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回家陪你妈吃饭吗?”

“借口你都看不出来?”凌戈斜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许岛蜻,我们这里有句话,我讲你听啊。”

她预感不详,默不作声听着。

凌戈用的是广东话,一字一顿,讲完盯着她问:“听懂了吗?”

虽然只听了个囫囵,但媒人二字实实在在的清楚,她猜也知道,他是来和她秋后算账了。

许岛蜻眼神无辜地看着他,“听不懂。”

“勿作中勿作保,勿作媒人三代好。”凌戈不给她装傻的机会,“你行啊,还学会做媒了。”

“我没有。”

“你没有?”凌戈气笑了,走了几步站到她面前,“来来来,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没有。”

她已经够高了,可站得这么近立刻被他的身高压制住,许岛蜻微微退后两步,心虚地解释道:“我,我也算不上做媒,顶多就是牵线搭桥。”

他并不放过她,跟着向前两步,出口逼人:“我让你牵线了?让你搭桥了?你和她才认识多久?你居然拿我填人情?”

两人的距离不超过五十厘米,凌戈紧紧地盯着她。

她们才认识多久,他们又认识多久

许岛蜻心里轰地一下烧起来,她觉得不过是顺手帮龚欣一个小忙而已,可究其到底,当时的确是存了用凌戈还人情的心思。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终于理解他为什么生气,她羞愧地低着头,在心里默默回想他说的话。

勿作中勿作保,勿作媒人三代好。

她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头顶才传来声音,“知道讨好同事,怎么不知道讨好房东?”

听他语气带有几分揶揄,许岛蜻小心翼翼地抬头。

“不怕我给你涨房租?嗯?”

凌戈留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她还站在原地琢磨,他似乎没那么生气了。

但是他凭什么涨房租?

她又不是和他签的合同。

过了几秒钟

不行。

涨房租真的不行。

她加大步子追上去,试探问道:“要不,中午我请你吃饭?”

她可没有讨好他,只是为之前的事情道歉而已。

“要不?”凌戈脸都没转一下,“要不,你再想想。”

许岛蜻变疑问为肯定,“中午我请你吃饭。”

打完球满头满身的汗,在去吃饭前,他们先开车回去洗了个澡。许岛蜻怕凌戈等得着急,洗完头发稍微吹了个半干就出来了。

“我好了,走吧。”

凌戈早已坐在沙发上等,闻言抬头起身,见到的便是她与平时不同的好模样。

还带着湿气的长发散在她的肩头,面颊一片蒸腾后的粉红,鼻梁上架着一副棕黑色镜框,嘴唇水润饱满。

同样都是没化妆,却比平日更添几分生动又柔和的艳丽。

“你近视?”

“有一点。”

大学那几年,常常在黑暗中用笔记本,于是有了轻微的近视。今早上打球戴的隐形,洗漱取下来后便懒得再戴,又想着下午要仔细看东西,她便带上了镜框。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她扶了扶镜框问道:“很怪吗?”

凌戈已经换好鞋,他站在门口,认认真真看了她两秒回到:“不怪,很好看。”

他夸人向来都最真诚,并不会叫人觉得轻佻。

许岛蜻也只当他是礼貌客气。

进了电梯,凌戈按下一楼,说自己已经饿了,这会儿刚好是饭点,去商场餐厅可能还要排队。

“在楼下吃了再去。”

“哦。”

密闭的电梯内,两人沐浴后的香气交织萦绕。

芳香分子从鼻尖传递到大脑,一丝淡淡的清与甜,仿佛是一种奇异的信号,让两人默契的不再说话。

他们视线保持着同一个方向,专注地盯着下行的数字。

22、21、20......

凌戈梗着脖子,余光从光洁的厢壁扫到许岛蜻垂在身侧的手,她的食指正无意识地在大腿外侧上下摩挲,似乎度秒如年。

她在紧张什么?

他嘴角勾起,上翘的弧度越来越大,到最后满眼都是笑意。

出了电梯,许岛蜻不着痕迹地舒出一口长气,一看旁边,他整个人都说不出的愉悦。

她感到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天生爱笑。”

呵,六月的天他的脸。

这一条街上有很多小饭店,他们找了一家东北小馆,进去就点了两盘饺子。许岛蜻想着自己请客,就吃饺子未免显得太没诚意了。

还好凌戈和她想得一样,他把菜单拿来,又点了份酱大骨和凉拌菜。点完得意地冲她笑:“你请客,我不能光吃饺子吧。”

东北菜量大,端上来的时候,她还担心吃不完。但他吃得又香又快,那一筷子凉菜夹下去,她得吃三口。看他吃饭是种享受,既有吃相又有食欲,她的胃口也比平时好了些。他啃大骨的时候,她突然也很好奇那个味道。

凌戈吃完后就站起来,“你慢慢吃,我去洗个手。”

然后许岛蜻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直奔别人厨房,片刻后甩着手上的水出来。

可真行啊,还来不及感叹,他就靠在柜台那边和老板聊起来。她见状草草干掉最后两个饺子,生怕他抢单。

他看到她过来,笑着和老板说:“诺,结账的人来了。”

许岛蜻匆匆的脚步一顿,好吧,她真是想多了。

和他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想多一点道德负担都很难。

酒足饭饱后,两人才开车去了商场,他们直接坐电梯上了母婴幼儿那层楼。

逛了几家店后,许岛蜻咂舌,小孩子的东西是真贵,巴掌大块布料就上百,几罐奶粉动辄上千,更不用说那些婴儿专用品。

选来选去,他们最后还是决定送婴儿衣物,这应该是最不会出错的了。

“下午好。”店员走过来,问他们:“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许岛蜻看向凌戈,后者也懵,“呃,那天忘问了。”

“不知道性别也没关系的,就当给你们一个惊喜嘛。”店员嘴甜地夸道:“你们都长得这么好,以后不管男孩女孩,肯定都特别好看。”

许岛蜻撇嘴叹气,她就知道。

刚踏进母婴这层楼,她就发现但凡是一男一女来逛的,基本就是一对儿。她还特意和他保持着距离,两人分开来看。

凌戈一点都不在意这些,笑嘻嘻地解释:“买来送人的。”

“那您看看这个婴儿礼盒,非常适合送礼的十六件套,颜色男宝女宝都适合。”店员打开礼盒向他们一一展示,“这里面有两套衣服、包被、帽子袜子、围嘴...”

