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涛可不认为那人是去做好事了。

虽说这个年代倡导无私和奉献, 程涛就曾经听年长的老师说过,他们年轻那会儿把工作干活当成一种荣耀,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出现在工厂门口等着开工, 有的时候为了完成工活儿甚至还会爬大门或者跳墙进工厂。

完事还挺乐呵,觉得自己又为国家和人民贡献了一份力量。这种极致讲究“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思维方式,是在特定的历史条件背景下形成的,符合那个时代的特色, 又确确实实的存在过。

虽然在几十年后, 这样的行为被说成是“傻子”,就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明白当时为啥那样干。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种行为是基于当事人具有“舍小家顾大家”这种高尚品格才会做出的。

就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挨了一闷棍都不敢高呼出声, 而是直接仓皇而逃。要说他是去做好事了,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对方明显比他心虚多了。

当然, 这些都只是程涛的猜测。或许对方是有苦衷才不得不去做某些事,要真是这样, 就冲对方半点犹豫都没就直接钻进荆棘丛的动作,程涛就敬他是条汉子。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程涛完全没有看到那个人的面容,对方八成也没有看见自己。

毕竟,两人距离最近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就抄起木棍挥过去了, 当时对方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生怕剩下两成概率突变成百分百, 他刚刚回家的时候还是借助了之前预备好的木梯, 从东墙翻进来的。

他应该是没被注意到, 所以, 暂时还是安全的。

得出这个结论, 程涛松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是哪哪儿都感觉不舒服。身上的衣裳早就被冷汗踏湿,虽然现在差不多已经干了,身体却觉得凉凉的。脑袋上的伤口本来已经不疼了,经过这一刺激,又开始“嗡嗡”作响。

程涛不禁苦笑。偷摸出去这一趟,好处没捞到不说,还留下了□□和精神上的后遗症,真真让他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身旁的的程小墩翻了个身,睡姿更加放肆,一只小脚丫蹬出被子,另一只直接踹到了亲爹的腹部,那小呼噜打的别提多舒服了。

程涛扯了扯被子,把他的脚丫子盖上。

动作间,他的心情竟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平和。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再多都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之外,他只要做好自己就成。

程涛合上眼,歇息养神。

天色笼明,他起身下炕,捡起被他随手扔在一旁的油纸包,走出堂屋。

厨屋里,程涛点上煤油灯,坐在锅底门前开始拆包裹。

撕掉四五层皱巴巴的油纸,和中间一层的塑料纸,终于露出了最里面的内容物。

——是钱!

厚厚一沓大团结。

都不用数,程涛就知道这里有一千五百八十八块八毛钱,没错,和邵青云拿给程相良的要账单子分毫不差。

这也没办法,邵青云本来就是照着这个要账的。

不过,程涛还是数了一遍,毕竟猜测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都只是猜测,被证实之后才称为事实。

事实证明,和他所料想的分毫不差。

……所以他说邵青云这个人聪明、大胆、且不吃亏,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承担这么大损失,所以从派出所出来他第一个动作就是转移风险。

选中程相良家,完全是程传伟的锅。谁让程传伟明知道这些人不好惹还偏要去捅马蜂窝,为了诬赖程涛,竟然写匿名举报信举报邵青云一伙。

本来程传伟的计划是没有问题的,他很小心,把程涛领到纺织厂就离开了。但是架不住程涛没被当场抓住,还无意中帮了邵青云一把。并且他本身还有不在场证明,后面还换了个芯子,把事情的经过到警察局详细叙述了一遍。

程涛赌的就是那群所谓的“赌徒”不简单,被人耍了,肯定会报复回去。

他们确实不简单,从派出所出来不到半天就理清楚了事情全貌,并且迅速做出决定让程相良一家背负上了一千五百多块钱的债务,还逼得他们不得不认下这个欠款。

这态度,这效率,谁见了不夸一句?

