才不枉费自己重来一场。但是在生活和工作方面,他都不想留下遗憾。想做的就去做,在合适的岗位,让自己的能力尽情发挥,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适当的情况下,他想少些妥协。
“对了,如果厂内报纸反响不错,我想把咱俩的文章拿去投稿。”程涛突然说道。
“啊?”何林还没能扭转过来心情。
程涛又重复了一遍。
何林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这么不自信,可不像你的作风。”程涛挑眉看过去,果然是只会窝里横的家伙,根本不能指望他站上大台面。
“自信和自大是两回事,像咱们这种,不是,是像我这种初中辍学的人,勉强识得几个字,写过几篇作文,后来又在工作中积累经验。但是不管是文字素养还是文学素养都欠缺,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家报纸能登咱的文章吗?”
“怪不得人人都说极度自信的背后是自卑,我们的文字怎么了?朴实无华不是挺好的吗?再说我觉得咱们厂的工人绝对不比其他工厂差,他们既然做出了劳动模范该做的事情,我们当然要让他们的事迹被更多的人知道。”
想让更多的人知道,靠的是什么?当然是宣传。
瞧着何林还想讨价还价,程涛轻笑,“我说林哥,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咱们宣传办公室到底是干啥的?”
这个问题就有点侮辱人了,宣传办公室成立的时候,何林还是厂长秘书,他调任过来之前,就明白宣传办公室是干啥的。
“为了和省城纺织厂加深合作,贯彻落实上级工厂的措施,积极开展交流,所以要成立宣传办公室。”
程涛听他背书一样,把写在书面上的文字说了出来。
“你说的这些也是,不过要我说咱们宣传办公室职能只有两部分,对外宣传厂内方针,对内传达上级指示。”
这两个都是很大的概念,如果要解读的话却也不难。工厂最基本的组成单位是工人,想要对外宣传我们厂积极向上,当然就是靠宣传典型工人来实现这个目的。
对内传达上级指示,就更简单了。上级包括很多方面,包括上级工厂,也包括行政单位,说白了就是通过宣传帮助工人塑造意识形态。
红鸩纺织厂建厂这么多年,都没有设立宣传办,它的第二个职能一直被其他部门施行,第一个职能则是一直在搁置。现在,他们来到了宣传办公室,好不容易才做出两篇文章,当然要往外投稿试试,只在厂内报纸上耍威风算怎么回事?
程涛说话,让人不自觉信服。他对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充满自信,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被他说出来好像就能变成可能。
何林现在就被他说的热血沸腾,气势汹汹的修改稿件去了。这篇文章以后可是要登在城市报纸上,不,或者能登在省城报纸上都不一定呢。
程涛看他瞬间斗志昂扬,不知道是该说他这个人简单呢,还是该说他不记事。
两人奋笔疾书的状态一直保持到半下午,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程涛俩人吓了一跳,对视一眼,都表示自己不认识。
老太太根本不理他们,站在钟爱国的办公桌面前,脸色越发阴沉。
过了好一会儿,钟爱国才从外面走进来,开始收拾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虽然才过去小半天,他却仿佛老了好几岁。
突然,一支笔被他撞倒,滚到了地上,他慌慌忙忙去捡,又带动了桌面上的水杯摔倒,撒了一桌子水。钟爱国第一时间去抢救桌上厚厚一沓纸,那是自从这个任务发下来之后,他写废掉的稿子。但是水太多了,厚厚半打纸被洇湿,字迹很快就模糊掉了。
钟爱国眼睛些发酸。
“你在做什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能干什么?”银发老太皱眉,语气刻薄。
“我……”
“不如人就是不如人,竟然干出那些蠢事,这要是传出去,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邻居和老同事?”
“还想留下上班,一个临时工值得你低声下气?就你这样的废物,啥事儿都干不成的,你只要老实在家里待着,不给我和你爸添麻烦就行了。”
程涛本来没准备管人家母子俩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多管了不好,管来管去管成仇都是轻的。很可能你这边才说一句,那边就有人对你拳打脚踢,而这个“有人”指的就是你帮着说话的那个人。
比起自己,父母受了侮辱更让人接受不了。
但是老太太越说越不像话,这满满的“你无能”心理暗示,是要怎样?她是真觉得他儿子是个废物,还是这么多年都致力于要把她儿子培养成废物?
