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风陵渡,失去了独子的风如霁比之三年前恍若老了二三十岁,银白的头发,银白的胡须,还有那张挤满皱纹的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唯有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散发的点点精光,让人不容忽视。
“渡主,都办妥了,修罗殿在帝都的据点已全被我们拔除。”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侍立一旁,看着窗前静默的风如霁,小心道。
“嗯,宣城那边呢?”风如霁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带着几分疲累,不过更多的是愉悦与满意。
“我会再去跟那边的人确认一下。”
“嗯。”
室内一时陷入沉寂,风如霁一直盯着窗外出神,红衣男人有些好奇地望过去,窗外只是一片普通的竹林,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竹子的表面,刻着斑斑驳驳的痕迹。
“风嵇,这几年你做得很好,你比谦儿更像我,做事果断、狠厉,毫不留情,而且还有野心。”
红衣男人听着风如霁的评判,无声笑了,风谦的失踪虽然令风如霁大受打击,不过他看人的眼光倒是丝毫没有退步,他拼了命从风陵渡一个不起眼的学徒一跃成为风如霁最为倚重的弟子,中间付出了了多少他自己也不记得,一路支撑他的确实是那颗渐渐膨胀的野心,不愿平庸一生,不愿屈居人下的野心。
“多谢渡主夸奖!”
“呵呵,如今风陵渡的后辈中,你是最让我满意的,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了多久了,将来的事还得托付于你。”风如霁转身,看着面前这个因着红衣而显得妖艳的男人,本想伸出去拍他肩膀的手又收了回来。
这个微笑的动作并未逃过风嵇的眼,面上依旧挂着笑,“渡主,您再这么客气,我可真不好意思了!”
说是不好意思,他本人却是十分镇静,十分坦然地说着,在风如霁再次背对他时,脸上却带着明显的讪笑意味。
风如霁没有再言语,摆摆手,风嵇见状,拖着那身火红的外袍一步一步走出门外,偶遇来往的婢女,或搂腰,或摸脸,引得婢女们一颗心突突乱跳,他本人却笑得欢喜,丝毫不在意是否会被风如霁看到。
这时,大门外跑来一个小厮打扮的黑瘦小子,在风嵇耳边耳语一番,风嵇脸上的笑意更甚,吩咐小厮:“好好招呼!”
小厮领命,掉头匆匆离去。
另一边,从西族国归来的安阳王一行终于也到了云朝地界,踏进商城,比之几月前,商城的外族人明显多了起来,随处可见贩卖宝石和羊毛地毯的西族国商人。
只是安阳王一行还未来得及感叹商城的大变化,便被眨眼而至的一群士兵围住,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将领,乃是商城护城军王将军的独子。
说起这王将军,曾与安阳王一起上过战场,说是同生共死也不为过,但这位将军却在大局刚定之时旧伤复发,撒手西去,其爵位便由其子继承,只是不知是何
原因,这位新上任的将军似乎对安阳王有着极大偏见,并不似预料中因其父的关系对他尊重有加。
“王爷,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将军,请问本王犯了何事?”安阳王沉声问道。
“圣上有旨,安阳王云清勾结外族,一旦踏入国境立即关押,并即刻押往帝都听侯审判。”年轻将领拿出圣旨,一字一句念得十分清楚。
本以为安阳王会有反抗,不过他却很平静,纵然是此刻,也丝毫不减他归为王孙的贵气和凛然。
萧亦寒、夜与戴神医三人就这样混在人群中看着安阳王被士兵带走,方才幸好安阳王提前察觉,让他们先一步离开,只是“勾结外族”这个罪名着实不小,安阳王的处境不容乐观。
士兵们押着安阳王一行,哄散围观的人群,一张纸条忽落在萧亦寒手中,待到人群尽散,三人来到一家小客栈,这才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子时城东树林一见”。
“能猜到是谁写的吗?”夜问。