至于邵青云一伙人中间是怎么操控的,程涛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不过手里这些钱该怎么处理却成了问题,还回去?他不想和邵青云扯上关系,也没有兴趣和他套近乎。不还?他又觉得烫手。

程涛用塑料纸把钱包起来,又找了一块塑料布,给它裹得严严实实。相较于直接和邵青云扯上联系,他宁愿烫手,这样想着程涛把钱还在揣进兜里,走出了厨屋。

希望邵青云看在自己帮助了他和他兄弟,并且某种意义上也没给他们造成财产损失的份上,把自己当成小透明吧。

阿门!

去西屋找了把铁锨,这是大队公共财务,这个月轮到程涛家保存,也方便了他接下来的行事。扛着铁锨来到屋后头,穿过自留地到了后山头。

程涛按照记忆走到山凹处,找到一个一般人不会注意的地方,摸索了一阵。终于,他在草窝里找到一个生锈到看不出原色的门把手,他使劲拉了拉,石板纹丝未动。

程涛把周围草木扒拉了几下,然后用铁锹划了几下,终于找到了缝隙。他举起铁掀使劲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石板门撬开了。

这是个山洞,也是原主的秘密基地。

山洞是原主玩耍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他父母去世,两个姐姐也已经出嫁,整个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本就不爱出去疯跑,现在更是如此,但也不能总窝在屋里,所以他常常来屋后和山头转悠,无意间就发现了这个山洞。

不过,成年后,他就没有再来过了。

程涛观察了下,洞口不大里面空间却不小,能同时容纳十几个人。他猜测这应该是战争时候,村民躲避灾害的地方,本来应该是一个天然山洞,经过改造,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矮身走进去,立刻被呛了一嘴灰尘。

“咳咳咳”程涛挥了挥手,停止咳嗽后才开始打量四周。墙边是用砖砌成的台子,上面铺着门板。旁边有几个板凳和几根木椽,应该是用作休息和自保的工具。

程涛什么都没动,他弯腰在台子周围摸摸,果然摸到了一块松动的砖,把砖砸成两半,把钱塞进洞内,再把外面半块填进去。试着推了一下,并不如方才那样晃动。

成了!

只要没有人挨块砖检查,谁都看不出来异样。

拿着剩下半块砖头走出山洞,程涛费劲关上了石门。

褪去黎明时分的蓝,天渐渐亮起来了。程涛抬头看看两边,要说他家真是个好地方,东墙外是万福河,山头后面则是万福河支流。

西边的邻居也好相处,前边临街的是胖婶家,后边则是花大娘家,前者凑他家石头墙建房,后者则自修了土墙。

爹娘刚走那会儿,程涛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这两家就会有人出来看情况。有段时间胖叔和花大爷还自愿轮流值夜班,生怕他出事。

