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她有抑郁症,之前还请假去治病了。”

“真的假的?”

“真的,我朋友在办公室亲耳听到的。”

“哇~”

接下来的讨论变得离谱,他们凭借着粗浅的了解大放厥词。有人说抑郁症很矫情,随便做些测试题就发现自己也有病。也有人认为和韩剧里的车祸与白血病一样,浪漫又绮丽的一种病,何况不致死,简直是疼痛青春的理想病,人人都想得一得。

他们却不知道站在这种疾病里的无力,许岛蜻的手指停在键盘上,她想告诉他们,这种想法有多可笑。

然而最终还是默默地关掉了帖子。

在确定自己得病以后,她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心情反而比以前缓和一些。原来自己的很多行为都可以得到解释,是因为身体生病了,体内激素有了变化,而不是她不好。

只要好好治病,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岛蜻戴着耳机闭眼靠在椅背上,耳机里放着轻柔的音乐,脑海里却异常活跃。画十个点以线段相连,得到一个没有三角形也没有四边形的十阶简单图G。

自从停药后,这种清醒思考的感觉让她格外迷恋。

“你来网吧就是为了睡觉啊?”

她正想到托兰定理,肩膀被人轻轻一拍,睁眼便看到陈帆坐在旁边。

“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去学校,实验室和教室都没看到你,鱿鱼说你可能来这边的网吧了,还真让他猜对了。”

陈帆打开电脑,点进一款大火的游戏,熟练地登录进去,熟练地开始操作。

哇哦,炫酷的法师

半小时后,一个副本打完,许岛蜻目瞪口呆,果然厉害的人干什么都厉害。

“你以为只有你偷偷来网吧?”

“你什么时候?”

“高一有阵子吧,做题做得很烦,听鱿鱼和别人讨论这个游戏,就手痒玩玩看。”

她刚去北京参加完入学考核,现在就只等录取通知书了。

“真是奇怪,越是没时间越是想玩,现在有时间玩又没兴趣了。”

陈帆从包里拿出一本册子,但凡是她能搜罗到的奥赛题,都会给许岛蜻一份。

许岛蜻看着她漏出来的手腕问道:“你是不是瘦了点?”

“嗯,我开始减肥了。”陈帆自信地扬头,“等你再见到我的时候,我一定比现在漂亮一百倍。”

“嗯嗯,肯定会的。”许岛蜻是她的忠实迷妹。

提到鱿鱼,她想到他的秘密,有心替他打探一番。

“你上了大学会谈恋爱吗?”

“没瘦下来之前,应该不会有人找我谈恋爱。”

“不一定吧。”许岛蜻委婉开口:“也许你身边就有人默默地关注着你。”

“透过我一百四十斤的肉/体看到我美丽善良的灵魂?”陈帆呼了一大口气,严肃又郑重地开口:“相信我,男人都很肤浅。”

“咳咳...”

后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两人扭头望去。

李蓬本来正在呼呼啦啦地暴风吸入泡面,一下子被陈帆的大胆发言呛到。

她不满道:“你笑什么?”

“没有笑你。”李蓬擦了擦嘴,“我就是好奇你接触过几个男人,就敢得出结论。”

“我说得不对吗?”陈帆指着许岛蜻和自己,“诺,你第一眼会喜欢谁?”

李蓬故意在两人之间打量起来,看了看许岛蜻,又看了看了陈帆。

她俩在一起的对比十分明显。

“都不喜欢,我对你们这种未成年高中生没兴趣。”

他指着陈帆电脑桌面右下角跳出来的弹窗,“看到没?我喜欢那样的。”

游戏里常见的**的女性形象,大如水球的36E胸部呼之欲出,配上一折就断的小蛮腰,几块破布挡住关键部位,漏出丰满肥硕的大腿和纤细修长的小腿,身材比例完全失真,然而诱人。

“色狼。”陈帆忿忿地关掉弹窗,然后对着脸红的许岛蜻再次声明:“看到了吧,我就说男人都很肤浅。”

“…”

五月一日是许岛蜻十七岁的生日,放假的前一天,俞尤正和她说明天上午补完课后,等陈帆一起吃午饭。

“许岛蜻,”一个男生从后门进来叫她,“我刚刚去收发室领报刊,发现有你的一封信,本来想帮你带回来的,但他说得你自己去拿。”

“谁给你写信?”俞尤好奇道:“现在还有人写信?”