“是修罗殿的人,他们以这样的方式传信于我,定是出了大事。”萧亦寒看着那熟悉的字迹以及子时、城东树林这些字眼,略有所思,修罗殿互通消息时都有一套特别的方式,其中的暗号只有自己人才知道,而这张纸条上的内容并无暗号,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晚上我跟你一起去。”看着萧亦寒稍有凝重的脸色,夜提出建议。
“不行,你…”
萧亦寒话未说完,夜抢先道:“我身体已经无碍了,神医也说没问题,而且我是一个剑客,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只要不受重伤,夜的身体目前来说确实不会有问题,亦寒,让她去吧!”戴神医也开口劝道,他很了解萧亦寒的性格,万事总往自己身上揽,尤其对自己珍视之人,这样的他实在让人担忧。
萧亦寒最终还是松了口,“好吧,不过你必须在暗中行动,不到万不得已不得现身,我怕…”究竟怕什么,他没有说出来,也许是不想让夜知道,也许只是害怕想起曾经失去的日子。
“隐藏气息可是我最拿手的,这个你放心。”这是事实,夜在做阳录的护卫时,多数时间都是在暗中隐匿,一般人根本发觉不了。
几人商定,戴神医第一个离开房间,为他们二人晚上的行动准备预防的药,夜却迟迟未曾离去,似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安阳王不会那么容易出事,你安心就好。”萧亦寒缓缓道。
“嗯,那就好。”
“你觉得王爷怎么样?”萧亦寒问。
“阳录说我生病那段时间王爷出了不少力,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他能出手相助,足见是一个好人,希望他不会有事。”
听完夜的回答,萧亦寒呼出一口气,原以为夜有所察觉,会怪他瞒着她身世的事,没想到只是纯粹因为往日的恩情抱着的一丝担心,
如果安阳王听到自己在女儿口中是个好人,想必也很欣慰了。
萧亦寒抚上夜的头发,安慰道:“王爷既然让我们走,自然有办法脱身。”
子时,萧亦寒和夜带着戴神医配的药准时赶到城东树林,按照先前的计划,夜隔着适当距离隐于萧亦寒身后,二人到达约定场所时,早已有人等候于此。
那人一见到萧亦寒,当即跪了下来,“请主子恕罪,属下等有辱使命,未能守好家门,风陵渡、无笙山庄和烟雨江南阁三大显门联合对我们在宣城、商城和帝都的势力轮番打击,如今的修罗殿只剩下邙城和泾城的一部分势力,咱们辛苦建立的消息网已全部被切断。”
饶是萧亦寒早有心理准备,乍一听到这消息也有瞬间的失神,修罗殿是他这么多年亲手创建出来的,付出的努力与艰辛有多大,居然在几月的时间内就被覆灭,心中这一口气怎能平复。
“飞云和飞羽呢?”萧亦寒问,临走之前他将一切托付于他,以他的忠心,在得知他归国的消息后怎么也要亲自来见他,纵然心中盛怒,却仍旧保持着理智。
“飞羽他背叛了主子,连情如手足的飞云也被他杀了。”
“你究竟是谁,你想干什么?”萧亦寒一把拎起地上匍匐之人,眼神阴鸷地瞪着他。
那人却浮起一丝哂笑,与萧亦寒对视着,“啊啦,主子还是那么聪明,一眼就看破我的身份,只不过飞云飞羽的事我没有撒谎哦。”一边说着,身影忽的一闪便消失不见,萧亦寒拽着他的手却没有丝毫感觉,这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
这时,树林周围一股肃杀之气袭来,对环境变化极为敏感的夜放弃暗中跟踪,直接现身,站在了萧亦寒身后,两人警惕着盯着周围草木的窸窣。
“二位好好享用我为你们准备的血肉大餐,哈哈哈哈。”先前那人的声音回响着,伴随着声音而至的是黑夜里的恶魔,他们藏隐匿形,暗中窥伺,只等着对手稍有不慎便发动致命的一击。
被官兵收押的安阳王被那个年轻将领扔在了一个石牢中,石牢四处都封死了,只剩一个小小的四方通气口,人想要从这里出去只有大门一途。
这样严密的大牢本是用来关押罪大恶极之人或战犯,设计出这种大牢还有安阳王一份功劳,如今自己进了自己设计的大牢里,那感觉甚是奇怪。
见惯风浪的安阳王云清只是苦笑一声,感叹世事变幻无常,曾经受万军拥戴的他居然会被自己手下的兵亲自送到大牢中,所谓的威望永远敌不过居于高位的那一人。
他早就预知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朝堂经历这样一场变故,江湖又怎会幸免,只怕江湖的纷争死的人会更多,希望萧亦寒能遵守承诺保护他的女儿,那样他也能毫无后顾之忧地践行与阳录的约定。
“哈哈哈哈。”守在石牢外的士兵听见这一声声大笑,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