虽然他们只是在报恩,但对程涛来说,这善意给了他那个时候最需要的东西,安全感。

当然,现在也一样。不管是谁,想无声无息进来他家,除了正门,其他三边都不好走,天黑下来后就更是如此。

修建这个院子的原身爹娘是不是早已经料到了?就算走了,他们还是能以另外一种形式守护着他们的孩子。

有的时候,不得不感慨舅爷好命,成长路上有这么善良的人为他保驾护航。

命运也真是奇妙,阴差阳错的他继承了舅爷的生命,并且会以他的身份活下去。虽然他能做的实在有限,不过他会竭尽所能,绝对不会辜负他们的祈愿。

回到前院,程小墩还没有醒的迹象。

程涛简单擦洗了身体,把脱下来的衣裳连同鞋子一块扔进水槽,然后去做早饭。

刚刚撕下来油纸和塑料纸都被他当成引火草,很快牺牲自己燃烧了别的木柴,彻底化成了灰。

……早饭后,程涛把衣裳洗出来,领着程小墩去了小广场。

昨天下午,程小墩刚认识了几个朋友,现在正在兴头上,他做父亲的当然不会让孩子的期待落空。

虽然他根本无法理解,颠儿颠儿跟在人家屁股后头跑有啥可乐呵的,以至于睡了一觉还念念不忘,但是天大地大孩子的意愿最大。

不过,程小墩确实也需要多接触外人,这对他来说只有好处。

虽然才相处几天,但是程涛已经发现了不少问题。

程小墩本身并不是怯懦的性格,相反他活泼还好动,但是看见陌生人他却习惯往大人背后躲,说话都不太敢。

这其中确实有客观原因,程小墩出生时不足月,虽然后面养的精细,但还是比不上一般孩子壮实,快三岁还事这么大一点,看着更像是两岁甚至年纪更小的孩子。先天不足,发育迟缓,他跟同龄小孩根本玩不到一块去。

主观原因则占更大一部分。孟晓琴自诩城里人,看不上农村人,觉得村里孩子埋汰是一方面。夫妻俩过分小心,生怕他受风着凉,很少抱他出门,整天就跟瓷娃娃一样捧着是另一方面。

这些都直接或间接导致程小墩到现在说话不利落,不擅长和人交往。

另外,小崽儿还很敏感。

坐驴车去公社的时候,程涛就发现了异常。一行十多个人,他只亲近程传杰和李顺,以及对给他糖吃的卢蓁蓁露出了个笑脸,其他人则一概不理。

事实证明,这之中也只有这仨人对他们父子俩表达出了善意,其他几个虽然嘴上各种好听话,行为动作却处处透露着轻慢。

如果这一件事情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今天的事情则让程涛确定了自己所想。

三个人里,余晋虽然话不多却是最有诚意的,对他们父子态度最为和善,小崽儿也最亲近他。秦浔全程表现积极,不过比起亲和他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过失给别人造成麻烦而感到抱歉,他只是承担起责任。小崽儿不粘他,但是偶尔也会喊声“苏苏”。

至于徐薇,小姑娘大概被家里宠惯坏了,自我中心,总想所有人围着自己转。不合心意,立刻就会甩脸子,虽然看得出她已经尽力在忍了。另外,她度量实在不大,和三岁孩子也能计较。

今天一整天,程小墩从头到尾都没有靠近徐薇,别说喊阿姨喊姐姐了,甚至就连她最开始拿的那包糖都没碰一下。

程小墩还太小,他什么都不懂,所有行为都是下意识所为。

程涛却不愿意他一直都这样,情感敏感,易多愁,易受伤,也难以培养理性思考问题的能力。程小墩当然可以成长成任何模样,但是作为父亲,程涛希望自己的儿子长成阳光、快乐、有担当的男子汉。

他有意培养孩子的独立性和合群意识,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让他多接触其他小朋友。

当然这个急不得,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此时,程涛看着程小墩乐呵呵的跟着看上去比他大不少的孩子跑前跑后,“噗嗤”笑出了声。

捉迷藏的时候顾头不顾腚,捂着自己的眼睛就以为自己藏得很严实,典型的自欺欺人。玩“四个大字”,他追不上人还总是被捉,又因为四字词汇量不足,着急的嘴巴只打突突。

用一句话评价,他儿子这游戏玩的简直一塌糊涂。

不过程小墩依然乐此不疲。

“小孩子就得多出来和其他孩子耍耍,脏点邋遢点都没关系,村里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花大娘边捻线边笑着对程涛说。

孟晓琴是城里来的知青,看不惯这看不惯那,孩子都三岁了,还关在家里。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嘀咕说就是因为她这样程小墩才常常生病的,花大娘深以为然,这不跑不闹的能叫孩子?