男生想了想,“好像叫凌什么,我忘了。”

“谢谢。”许岛蜻站起来就要走。

俞尤提醒她,“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

收发室在图书馆旁边,与教学楼中间隔着大操场。

她一口气跑下楼梯,穿过操场和人群,拂过耳边的只有风声。这一刻的感觉似曾相识,她小学五年级的那一年,也曾翘首以盼地等待远方的来信。

拿了信又马不停蹄地跑回来,她刚走到教室后门,上课铃声响起。

“哇哦,运动健儿啊。”

许岛蜻不理他的调侃,喘着气拿出课本。

“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

等到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读时,她才拿出信。

许岛蜻(收)

许字的那一竖被拖的老长,笔势锋利,韵味十足。而岛的两处转角,既不生硬,也不过于圆滑,总之三个字每一笔,正好戳中她的审美。

她情不自禁地想,他什么时候写字变得这么好看了?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展开信纸。

许岛蜻同学,你好

我是来自深圳市虹临中学高二年级的凌淮。

六年前的春天,我收到你从西安寄来的信。那时候你在信的末尾说,期望我的回信。我当时似乎很敷衍,不过我那时要知道,我们的关系会变成这样,一定会认真给十一岁的许岛蜻回信。

所以这是一封迟到很久,来自春天的回信。

此刻是星期二的晚上第一节晚自习,深圳近几日温度逐渐升高,白昼的时间变长,我已经穿了短袖。

从这学期开始,我决定暂时摒弃一切爱好(打篮球除外),专心学习。虽然我肯定是考不上清华,但以我现在的成绩努力一把,争取不落后你太多。

最近几天通过电话里的交流,你的状态似乎好了很多,为你感到高兴。(不知道那幅画有没有一点功劳)

现在想来,实属神奇。真想看看当时,你是怎么从那么多人中,偏偏选中了我当笔友。说到这里,这又是你的一个优点,打小就非常有眼光。就凭这一点,我敢断言,你的人生以后必成大器。

前段时间在《西西弗神话》里看到这样一段话,想和你分享:除了没用的肉/体自杀和精神逃避,第三种自杀的态度是坚持奋斗,对抗人生的荒谬。

你总是希望能理智有规划地度过一生,讨厌自己偶尔冒出来的矫情感性。但人生难以预测,我觉得生活中随意一点也很好,我就要做一个感性的人生体验者。

期望这封信能在你生日之前送到,期待我们在北京的见面。那时候我们都是自由的大人,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这样想想,是不是对未来有不少憧憬。

祝你生日快乐!

祝我们情谊长存!

二零一一年四月二十日

信纸的背面有一副素描,像是随意勾画的线条,廖廖几笔风的痕迹,一只蜻蜓停在云间。

“诶,吃必胜客怎么样?好久没吃了。”俞尤思考了半响,终于拿定主意。

“行。”

许岛蜻干净利落地答应。

“喂,”他终于忍不住了,“收起你的牙。”

“啊?”

“笑得太明显了,灭绝师太又不瞎,她都看你几次了。”

许岛蜻立即抬头看向讲台,正好对上语文老师别有深意的一瞥。

次日早上,许万东送许岛蜻去补课班,她说自己中午和同学在外面吃饭。

“几个人?是给你过生日吗?”

“嗯,带我一起三个人。”

许万东心情不错,他就希望她能和朋友在一起开心地吃喝玩乐,只要不是干坏事就行。他抽出五百块钱给她,“生日请同学吃点好的,待会儿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来。”

“那好,吃完了早点回来,我们早点走。”

他们下午要回户县,梁春玉昨晚就打电话,说等着她回去做大扫除呢。

补课结束后,许岛蜻和俞尤直奔必胜客,陈帆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们了。

正是饭点,又是假日第一天,店里人满为患,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上菜。

俞尤没吃早饭,饿的不行,三口干完一块披萨。缓过这股劲儿,才有精力加入她们的对话。

“你们怎么一口都不吃饭?”

俞尤发现他点的芝士番茄千层焗饭,全是自己一个人在吃。

“我不喜欢吃芝士。”她讨厌拉丝的黏糊感,尤其还和饭、番茄拌在一起,又酸又甜又咸。

俞尤问陈帆,“你怎么也不吃?”

她今天比许岛蜻还要先放下筷子,“减肥,芝士热量太高了。”

“我真是服了你俩,芝士就是力量。”俞尤看不下去,劝道:“吃一顿又不会怎么样,减肥是靠运动,不是靠节食。”

“我现在光运动不节食,只会从胖子变成一个健康结实的胖子。”

俞尤还在试图**她,舀起一勺饭在她面前晃,“你闻闻,这不香吗?”

陈帆意志坚定,说要减肥就一点儿不耽搁,根本不会被**。

“上一边儿去,别做我变美路上的挡路石。”

“就是,你自己吃就行了。”许岛蜻在一旁悠悠地插话,“陈帆减肥成功了,要在大学谈恋爱。”

俞尤瞬间觉得嘴里的饭都不香了,“怎么,你有可发展对象了?”

“没有。”

俞尤松了口气,“那干嘛急吼吼地减肥?”

“现在没有,瘦了说不定就有了。”

“你现在还是关键期,我建议你别为了想谈恋爱,到时候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陈帆一个白眼甩给他,“少提建议。”

许岛蜻在一旁笑得正开心,不爽中的俞尤就想到昨天的事

“啧啧,看样子陈帆是被你影响的。”

被殃及池鱼,她一脸无辜,“关我什么事?”

“不是你天天在那儿网恋?”

“网恋?”

许岛蜻和陈帆两脸震惊。

“不对,你俩还写信,你那对象不会是八十年代的老大哥吧?”