程涛并不喜欢钟爱国这个人,就凭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作为苦主的程涛还能喜欢,那就奇了怪了。但如果钟爱国是从这这样家庭走出来的,倒可以理解他的性子为何会变成这样。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程涛字迹更多的可能属于后者,他的童年,从被抛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悲惨。和很多人相比,他非常倒霉,但是要是和他有一样经历的人相比,他又是幸运的。
因为遇到了程红秋,他才有去治愈童年的机会。
而钟爱国,似乎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得到这个机会。
“大娘,”程涛唤道。
银发老太明显是听见了的,因为在程涛喊出这声后,她眼睛往这转了一下,不过随即就转了回去,明显并不准备理他。
“大娘,这里是宣传办公室,你要是再说下去,您的教育方式很快就能作为反面教材登报了。”
“登报”这两个字不知道怎么戳到了银发老太的神经,她恶狠狠的看向程涛,“这位年轻同志,你说啥呢?我教训自己的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教训儿子当然和我没关系,但你在我的地盘上教训你儿子和我有点儿关系了。这里是宣传办公室,闲杂人等勿进,请你离开。”程涛走到办公室门前,打开门请她出去。
“你你你,竟然让我离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打扰我们工作了,要是耽误了交稿时间,这个责任您背负得起吗?”
“你你你,”银发老太说不过程涛就有些着急,但是自诩涵养的她当然不屑于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些戏码的,她只会把负面情绪往钟爱国身上撒。
“你是瞎的,还是聋的?没看到人家都把我逼到门口来了?十月怀胎生了你,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这些话她肯定不是第一次说,或者是银发老太说过太多类似的话,所以就算是再听见,钟爱国的表情也是麻木的,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程涛敲了敲门,似笑非笑的看着银发老太,提醒她你该出去了。
这次银发老太没有多做纠缠,说了句:“果然指望不上,幸亏我们老两口没准备指望你,要不然……”
后面的话,被程涛“啪”的一声关上门,堵在了外面。但是想也知道,不外乎就是那几句话。
训斥钟爱国无能,暗示钟爱国无能,明确告诉钟爱国无能。
有这样一个母亲,还真是让人窒息啊。
程涛回过身来,就看到钟爱国复杂的眼神。
“你为什么帮我?”钟爱国沙哑着嗓子问道。
“帮你?”程涛笑他自作多情,“我只不过听着那些话,觉得刺耳罢了。”
钟爱国微抿着嘴唇。
“我要是你就不会把那些屁话放在心上。你昨天做的事情完全是错误的,这一点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可以肯定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完成了两篇或者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几篇文章,其余几章内容我不予评价,但是你交上去的这两篇文章,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程涛上午的时候,专门抽空看了那两篇文章,都很不错。
钟爱国瞳孔放大,罕见的,有人当着他的面儿肯定了他的成绩。
“我无法判断你在这方面有没有天赋,但是第一次做文章就能写出两篇通过文,你已经超过很多人了,就比如他。”程涛指向何林。
何林本来都做好拉架的准备了,就这件事情而言,受害者是程涛,要是两个人真的动起手来,他肯定站在程涛这边,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谁知道说着说着,程涛竟然成开导人的那个了,现在还说他不如钟爱国。
要是以往,何林咋也不可能接受这个说法?但是现在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这第一个人家钟爱国确实做了两篇文章,而且都过审了,他通读之后也觉得那两篇文章值得过审。
这第二个当然是他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尤其是看到钟爱国他妈刚刚的行为做法之后。他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却做了和他妈一样的事情。
试想如果有一个人成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到工作的时候,同事还接着对自己这样,是不是也挺压抑的?“其他事情你想超过我还早的很,但是就写文章而言你确实走在了我前头,这点我承认。”何林思考片刻后,说道。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不过昨天你对同事做出那种事情确实是做错了,但是你还年轻,才二十多岁,你还有很长时间改正。”