她之前也委婉和程涛提过,谁知道当晚夫妻俩就吵架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但花大娘自此就很少说这些话了。现在看程涛把孩子领出来玩,又忍不住感慨。

花大娘的话,程涛并不完全认同。程小墩和其他孩子先天条件不同,不能一个养法。不过他也不和老人争执,没用,还白白惹老人不高兴。

“是啊,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适应了。”

“涛子,昨天到家里来的那仨人是你在外面认识的朋友?”胖婶兴冲冲问道,说完还冲程涛示意性眨了眨眼睛。

程涛嘴角抽抽,昨天仨人来家里和离开的时候,都没有避着人,所以村里不少人都看到了。恐怕又有不少婶子大娘开始合计,怎么把其中一个变成自己女婿了。

农村妇女看见好青年,就想给自己闺女(孙女or相熟的姑娘)搂回家,想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不过也不怨她他们,秦浔三人穿着齐整,身上没有一个补丁,再加上相貌出众,十里八村恐怕都找不到这么板正的青年和姑娘。更重要的是他们是骑着自行车来的,这年头,有车一族可是非常受婚恋市场欢迎的。

所以都想找程涛打听,三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礼,咋看都是专门过来探访涛子的,他们肯定很熟。

胖婶把不少人的问题问出来了,一时间都竖起耳朵听程涛怎么回答。

“我和他们不熟。这不是前天我去了一趟红鸩纺织厂,莫名其妙就被他们几个拉到厂房厂房剪了半天线头。着急忙慌赶回家就出了那档子事儿。他们这是听到消息专门过来赔礼道歉的。”

“啊?”众人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

“那人家办事是真够讲究的,”双方互不相识,人家听到消息装作不知道,涛子也没办法。但是人家主动拿着礼上门了,可不是讲究吗?

“是啊,讲究着呢。”程涛笑笑。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三个人扯上关系,并且还会成功得到一份工作,虽然只是替人代班,但已经很可以了。

“对了,大嫂。你昨天送菜来的竹筐还在家,一会儿走的时候捎回去吧。”秦浔仨人大方,拿了好几包点心糖果,他准备匀两包给程大江和李盼弟。

来而不往非礼也,昨天李盼弟送了菜过来,他才能像模像样招待了客人。当然要不是大嫂送菜来,那仨人可能也不会留饭,但无论如何发生即事实,他要谢谢大嫂。二来,他有些事情想和李盼弟商量商量。

“行,”李盼弟直接就答应了。

程涛一边注意着程小墩一边在小广场上晃悠了一圈,没人提昨晚,也没人说哪儿有啥异样。

下午要开会推选新的大队长,听说到时候公社也会来人,所以大家早早散了。李盼弟跟着程涛家去拿筐,程涛把想请她帮忙照顾程小墩的事情说了。

“给你介绍了一份工作?这是好事儿呀。”李盼弟高兴的说道,“行,到时候你就把小墩送来,我们帮忙照看着。”

“嫂子,要是事情顺利,我得干至少俩月,肯定不能直接把小墩扔给你和大哥,干粮你们必须得收。”这不是一天两天,程涛不会让大哥大嫂吃亏。

“早起,我给喂过饭就把他送到你家。晚上回来,我再去接他。中午这一顿无论如何都只能麻烦你和大哥了。过段时间天变短,晚饭可能也得跟你们吃,到时候我就交双倍干粮。”

程涛把自己的计划说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不用,不用,”李盼弟摆摆手,“小墩这么小点,能吃几口饭?不用给干粮。”

李盼弟倒也不是傻大方,她和程大江两口子都是麻利人,工分够吃还有剩。另外,程大江还会木工活,十里八村有需要都来找他,总是会给些谢礼钱的。平常程大江也会替附近几个大队修农具,整家具,这都有额外补贴。

两口子生活不差,非要说有什么不满,那就是一年才能见一次孙子。但是客观条件摆在那里,他们就算想的慌也不能把孙子接家来。儿子留在省城,工资不低,前途无量,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见不到孙子,拿别的小孩解馋也不差。程小墩乖巧,听话,看着也不似以前那样好生病,他们帮忙照看着完全没问题。

程涛笑笑,没有硬让。反正他到时候把程小墩的口粮拿过去就行了。

“嫂子,工作这件事情就先不往外说了。一来事情还没确定下来,要是生变,没得多说话。二来听说找人替班的那名工人没有和家里人商量,就是怕生是非,咱们也别惹火烧身。”