许岛蜻拿着软软萌萌的口水巾和安抚巾,摸来摸去,已经相中了。

凌戈还在问店员,“这两个礼盒区别在哪儿?这个为什么贵两百?”

“这种是零过敏纯天然的有机棉,它对婴儿的皮肤是没有任何风险的,完全可以放心穿。”她专门向许岛蜻介绍:“你摸摸这里面,都是无骨缝合的,一点儿都不硌肤。这个是反包袖口,保护小手防止抓伤的。所以说一分钱一分货,肯定是有很大区别的。”

许岛蜻连连点头,“对,有道理,就买这个吧,送礼还是得送好点儿的。”

凌戈看了她一眼,委婉地暗示:“夏天马上就过去了,这里面的衣服估计穿不了两天。”

“对哦。”许岛蜻恍然大悟,夸他想得周到,“那再买件秋天的,请问你们这儿还有其他礼盒吗?”

店员喜笑颜开,“有的有的。”

看着她被拉到另一边,听得很是认真。凌戈扶额,她的理智在哪里?

许岛蜻的理智在店员算钱的时候就回归了。

“两套礼盒加起来一共是1198,这个月商场活动,满一千减一百。我们店铺也有优惠,满一千五可以打八折,所以我建议你再凑凑单,这样更划算。”

她赶紧摆手,“不要了不要了。”

她来之前还和凌戈商量,两个人要控制在一千块钱以内。现在想想,第一个礼盒虽然好看,确实没那么需要。

店员还在喋喋不休介绍,她咬唇看他,快说句话呀。

“凑单其实很划算的,你看这个奶瓶...”

“不用了。”凌戈把第一个礼盒拿出去,“只要这一套,结账。”

店员看向许岛蜻,她摸了摸鼻子转移视线。

从店里出来,旁边有一家儿童益智奇趣店,凌戈率先走进去。

他去玩具区挑选,许岛蜻就去了书台。除了给小孩儿看的各种绘本,还有专门供大人学习育儿的书籍。

她随意翻开一本育儿书,从未涉猎过这方面的知识,看了两页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便坐在塑料小凳子上认真地看起来。

凌戈找过来的时候,她正捧着一本《实用程序育儿法》看得忘我。

他停在书架后面,看着书名好笑,她以后一定会是个谨遵规则科学育儿的妈妈。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坐在许岛蜻脚边的地垫上,突然伸出小手搭上她的腿,她不说话低头看着。

见她没反应,小豆丁又大着胆子去摸她的手,许岛蜻轻轻回握住,温柔地问道:“你想干什么呀?”

“姐姐。”小人儿见她不讨厌自己,对她咯咯笑个不停,整个身子都靠过去,贴着她的小腿。

她放下手里的书,刚想把她抱起来,旁边就来了个女人抱走小孩和她道歉。

“没关系的,她很可爱。”

被抱走的时候,小孩儿还挥着手不舍,“姐姐拜拜。”

凌戈拿着积木盒走出去,“我看好了。”

许岛蜻拿着他选好的玩具认真看了片刻后,欲言又止。

他们说好一人决定一件礼物,经过刚才她是想选择闭嘴,但…

“这个难度可能,会不会,不太适合新生儿?”

别说拼起来,拿不拿得动一块积木都难说,如果他不是个人类奇迹的话。

“当然,长大一点可以玩了。”

“你觉得我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他指着盒子上三岁以上儿童几个字,“这是买给贝贝的礼物,她上次肯定被吓坏了,再说要是都光顾着新生儿和产妇,大孩子是会有心理落差的。”

她都没想到这点,这段时间不多的接触,她发现凌戈这个人虽然有时候说话不着调,但做事还是挺靠谱的。

“你还挺细心的嘛。”

“当然了,像你这样的独生子女肯定不会有这些感受,你不知道我这种...”凌戈语气顿了一下,眯着眼看前面,“你认识那个人吗?”

“谁?”

许岛蜻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书架后边一个女人正转身离开,背影看起来是名年轻女性。

“走了,她刚刚好像一直盯着我们,我刚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站在这儿。”

许岛蜻没放在心上,他们一起结完账,坐电梯到停车场。

“我转你支付宝可以吗?刚好有五百块余额。”

“行。”

“是187这个号码吗?”

“不是-算了,你还是转我卡里吧。”

“...行”

可惜了五毛钱的手续费。

“好了。”她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却被人叫住。

“许岛蜻。”

突然响起的女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清晰。

他们一起转头,几步远的地方站着凌戈刚刚所说的女人,停车场的灯正打在她头顶上,模糊了五官,只能看到姣好的身形。

许岛蜻在深圳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她看了看凌戈,感觉找他的可能性更大。

“看我干嘛,她叫的你。”

她小声地说道:“我不认识啊。”

但随着女人走近几步,浓妆下熟悉的轮廓渐渐清晰。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信半疑地叫道:

“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