何林到底是做秘书的,刚进厂那会儿,跟在前辈跟前学了好多事情,虽然后面都因为他自己性格的缘故,没能彻底落实,但是用的时候提取出来一点还是可以的,挺像那么回事儿。
钟爱国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从何林这听到类似鼓励的话,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抱着纸箱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冲两人鞠了一躬,说了一声“对不起”。
抱着纸箱下楼,走到停在旁边的的汽车旁边。
银发老太已经等不及了,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说道,但是这次钟爱国没有像以往那样下意识去反省自。
这件事他确实做错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无能。这是他的同事送给他的一句话,他深深即刻在了心里。
“我滴个乖乖,原来钟爱国还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何林本来只是想瞧瞧银发老太是不是还那么过分,偏要扯着程涛出来看情况,两人站在走廊的尽头,透过窗户往外看,就看到钟爱国坐上了汽车。
这年头家里有辆自行车就是豪车,更别提有小汽车的了。
程涛却并不觉得羡慕,有个钟爱国那样的妈,还不如生在农村,最起码干起农活的时候没时间说孩子。这要是一个贵太太,整天无所事事待在家里,那孩子也太可怜了。
钟爱国离开了,他做的那些事情并不会宣传开来。
其实看到小汽车的时候,程涛已经预料到了。果然就在小汽车离开不久,葛秘书就过来说明情况,主要是叮嘱他俩,别把这事儿说出去,要不然牵扯可就广了。
为了安慰俩人受伤的心灵,他还带来了两份礼,当然,受害者程涛那份儿要比何林那份重很多。
谁都没有推辞。
这就是所谓的人情社会,要是你推辞不收这礼,反倒是不给面子。
一大包礼品,每样东西在他们公社供销社都找不到,就这样拎家走也太打人眼了。所以程涛和何林商量了一下,都准备先放在办公室里,等明天准备好竹篓竹筐什么的再拿回家
下班之前,两人把已经修改好的文章送到葛秘书手里。等到下班铃声想起,程涛直接走出了办公室,何林紧随其后。路上遇到了同样空手的葛秘书,三人相视一笑,果然都是闷声发财的主。
大门口处分开,程涛骑着自行车回家,路过卫生室的时候,他竟然看到了大壮和李湘湘再正论什么。
因为已经离开了机修组,再加上这两天都没有去车间,对于工厂最近发生的事情,程涛还真不咋了解,不过这几天他好像经常看到这几个人,不知道她们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带着淡淡的疑问,程涛蹬自行车快速行过。
在路上,程涛还想着自己回家要做的事。
首先要检查程传阔和程小墩的作业。今天临出发前,他给他们布置了任务,今天一整天必须得写一百个“永”字。
他得给好好检查检查,然后挑不规整的给纠正纠正。程涛自己虽然是半路出家,却也能写出一首好字。虽然穿成舅爷之后,肌肉记忆不在,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努力练习,他的字体越来越有前世的影子,指导两个初学者不成问题。
这第二件事当然就是把之前抄写的和卢蓁蓁那份一样的代数题给做了。别到时候人姑娘拿着本子来找他对答案的时候,他还啥都没写,多不好啊。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今天的程仓里,喧嚣的不像样子。
距离万福河大桥还有老远,程涛还看不到村里的情况,就已经听到了声音。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群人的。
这是起哄还是在讨伐谁?
几乎是立刻,程涛心中就浮现了何喜兰和李攀图的身影。
想到昨天晚上程传杰和李顺来家里,自己还说让他们今天抬着程传阔上山踩点儿,不会是出事了吧?
虽然当时程传杰也说会把这事告诉程相文,然后让大队长多派几个人跟他们一块去。但是人多并不代表就能在敌人动手之前制服敌人,尤其是让李攀图的情况,他手里明显有枪。
程涛心里着急,脚下灯自行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突然“啪”的一声,他自行车的链条断了。
啧啧,屋漏偏逢连夜雨。
把自行车扔到一边,程涛小跑着走到万福河大桥,果然看到小广场上聚满了人。
在程仓里,只有在开全村大会的时候才有这样的架势。但是这明显不是开大会的气氛,怎么一个个的都像是凑热闹的。
果然是出事了?
程涛小跑过去,大家都在挤,根本没人顾得上和他解释。来回走了两趟,程涛也没看见那几个年轻人,他多少有些焦躁了。
突然,程涛看见了从里面挤出来的邓宝山,“宝山哥,这是咋啦?”
邓宝山老实,直接解释:“程老三他媳妇儿,跟人通奸被抓了,大家正搁这批她呢。”
通奸被抓?
这个理由就比较新奇,和程涛想的完全不一样。
“咋回事儿?谁发现的?”程涛多问了句。
“说是锦驹去后山捡柴,突然听到声音,走近就看到一男一女行不轨。女的当场逮到了,男的传杰他们去追了。”
程锦驹?程涛下意识皱眉。
正在这时候,里边传来敲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