连着几个月不上班,还专门找替工,肯定是自己或者身边出现了不可抗力的原因。程涛还没见过当事人,余晋也没有明说,但无外乎就这两种可能。

但即使是这样,他仍然不想和家里人商量,而是直接找了外人来接替,就说明他根本不相信家里人,很可能就是担心把工作交出去就要不回来了。

难缠的人,应该坚决杜绝,程涛亦不喜欢节外生枝。

“好好好,知道了。”李盼弟乐呵的走了,连程涛拿给她的两包点心都没有多做推让就收下了。

过不了几天,程小墩就来她家了,到时候再还回去呗。

亲弟兄之间不能啥都算得清清楚楚,显得冷情!

……

村里要开大会,吃过午饭大家都到小广场集合。

程涛家离得近,来的却不算早。他到的时候,程相文正领着程传杰和李顺转悠着和大家打招呼,两个小的则负责给大家伙儿发烟。

“涛子叔,”李顺唤道,递了跟烟过来。随即就看到程小墩撇着嘴窝在程涛怀里,要哭不哭的,眼眶里睫毛上还沾着泪,看着可怜兮兮的,“哟,这是咋了?”

程涛没接烟,“闹觉呢。你忙吧,我抱着他周围走一走。”

“好。”

不少人注意到程涛,都和他打招呼,真真假假的表示关心。不过在程涛表示程小墩闹觉之后,就很少有人打扰他了。

程涛抱着程小墩在广场逛了一圈,他在看,在观察。

却一无所获。

所以是荆棘丛的威力还不够吗?就算穿过去也只是划破衣裳,换了衣裳后啥看不出来。

程涛放弃了,站在原地等着开会。

程小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没有了睡意,在他低头看过去的时候还眯眼冲他笑,跟个小弥勒似的。

“你啊,还睡不睡了?”程涛拭去他眼眶的泪花,改为竖抱。

程小墩扒在程涛肩膀上,“嗯”了一声。

程涛就不再问了,听周围人说话。

从刚刚开始,身旁就有不少人提起程传阔,嘻嘻哈哈的,动静不小。程传阔,村里倒很少有人这样称呼他,一般都叫他的小名“三狗子”。

“三狗子,听说你从今儿开始不仅多了个娘还多了个哥?”“那顺着你的辈分,我们是不是该喊他二狗子?”“你以后可得好好听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别你爹到时候把钱都给了别人。”

众人一边说一边大笑,他们只是在凑热闹,恶意却十分明显。

程涛轻轻皱眉,程传阔家的事情他还真不清楚,原主对村里的事向来不大关心。不过从旁边几个妇女的嘴里,他很快就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大概就是程传阔他爹要娶媳妇了,前天刚相看,今天就搬过来了。

女方是娘家在邻村,刚死了男人的寡妇,听说是个能吃苦,会干活,为人很和气的妇女,唯一的缺点就是带着个儿子,年纪比三狗子大几岁。

三狗子是个混不吝,平常村里男女老少就爱拿他开玩笑,他也不顾忌你是他大娘婶子还是叔伯兄弟都一率回怼,但这次他却很久都没说话。

程涛看了眼不远处面色铁青的年轻人,只见他紧握着双拳,手背青筋暴起,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忍住不吼出来。

看来这个话题戳中了这孩子的逆鳞。

程涛记住程传阔,还是因为那句“怎么不见程传伟?”没想到这才隔了两天,当时意气满满,能屈能伸的人就转了性儿。

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也不好干涉,只要他爹和后娘还在,这样的流言就不会断,他也只能靠自己克服。

程涛转身就要离开,就听见程传阔怒气冲冲的吼道:“你们爱喊什么就喊什么,反正我跟他不是一家的。”

说完,程传阔绕到一旁不说话了,转身的时候他微微抬起了胳膊,露出腹部明晃晃的几条血痕。

程涛抿了抿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